《天下一品》风花雪悦

22、22

　　鹤离别过乔海旭，便回到了警察局，方星泰便把一份早上送到的文件交给他处理——甄贵荣离开前就指定了鹤离暂代刑警队的队长，但警察局暂代局长的职位一直悬空着，他也不知道该向谁汇报工作，他曾经向乔海旭打听过，换来的是乔海旭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鹤离翻开文件，却是一份通知，暂代局长的人选定下来了，却不是从其他机关调配或者提拔上来的，而是一位外地调任的长官。
　　孙思霆。
　　孙思华的大哥，势力盘根在长沙的大军阀。
　　奇了怪了，他一直在长沙发家，早已经是一方霸主，怎么会山长水远地跑到广州这边来？就算是猛龙，过了江也不一定压得住地头蛇啊？
　　等等，不对，谁是地头蛇？
　　嘉岚乔海旭，百乐门孙思华，漕运商会丁逸，马帮马青。
　　一个是他妹妹，一个跟他妹妹说不清道不明，还有一个刚刚受了乔海旭一个大恩惠。
　　鹤离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半个月来的惊心动魄，唯一被灭了的就只有同样跟各派军阀有所牵连的马帮。
　　而那个花二虹，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杀手，怎么偏偏会跑到广州来，还被人捉住了，逼得甄贵荣铤而走险，不得不逃亡来躲避这烫手山芋，从而空出了警察局局长的位置？
　　鹤离把前因后果都联系了起来，背脊上出了一片冷汗。
　　这个孙思霆太可怕了，人尚未入局，棋子已经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布局走了。
　　棋子……鹤离合上文件，他想，乔海旭到底知不知情，他是棋子，还是下棋人？
　　罢了。
　　鹤离叹口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想顺利把那批金鸡纳霜运过来，还了崔英皓的人情，以后都不再和乔海旭扯上任何关系。

　　鹤离刚刚想通了这一切因果，火车站里已经驶进了浩浩荡荡的车列。
　　和往日熙熙攘攘的客流不同，今天的火车站整齐划一，不见一个平民，先进站的一队车列，十八节长长的车厢，下来的全是绿衣红帽的军人，他们动作迅速，举止严肃，默不作声地下了车，便嗖嗖地整队，把火车站整出了校阅场的气势，他们严阵以待，恭恭敬敬地等待第二队车列进站。
　　第二队车列也和第一队一般架势，只是前面五个车厢的士兵下了车后，都严谨地站成了两排列队，随即下来一个副官模样的男人，他喊了一声口令，站台里所有的士兵当即立正敬礼，几千人宛如一人的齐整。
　　第六节车厢开了门，一双铮亮的马靴落地，久闻大名的孙思霆正式踏上了广州的土地。
　　听过他的事迹的人都以为他一定是个彪悍高大的东北汉子，应该还带着不怒而威的虎豹之气，然而真正的孙思霆看起来却是文质彬彬，身段颀长，面貌俊朗，唯有狭长的眼睛偶尔透露着一点狼子野心，若是卸下这身戎装，说他是某个纨绔少爷，也相当有说服力。
　　“哥！”
　　孙思华从那铜墙铁壁一般的军列后钻了出来，她快步走到孙思霆跟前，“到了？”
　　“到了，”孙思霆看了看孙思华，薄唇勾起了一个亲切的弧度，他比孙思华足足高了两个头，他自然而然地摸了摸她头顶，“小时候你也这么矮，长大了也还是这么矮，怎么回事啊，广州城的油水养不大你？”
　　“明明是你长得太快了！”孙思华娇嗔地拍了一下孙思霆，目光落到了跟在孙思霆身边的副官身上——这眸色一转，却成了千般温柔，“你还好吧？”
　　“托二姑娘的福，小花很好。”自称小花的男人长了一张稚气的圆脸，若不是右边眉毛上一道深深的刀疤，可以说得上是可爱的——加上这身军服，很难有人把他和杀人如麻的花二虹联系在一起。
　　孙思霆感觉到两人眉目间的情愫，轻咳一声，“叙旧留到今晚，先随我去报到。”
　　“是，司令！”
　　“嗯？”孙思霆皱了皱眉，嘴角那抹笑染上了狡猾的邪气，“不是司令了，现在要叫我……局长。”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非要跟过来干什么？”
　　下午，答应了去嘉岚公司帮忙挑人的游然浑身不自在地在丁逸那辆轿车里挪来挪去，他在水上俨然龙王，但上了汽车却是一副要吓破胆的模样，丁逸一边笑一边给他递了一支烟，“瞧你这模样，我这不是怕你丢人啊？你选完人了乔海旭肯定派人送你，与其让你尿在别人车里丢脸，还是我牺牲一下好了。”
　　“去你的！你才吓尿！”游然负气地接了烟，抽了两口才压低声音道，“你是想探探他口风吧？”
　　“探什么口风？”丁逸装傻。
　　“那天在百乐门门口暗杀乔海旭的人是你。”游然垂着眼睛，语气不是询问，而是确认，“我想你故意挑拨他们，也只是想要让他们争斗互耗，你在边上捡些小便宜，谁知道乔海旭搭上了鹤离，两人都跟马青有仇，竟然一下子马帮灭了，让你捡了个大便宜，一下子把水陆交通都收了，但是这样一来，你手上的资源就足够和乔海旭争个高低了，他怎么会那么笨呢？你一定觉得他还留了什么后手，所以你想来探探他的口风。”
　　丁逸听着游然说话，脸上是淡淡的笑， “小游然，你这是哪个剧目看来的阴谋诡计啊？你会长我可是一个假洋鬼子，不懂你们这些传统的勾心斗角的戏码。”
　　“切，你不是假洋鬼子，你是白皮黄心的番薯！”
　　“喂喂喂，好歹是你老板，给点面子啊？”
　　两人一路斗嘴，不久便到了嘉岚公司，但乔海旭却不在，只有毕山招待他们。
　　“乔老板吩咐了，只要游然小哥看得上的都可以，你们随便挑吧。”
　　“谢了。那个，乔老板有什么急事吗，怎么非要这个时候离开？”
　　“我们老板啊……”毕山叹口气，低声呢喃，“救他男人去了……”
　　“哈啊？！”
　　“咳咳，没什么。”毕山换个正经口吻，“鹤警官在警察局里有些麻烦，他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什么？”
　　“丁会长还没收到消息吗？”毕山道，“新任的警察局局长，是孙二姑娘的大哥孙思霆。”
　　“哦……难怪……”原来乔海旭的后手在这里，没了一个马帮算什么，可是靠上了大军阀啊！
　　“可是，鹤警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人家副官，就跟他打了起来……这会儿大概被关在拘留所了吧……”
　　“哈啊？”
　　怎么回事，孙思霆不是乔海旭想泊上的靠山吗，鹤离不是乔海旭的相好吗，鹤离怎么打了孙思霆的副官？！
　　“……游然，你先挑着，我先走了。”
　　“喂，不怕我尿别人车上了？”
　　“你随便尿，我去看个热闹。”丁逸笑笑，转身就往警察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