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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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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我的小姑奶奶!您行行好吧,少问点儿……”合欢已经是第n次向我告饶了。
“可是我还没问清楚呢。”我用小脑袋磕着它的枝子。
这些日子,可能是耳濡目染的多了,我对那个纳兰容若越来越有好感了,所以我就从合欢那里打听所有关于他的故事,成天缠着合欢。
“你说纳兰容若作诗都爱带个‘梨花’,给我举几个例子嘛!那他有没有为海棠写过什么?对了,纳兰不是在宫里当武官伺候皇上吗?为什么他还和那么多文人交往酬唱呢?他的爹既然那么有权力,为什么他儿子当侍卫当的这么不愉快他也不知道给换个差使?怎么这些日子都看不到纳兰了?我的姐姐们都满腹的牢骚了,她们说一定是他又伴驾去了,是吗?”
“唉,我慢慢跟你说。”合欢显然妥协了。
“纳兰公子文武双全,他是进士出身,文的肯定好,但是满人都尚武,你不是知道他有一身本事了吗?当侍卫自然也没问题。他的朋友都是文人,而且江南的居多,还都是布衣——前些日子来的梁先生梁佩兰就是。至于为什么他爹不给他换差使,这你就不懂了吧,当然是这个差使好啦,离皇上近就跟皇上接触的多,受赏识的可能性也大,晋升的也会快呗。”合欢笑笑,“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明白的,人呀,复杂着呢!”
“好了好了,赶紧给我说他的词吧!”我又磕磕它。
“带‘梨花’的嘛,多着呢!听着——他有一首叫什么《清平乐》的,好象是:‘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怎么样?我记性不错吧,哈哈。”
“真棒啊!”我赞叹。
“那当然,就我这记性,一般的树都没有呢!”
“什么呀,我是说纳兰的词真棒!”我白它一眼。
“呵,原来是夸他啊。怎么,你能明白他的词?”
“不是很明白,但是觉得特别美,对,是凄美!那句‘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跟后面的‘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多美啊。要是有人能给我作出这么美的句子,我想我一定会爱上他的……”我有些想入非非了。
“得得得,跟它们一样,要犯病了。”他白了我一眼。
“胡说,才不会呢!我说的是实话。你说,你想一个人能想成这样吗?即便想成了这样,你能用区区十几个字说出来吗?即便说出来,能说的像他这几句这么真切这么美吗?”
“得得得,服你了,又这么噼里啪啦的一大串。”它打断我,笑了笑。
“啊,‘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可惜,要是海棠该多好。”我嘟囔。
“别做梦了。还有呢,听不听?”合欢问我。
“听听听!”
“还有首叫《千秋索》的:药阑携手销魂侣。争不记、看承人处。除向东风诉此情,奈竟日、春无语。悠扬扑尽风前絮。又百五、韶光难住。满地梨花似去年,却多了、廉纤雨。——是不是又是‘真棒’?”
“是呀。”我笑了笑。
“你呀,快跟你那些姐姐差不多啦。”合欢摇摇头。
“怎么?”
“等过几天见了纳兰公子,你是不是也要那么笑脸相迎了?”
“不,不知道。”我有些含糊。
“你看,没底气了不是?”
“哎,应该不会吧。”我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它问。
“就算我笑脸相迎又能怎么样呢?他是人,我是花,即便我能明白他,他又何尝知道我呢?”
“你这小花儿真逗。”合欢笑了笑。
“不管了!”我一扑棱小脑袋,对着天空笑了笑,“反正他挺好的,我喜欢他,而且时常能见到他,还有你这个好朋友告诉我关于他的故事、给我说他的词,我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对了,纳兰词中有没有咏海棠的?”
“有是有,不过都不是你们。”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春天开的白海棠呀,我记得他咏过秋海棠、咏过冯氏园里的胭脂海棠,没记得有过你们。”
“是不是他不喜欢我们?”
“那倒不会,我还真没听说他不喜欢什么,哦,对,不喜欢那些官场里的阿谀奉承,好象每次有这样的人来拜访他都找个推脱就躲了。他不会不喜欢你们,可能不是很注意你们吧。”
“是不是因为我们长的很偏僻他才不注意呢?那他种的你,注意不注意你呢?他要注意你怎么会不注意你旁边的我们?”
“你怎么又这么多问题呀。”合欢无奈了,“小花儿,你小,经历少,思想也单纯。你要懂得,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都不可能要求别人一定要注意,以前注意的不一定永远注意下去,以前不注意的不一定永远都不注意,活着,应该有自己的意义,别人注意与否并不特别重要,如果你活着的意义仅仅是要别人注意,那我想你的意义随时都可能消失的。明白吗?”
我摇摇头:“听不太明白,但是没关系,我记住了。你说我们活着都应该有意义,可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你告诉我,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这不是别人能告诉的,要你自己去找。”
“哦?那可费劲了。”我眨眨眼,笑道,“要是我是梨花我就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代替卢夫人给纳兰父子一种安慰,让他们能寄托感情;要是我是牡丹我也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炫耀自己的美丽和百花之王的身份,叫所有的鲜花见了我都羞愧;可是我是小小的海棠花呀,我和我成百上千的姐姐们一样啊,而且现在我又有妹妹们了,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合欢看我这个冥思苦想的样子感到非常好笑,它不说了,而光看着我,我们今天的谈话也就结束。此后,我们天天谈纳兰,越谈我越喜欢他,但是我仍旧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