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gl》三千白

34、下赌约

　　西湖画舫，歌舞升平，栈道断桥，行人如织。
　　一素白衣衫，轻纱掩面的清冷女子正襟危坐于一古朴典雅的墨色八仙桌旁，羊脂一般的玉手却有着分明的骨节，在桌案的衬托之下仿若一件品性上成的玉器。
　　对坐是一笑容随性又温柔，眸子之中却透着几分邪气的男子。
　　“兮儿昨日可是受惊了？”话语之中关切之情满溢。
　　“白景，我没事。”女子清冷的声音没有因为男子的关切而动容。
　　“兮儿当真没事？”男子笑的别有深意，“听说是个挺俊俏的公子呢，还是个情种。”
　　“样貌有些女气，情种么却未必。”
　　“哦？”男子做了个夸张的受伤神情，“莫非兮儿喜欢的是这个类型？那我可要痛心死了。”
　　身旁随白少前来下人听了这话内心都不禁腹诽，“明明你也很是女气吧！”
　　“可你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吧。”无心淡淡的说。
　　“可偏偏缺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呢。”白景调侃道。“可兮儿怎又知那并非人非情种？”
　　“和从前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兮儿这是笃定她会爱上你了？”男子笑容减退，“兮儿可真是自信。”
　　“不妨与我赌。”
　　“哦？怎么个赌法？”
　　“三个月，她会死在我手里。”
　　“原来兮儿想保她三个月呢。”男子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不过，我和你赌。”
　　“若我赢了，放过她的朋友。”
　　“兮儿对她可是上心。”男子语气中有了些酸味。“那我赢了，又该如何？”
　　“随你。”
　　“好。”男子复又笑起，“就等你这句话，我要你嫁给我。”
　　“这很容易，只要你一句话而已。”
　　“不，不只是予我你的身子。我要你爱上我，就算装，也要装出深爱我的样子，怎么样，能做到么？”
　　女子皱皱眉，“怎样才叫深爱你？”
　　“男人么，总是有征服欲的，能让冰山美人为我融化成一汪春水，于我而言，便是生平之乐事呢。”
　　“我不懂。”女子柳眉皱的更紧了。
　　“这么说吧，我喜欢看我的人改变，烈女我偏偏想看她屈服，心有所属我偏偏要她改变初衷。像你这般冷淡克制的性子，我就偏偏想看你献媚取宠的样子。”
　　“你要我这般？”
　　“没错。”
　　“那好，若我输了，便如你所愿。”

　　。。。。。。。

　　“这次目标有些来头，你务必要小心些行事。”
　　“知道了。”苏铭没有转身，背向着戚玄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白景。
　　消息说此人今日会在画舫之上会客。
　　速战速决。
　　看来苏铭并没有把戚玄的叮咛放在心上，她只想快些完事之后便去醉欢楼寻那人。
　　银子早已经备好，这些年苏铭替戚玄办事，可没少从她那里分得好处。
　　一面想着，苏铭已然来到了码头，上了一只小舟。和船夫描述了画舫的样子，船夫立刻便明白了，苏铭要寻的，便是这西湖中最是豪华的一艘画舫了。
　　当小舟悄悄靠近画舫之时，苏铭仿佛一只壁虎，轻易的贴上了船壁，在船夫惊讶的目光中飞快的攀援而上。
　　到了画舫顶部的平台之上，还没看看到目标，倒是一个熟悉的俏丽身影出现在她眼瞳中。
　　无心？
　　对面那个不男不女还一脸笑歪歪的是什么鬼！
　　苏铭突然就有些不爽起来了，是从心底升起来了一股莫名的不舒服。不是说无心万金难得一见么？怎么对面那个家伙还同她吃起酒来了！苏铭已经全然忘记了昨天晚上她是同谁对酌来的。
　　这时，白景突然向着苏铭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眸光如电。
　　“什么人？”空气之中，一时间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
　　苏铭也不躲，大剌剌的翻上船板。她刻意的无视了白景，看向无心，问道：
　　“你怎么在这。”
　　异口同声。
　　无心此刻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莫非传言中那个视天下人爱慕之心如草芥的无心姑娘，其实已经名花有主了？”苏铭语气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掺杂在其中。
　　“你就是苏铭，苏公子？”无心身旁的男子挑了挑眉。
　　“你为何在这里。”无心冷冷的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目光有些凌厉起来。
　　“我这等小人物行事，无需向无心姑娘请示吧。”苏铭完全无视了男子。
　　“苏公子昨日可是大闹了我醉欢楼？”白景不喜欢被无视的感觉，不，应该说很讨厌这种感觉。他才应该是视线的焦点，人群的中心。
　　可偏偏二人都没有卖他这个面子。
　　“所以我还要费心和无关紧要之人解释我的行踪？”无心亦没有刻意去照顾身边人的情绪，仍然和苏铭争锋相对。
　　“很好。真是一场宏大的骗局呢，今日之行，倒是让我见识了无心姑娘这番样子手段呢。”话语之中无不讽刺。
　　“兮儿不过回绝了一些人，他们回去之后竟传言兮儿拒天下人，真是可笑又可悲的自尊心呢，你所谓的骗局的始作俑者，不过是一些妄自菲薄之人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无能所找的托词而已。”白景仍是不死心。
　　“骗局又如何。”无心冷笑，“我可曾说过我是怎样的人？你又可曾问？”
　　“无需再问。如今已经很清楚你是怎样的人了。”苏铭顿了顿，“所以敢问买姑娘一夜，是要多少银两？”
　　二人又一次无视了白景，即使他说的话并非废话。
　　是很久之后了，所有相关人员才渐渐发现，苏铭和楚幽的对线仿佛自带无视一切的强大气场，他人无论如何抢镜，如何加戏，都无法吸引二人一丝侧目。这种现象被人们戏称为幽铭无人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其实二人一见面便剑拔弩张并非毫无缘由的。
　　在苏铭视角，无心应是难以接近的，自己还暗自为能得她一见而开心。可这才几个时辰，便又撞见她与另一人亲密交谈，如何不气？
　　而在无心视角，自己许久不曾踏出醉欢楼一步，苏铭此番出现仿佛跟踪她一般，可她跟踪自己也就罢了，偏偏跑来白景这想要她性命的人前面来逛荡，自己苦心替她争取了三个月，还为了她身边之人平安不惜与白景打赌。可这人竟然往剑尖上撞，真当是不知死活，又如何能不气？
　　所以两个人见面便有气，看到对方竟也对自己怒气冲冲的，便更气了。
　　“你走吧，我再不想见你。”
　　“无心姑娘莫非以为我是来见你的？”苏铭终于给个白景第一个眼神。她看向白景说，“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白景原本沉浸在被无视的怒火之中，突然听到苏铭挑衅的言语，心中更是不爽。“那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要了谁的命。”
　　张扬跋扈，骄傲乖张，都是短命小鬼，往往死的极惨。这是无心听了苏铭言语之后内心给予的评价，她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个性子，与想象之中相差甚远，更远非自己所中意的性格，难道曾经对此人的那些许依赖慰藉只是失忆之后的一种错觉么？
　　可若戚玄此时在这，定会想去探探苏铭额角的温度，这人到底是吃了什么枪药，才会像个炸毛刺猬一般？她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可都没有这等影响力呢。
　　白景本与无心会面，又在画舫之上，自然没有多少护卫相随，但他也丝毫不惧苏铭，在他看来，这也就是个无知二愣子，居然公然和自己叫板，枉兮儿还一番苦心不惜与我打赌只为保她能死个痛快。
　　他提起身边一狭长而又古朴的长剑，宝剑出鞘，仿佛接引了天光一般熠熠生辉，此剑谓之龙渊。神龙潜渊，一朝出世，有令日月换天之势，这在兵器谱上是能排进前十的存在。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白景执剑便也有了几分凌人之威。
　　“白景！赌约！”无心看到龙渊都出鞘了，只得发声阻止。
　　可如果说白景还有几分摆造型的作态，苏铭可就直接多了。那柄剑直接裹着油布便向来人劈砍了去。
　　这下形式变成完全由苏铭一手挑起了，无心心中甚急，却无法阻止。
　　不过，似乎当日在醉欢楼，苏铭的剑也不曾拆下这封剑的油布，也许此剑是没有剑鞘的？要么是剑鞘遗失？龙渊与这油布裹的剑真当是云泥之别。可偏偏苏铭仍然是一副以卵击石的硬气模样。
　　哼！山野匹夫，找死。白景心里暗骂一声，提剑便格了去，可原本意料之中的金铁碰撞之声却并没有响起，自己身前反而劲风起。
　　两败俱伤？
　　白景心中划过这个念头，不过很快又被她抹去。
　　不对，太快了，结果只会是苏铭的剑中，白景的剑空。
　　白景的反应也是极快，电光石火间，白景一扭身侧头，剑锋便贴着颧骨划过，刺痛伴随着一种烧灼之感从脸颊传来。
　　而他的龙渊，果然空了。
　　好快的剑。
　　可是也不过如此。
　　白景剑更快了，仿佛在身前筑起一道剑气的墙一般，两剑相触的兵兵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可似乎，苏铭剑舞的速度竟随着白景挥剑速度的提升，成几何倍数的增长起来。
　　白景有些心惊，这人是还想多快？
　　苏铭其实也有些心惊，虽然确实是占据上风，也一直是压制着白景打。可苏铭能明显感觉到，挥舞起来了龙渊仿佛能控制周围气流一般，令她引以为豪的速度竟然在气流的阻绕下，让她渐渐吃力起来。
　　所以说，她的剑法还是有缺陷吗？
　　生死关头。苏铭走神了。
　　白景也不是草包到会放走如此机会的人。所以无心眼睁睁的看着一直站上风的苏铭突然身形微滞，然后被白景一个绝地反击，给打的节节败退。
　　那样子是狼狈的。
　　但他脸上的表情偏偏却又像个孩子一般恍惚呆滞，微微皱着眉。
　　这个表情让无心也陪着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竟忘记出言阻止杀心显露的白景或是斥醒如若在梦中的苏铭。
　　一瞬间，苏铭颈部偏了三寸的锁骨下方，出现了一条血痕。苏铭吃痛，如梦初醒，连忙闪避，这才没让剑锋贯穿前胸。
　　只不过，苏铭胸前一物事却被这连锁的剑招挑飞，直向着苏铭斜侧方飞去。
　　二人打斗已然偏向船边，而那物事飞的方向，便是西湖无尽碧波之中。
　　异变突生。
　　正在无心心中庆幸伤口不致命之时，苏铭完全忽略了乘胜追击的白景，身形原地只剩下残影，却向着那飞出去的东西飞身扑去，仿佛脱弦之箭。
　　白景神色阴鸷，苏铭此时这种速度，自己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苏铭必须死。
　　念头一动，两只梅花镖向着苏铭的后心打去，角度十分刁钻，若苏铭闪躲，则失去那物事。若苏铭执意要扑过去，空中无法借力，那梅花镖必中。
　　“不要！”
　　梅花镖伴随着无心的惊叫声射出，无心心中升起一股极差的预感。
　　她那个样子，想必是极重要的东西吧，那个人，想必不会躲闪的。
　　苏铭的身形半空中一滞。
　　无心的心随着铁镖入肉发出的闷响之声沉入了谷底。
　　“兮儿，刀剑无情。”白景看着无心跑到船边，向湖中眺望，收了剑，踱步向着无心走来。“她自己选择要死的，如此，这场赌局算是我们平手。”
　　“不，她死了算你赢。”没有情绪的声线，显得冷漠又无情。
　　“哦？”白景心中有些惊喜。
　　“但我不会让她死的。”言语中透着决然与坚定，她说着，便一个纵身跳入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