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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处理 ...

  •   “乐康是哥哥的长随?”罗怀秋没想到这么快话题就扯到这个乐康上了。
      “嗯。”罗怀夏随意地点了点头,“喜娘,你如果急着想练字的话,不如我先给你写一张,你回去自己描红吧。”
      罗怀秋觉得罗怀夏是在打发小孩子,微微皱起眉,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
      “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罗怀秋拉住罗怀夏的袖子,要他坐下。
      “什么事?”罗怀夏的口气却更像哄小孩了。
      “哥哥。”罗怀秋无奈,吸了口气,“我怀疑我的大丫鬟安福和你的长随乐康有私情。”
      “你知道什么是私情?”罗怀夏笑了起来,这让罗怀秋感到有些恼火。她只好把梁妈妈如何要挟安福、如何隐瞒病情的事情告诉罗怀夏。
      “混账!”罗怀夏脸色铁青,一拳打在书桌上,留一下个怵目惊心的浅坑,“母亲只是把那个恶奴赶到马房?”
      “娘亲不知道安福的事,而且哥哥你也知道,我们家素来厚待下人。”
      “梁妈妈不能留。”罗怀夏只简短地做了个总结,罗怀秋却知道他一定会无声无息地把这事做好。
      “哥哥,我准备求祖母把梁妈妈赶出府。”罗怀秋也有自己的打算。
      罗怀夏却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何必那么麻烦,一个恶奴而已。”
      罗怀秋知道这个哥哥有多固执,只好拉着他的手撒娇:“哥哥你听我说嘛。先前把梁妈妈发配到马房,祖母已经对母亲略有微词了。如果梁妈妈忽然又被卖出府,祖母一定会觉得是母亲干的。到时候祖母一定会……唉,反正每天早上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又要听她念叨娘亲了。”罗怀秋捂住耳朵做出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罗怀夏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如果他私底下寻了错处把梁妈妈卖出府,老夫人不仅会觉得是于氏干的,还会觉得于氏对她阳奉阴违。罗怀夏叹了口气,这些方面他竟然还不如这个小不点妹妹想得仔细。“喜娘长大了。”
      罗怀秋僵了一下,抬起头看罗怀夏,发现他单纯只是在夸自己,松了口气。她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出格,十岁的小女孩也是有这点心思了吧?想想前世《家有儿女》里的三个活宝,个个儿心眼多得很。
      “那哥哥,安福和乐康的事怎么办?”这方面罗怀秋是真的没辙。她一点也不知道古时候丫鬟小厮有私情是怎么处理的,更何况安福和乐康到底有没有私情都不清楚。
      “把安福指给乐康,放出府。”罗怀夏面无表情,一点也不顾惜乐康是跟了他两年的长随。
      “但是安福只有十四岁。哥哥,我想留安福在屋里。”罗怀秋也是有私心的,安福现在算是被她捏在手里了,如果她又出手保下安福,又是对安福有恩,不怕她不忠心。
      罗怀夏却觉得这个妹妹到底年幼,太软善了。但她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愿意留就留吧,大不了到时候他再替罗怀秋除掉安福。
      罗怀夏把乐康招来,当着罗怀秋的面把事情问清楚。原来乐康和安福幼时便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安福那日在竹林偶然遇见乐康,发觉他的革翁磨损了,就开玩笑说帮他衲双新的,乐康虽是拒绝了,却被梁妈妈听见了。
      这样倒还不能算有私情。
      “你这个安福真不是个老实的。”虽然乐康的做法不违礼数,罗怀夏还是罚了乐康两个月的月例。又想到就因为这种乌七八糟的小事生生耽搁了罗怀秋的病情,罗怀夏还想让乐康跪上一个时辰,被罗怀秋劝阻了。
      罗怀秋深切感受到了鲁迅先生那句“吃人的礼教”。不过吃人的不是礼教本身,归根结底还是人吃人。梁妈妈这恶奴实在可憎。
      “哥哥,那我就先拿了你的字回去描红啦。祖母中午让我去露葵山房用午饭,到时候我会和她说梁妈妈的事。”罗怀秋笑嘻嘻地从罗怀夏案头上抽了两张写好的大字,带了安宁准备回沛芹院。
      罗怀夏低头看了看,她抽走的是《韩非子·说林上》第二十二篇,“今人不知以其愚心而师圣人之智”,这怎么读都像是在嘲讽罗怀秋不学无术。罗怀夏无声地笑了笑。
      罗怀秋回到沛芹院,看到那篇工整遒劲的馆阁体,也觉得后悔。她连“壹贰叁肆伍”都写不好,发什么神经写《韩非子》!
      她头疼地把罗怀夏的字放到书桌上,这才看到安福惨白着一张小脸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罗怀秋狠狠心,不去看她,让安平给她切一盘香山的雪梨,一边拿银签戳着吃,一边看早上没看完的《千字文》。
      估摸着两个时辰到了,罗怀秋让安宁扶安福起来,
      “你和乐康的事我都知道了。”罗怀秋把嘴里的雪梨嚼透,咽下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梁妈妈在那里搬弄是非。”安福听后松了口气,感激地又跪了下去。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罗怀秋也没让安福再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奴婢……奴婢不该和梁妈妈串通……”
      “你错在分不清谁是主子。”罗怀秋摇了摇头,打断安福,“梁妈妈威胁你,你可以来告诉我,她再只手遮天,也不过是个下人。而你却认为我这个主子还不如梁妈妈来得有威信。”
      “奴婢不敢……”安福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膝盖跪得发麻发痛,也不敢动一下。
      “你是不敢这么想,却这么做了。”罗怀秋看着安福强忍住泪水,心里也有些不忍,“起来吧,安福贬为三等丫鬟,三个月内不得近身服侍我。原来安福一等丫鬟的位子先空着。”
      “谢谢大小姐!”安福听到那句“三个月内不得近身服侍”心下一松,罗怀秋终归还是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安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罗怀秋去露葵山房后和老夫人说了梁妈妈的事,老夫人拨着手串,叹了口气:“这样的恶奴自然是留不得的。你母亲也真是,先前也不与我直说。”老夫人看于氏不顺眼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摆膳的时候罗怀夏竟然也来了。罗怀秋知道他这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她向罗怀夏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已经都搞定了。
      老夫人年纪虽大,口味却不清淡。卤煮小肠、白水羊头、炖吊子、羊爆肚、姜丝排叉,一个个味道都重得很。罗怀秋前世是南方人,吃不大惯,又生怕家人起疑,只好硬着头皮吃,小半碗饭下去胃里就起腻了。老夫人见她不舒服,就让枣华捧了茶上来。
      罗怀秋本来是想喝的,但又想起《红楼梦》里的情节,世家大族都是拿茶汤漱口的,含了一口茶在嘴里不敢咽下去。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枣华拿痰盂上来。罗怀秋鼓了个腮帮子看起来像条小金鱼。
      罗怀夏笑着对老妇人说:“喜娘还小,估计是喝不惯这绿茶,祖母您何苦糟蹋上好的云顶甘露。”
      罗怀秋大窘,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赶紧把茶水咽下去。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喝绿茶,但云顶甘露的味道自然不是寡淡的花茶可以比拟的,一口下去甘香四溢。罗怀秋忍不住想喝第二口,却被罗怀夏夺了茶杯。
      “小孩子还是别喝太多茶,小心晚上睡不着觉。”罗怀夏把杯子交给枣华,一副长兄如父的样子。罗怀秋不甘地咬了咬嘴唇,她前世就一向嗜茶,每天把茶当水喝。现在已经一整天连茶叶沫子都没沾过,好不容易有得喝一口,却轻轻巧巧地就被罗怀夏阻止了。
      “祖母,这是您给我的茶……”罗怀秋又靠到老夫人身边撒娇。
      “你哥哥说的对,喜娘还小,等你跟裕嘉一样大了,祖母每天给你喝茶。正山小种、金骏眉、西湖龙井,随你挑。”裕嘉是罗怀夏的乳名,罗怀秋一直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的乳名这么好听,自己的乳名却和乡野丫头没什么区别。当然这乳名是武定侯起的,谁也不敢抱怨。
      罗怀秋无奈,只好斜了罗怀夏一眼以泄私愤。
      出了露葵山房,罗怀夏叫住了罗怀秋,“你怎么处理那个安福?”
      罗怀秋怔了怔,回过头,发现罗怀夏的表情很平静,莫名觉得他这是在考校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让她跪了两个时辰,贬为三等丫鬟,三个月内不得近身服侍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娘亲还罚了我院子里仆妇两个月的月例。”
      果不其然,罗怀夏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嗯,还算有条理。安福你既然保下了,就得让她有价值。”
      “知道啦,哥哥。”先前不给喝茶的账还没算呢,罗怀夏现在又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来指点她,罗怀秋有点不服气,“我又不笨。三个月过去了我看安福的表现,如果好的话再把她提上来。”
      “先只能提成二等丫鬟,不过可以让她做一等的事。”罗怀夏事无巨细。
      “嗯嗯嗯嗯!”罗怀秋觉得罗怀夏实在低估她,不过比自己大了两岁,怎么事事都搞得精通得很。
      “对了,你要的字帖我让乐康买来了。《韩非子》你肯定是描不来的,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当墨宝把那两张字留着吧。”罗怀夏忽视妹妹的不耐烦,见罗怀秋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又补充一句,“收好了,等我以后功成名就了,可是价值千金。”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明朝应该叫“台阁体”,但《良陈美锦》里用的馆阁体,我也叫馆阁体啦。
    另外革翁就是裹腿布和鞋子的结合体。明朝庶民是不允许穿靴子的,只能穿这种革翁,又称皮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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