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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醒 ...

  •   罗怀秋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绣有繁复花纹的水红色幔帐。
      她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感觉不对劲。现在是冬天,她为什么会用蚊帐呢?罗怀秋又发现自己喉咙痒得很,浓浓的痰在嗓子眼里滚动,让她忍不住想咳嗽。罗怀秋摸索着撑起身体,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
      铺天盖地的记忆猝不及防地涌入她的脑海。罗怀秋头疼欲裂,只好又颓然地倒在床上。
      身体撞击在床褥上的声音惊醒了他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一个约莫十二三岁、梳着丫髻的小女孩举着一盏烛台走了进来。
      “小姐?”小女孩也是一脸睡眼惺忪,但还是稳稳当当地把烛台放到床旁的八仙桌上,把罗怀秋从床上扶起来,“您哪里难受?是不是又发热了?”
      罗怀秋被汹涌的记忆折磨得脑仁发疼,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嘶嘶的喘息声。
      小女孩有些慌张,讲话就变得磕磕巴巴:“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要、要不奴婢把先前您没喝掉的药再、再给您端来吧……”
      “安宁!”罗怀秋稍微理顺了一些记忆,哑着嗓子叫住小女孩,“你先给我倒点水。”
      安宁应了声是就拿起烛台往外走。罗怀秋皱了皱眉,“你干什么去?房间里就有水。”
      “房间里的水凉了,奴婢、奴婢给您到水房里拿壶热水来……”安宁显然很怕罗怀秋,举着烛台僵在那里,蜡油滴到了她手上都没反应。
      罗怀秋替她心疼,语气柔和下来,“把烛台放下。无妨,你先给我倒一杯,我口渴得紧。”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烫着了,压抑地小声抽了口冷气。罗怀秋有些过意不去,索性自己下床趿了鞋子去取八仙桌上的茶壶。
      “小姐!您怎么能自己来!”安宁吓得赶紧架住罗怀秋,声音里带了哭腔,“小姐您责罚奴婢吧!是奴婢嘴拙手笨!大夫说了您不可以下床着凉。”
      罗怀秋闭了闭眼,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武定侯家的嫡长小姐,身份尊贵,端茶倒水都是下人的事。罗怀秋只好重新坐回床上,看着安宁颤颤悠悠地替她倒水。
      一杯冷水下肚,罗怀秋没缓过多少,只觉得更加唇焦口燥,冰凉的水流滑过食道更让她感到难受。“安宁,你还是替我把早间没喝的药再热一热吧。”一段小姑娘大发脾气让丫鬟把药倒掉的记忆挤到罗怀秋脑海里,她叹了口气,现在这样难受,也只能怪原来的“罗怀秋”不听医嘱不肯吃药。
      安宁听到罗怀秋的话显然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端着烛台出去热药。罗怀秋也有时间一个人好好理一理那些浩如烟海的记忆。
      武定侯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勋贵世家,祖上是一百多年前和洪武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功臣。现任武定侯,也就是罗怀秋的父亲,是陕西都指挥使,勋贵里少有的实权派。罗怀秋的母亲于氏是长安于家的嫡女,于家一门三进士,罗怀秋的外祖父官至陕西布政使,罗怀秋大舅舅现在是福州知府,三舅舅是工部屯田员外郎。武定侯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皆为嫡出,罗怀秋大哥罗怀夏比罗怀秋大两岁,现年十二岁。武定侯长年领兵在外,老武定侯夫人徐氏、武定侯夫人于氏和罗怀夏罗怀秋兄妹留守京城。
      武定侯家如今看起来正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除了长兴侯叶家、郑国公常家,勋贵里数下来就是武定侯罗家。罗怀秋作为唯一的嫡小姐,自然是受到万般娇宠。所以先前“罗怀秋”患了风寒却不肯吃药,底下的小丫鬟也只能顺着她胡来。
      罗怀秋苦笑,要是原来的“罗怀秋”知道自己因为少吃了一碗药就一命呜呼,便宜了她这个孤魂野鬼,心里不知道得有多后悔。
      “小姐,药来了。”安宁叫了罗怀秋一声,端着药碗的却是另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
      “小姐,您肯吃药真是太好了。”端着药的丫鬟是安福,看起来稳重温和,是于氏专门选来照顾罗怀秋的,“刘大夫的药一向灵,您喝了这碗,明天就可以和少爷一块儿玩了。”
      罗怀秋看着安福温声细语地哄自己喝药,有些哭笑不得,以前的“罗怀秋”得有多娇气任性。不过转念一想,“罗怀秋”不过只是个十岁的小丫头,闹着不肯喝这苦药也是常事。
      罗怀秋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小半碗药,爽快得让安福都怔住了。安福替她用帕子擦了嘴,立即递上压苦味的盐津梅子,罗怀秋却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吃蜜饯果脯。安福眼里划过一丝疑惑,以前的“罗怀秋”最喜欢吃盐津梅子。罗怀秋也回忆起来,为了不让安福察出端倪,只好接过盐津梅子,闭着眼睛咽了下去,那表情却比刚才喝药都要痛苦三分。好在安福只以为罗怀秋还在嫌药味未去,没有多在意。
      喝完了药,罗怀秋觉得身子开始发热,睡意昏昏沉沉地涌上来,安福和安宁伺候她洗了把脸,罗怀秋又躺下继续睡。
      这一觉就到了寅时半。
      还好罗怀秋前世还在读书,也就习惯了早起。虽然还在病中,但睡到寅时半也已经是赖床的极限。
      安福正在替罗怀秋梳头,门口当值的二等丫鬟安平就通报说夫人来看她了。
      “喜娘!”喜娘是罗怀秋的乳名,除了家中长辈没人敢这么叫她。于氏的大丫鬟瑞霜替于氏打了帘子,于氏面带关切地走了进来。
      于氏今年不过二十九岁,生得丰腴明艳,一双瑞凤眼看起来说不出的妩媚动人。罗怀秋忽然明白武定侯为什么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了。于氏不等罗怀秋梳完头就将她楼到了怀里,柔软的手掌爱怜地摸着罗怀秋的脸。
      “你祖母非得说你十岁了得一个人单独开院子住,这下好了,得了风寒都是拖了两天才知道。要是跟娘亲住在一起,我的小喜娘怎么会遭这个苦!”于氏搂着罗怀秋发牢骚,“你看看你,安福,我当初把你调来就是要你看好小姐的,结果现在呢?喜娘不怕,娘亲已经把那个胆敢欺下瞒上的梁妈妈扔到马房了,以后可没人敢怠慢我的小心肝了。”罗怀秋心里一颤,梁妈妈好歹是她的乳母,于氏这样说发配到马房就发配到马房,也不怕下人离心。罗怀秋转过头看安福,果真觉得她脸色变了变。
      “奴婢罪该万死。”安福二话不说就跪下,屋外的丫鬟们见大丫鬟都跪下了,也都齐刷刷地跪成一片。
      “罢了,起来吧。”于氏凉凉地说道,“就罚你们两个月的月例。我也不敢罚重了,免得到时候母亲又要说我苛待下人。”
      “夫人仁慈。”安福又磕了个头,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来,好喜娘,娘亲来给你梳小辫子。你要梳什么?”堂堂武定侯夫人给人梳头发,虽然是给自己女儿梳,但总归不大合规矩。要是给老武定侯夫人知道肯定又要说于氏“失身份”。但屋子里的丫鬟都低着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像罗怀秋这样的小丫头其实没多少发型好梳,变来变去都只是在双平髻的基础上略作改动。但于氏兴致好,罗怀秋也不好扫兴,就说要梳双挂髻。
      于氏手艺真的是好。罗怀秋因为一直生病躺在床上,头发都有些打结了,于氏轻轻巧巧地就给解开,一点都没拉疼罗怀秋。梳完双挂髻,安福递了珍珠发箍上来,于氏看了一眼,却没有接。
      “老戴发箍有什么意思。走,喜娘,我们去摘了大花蕙兰簪头上好不好?”拿大花蕙兰簪花!这种事也只有于氏做得出来。
      “夫人,前些日子老夫人正夸您的暖房好,中秋设宴让您把几盆兰花都搬出来待客。”瑞霜低眉顺眼地小声提醒。
      于氏一滞,前几天她把梁妈妈打发到马房,老武定侯夫人就已经在她耳边叨咕了许久,现在要是看到她拿大花蕙兰给罗怀秋簪花,肯定又要说她“跋扈”、“纨绔”。于氏心里一阵不舒服,她知道老武定侯夫人就是嫌她是西北人,总觉得她行事粗豪。开什么玩笑,长安可是千年的古都,还比不上这区区百年历史的燕京城?
      于氏面上笑容不变。罗怀秋也从以前的记忆里看出于氏和老武定侯夫人之间的罅隙,担心于氏这次又被老夫人挑了毛病,就拉了拉于氏的袖子,细声细气地说道:“娘亲,我喜欢木槿花。”
      于氏笑容暖下来,爱怜地亲了亲罗怀秋的额头,给她披上小披风,牵着罗怀秋走出内室。
      木槿本身不是什么娇贵的花,但于氏喜花,武定侯曾专门找人替她栽种了少有的牡丹木槿。淡粉色的牡丹木槿开得富丽堂皇,猛一看去还真和牡丹难以分辨。燕京天燥,花草难活,于氏养这几株牡丹木槿也是花了几分心思的。现在也毫不怜惜地一朵朵剪下来给罗怀秋簪花。
      于氏挑了花瓣最嫩的两朵给罗怀秋簪上,剩下的让瑞霜找玻璃盆装起来。
      “走,我们去给你祖母请安。”于氏满意地看着罗怀秋,只觉得自己女儿就是小仙女,“一会儿喜娘把花送给祖母,这样祖母就没法再挑娘亲的刺了。”
      罗怀秋汗颜,于氏这也太直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小天使们好,这篇文写于作者第五遍看《良陈美锦》之时~
    《良陈美锦》真的是我最喜欢的古言了!!心疼叶限,所以就开了这么篇文啦~~
    希望小天使们能捧场!谢谢(~o ̄3 ̄)~
    快让我看见你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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