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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失败品 ...

  •   谁能想到,明明是一场“围猎”,那猎物竟然一举反杀,演变成了一场“屠杀”。

      苏铭一身白衣被血染的竟然如同鲜红嫁衣。

      但苏铭知道,那些都是旁人的血。一群普普通通的人,三脚猫的功夫,甚至都算不上武林中人。攻击也谈不上什么招数技法,暗器就像在乱丢。他们只是拼命想要取她性命而已。

      到了最后,那些人没了刀,没了刃就只剩下一副躯体,却也要扑到她身前,在她身上抓出一个血手印。

      这就是一场屠杀,而她们站在强者的一方,向弱者举起屠刀。

      “何必!”苏铭红着眼睛,揪住一人的衣领,声音像是野兽:“你们何必。”

      原本她还觉得这是早有预谋,可真动了手却开始怀疑。

      纪晚晴引她出现,到这潇湘馆来,究竟是不是一个陷阱,会有人让这样一群不知死活却无甚实力的人来袭杀她么?除了那股两败俱伤的气势,苏铭甚至不觉得这群人算什么战斗力,就像是来膈应她、恶心她的一般。

      用生命成就他人命里一无名姓丑角。

      小五和易殊的战况就更轻松了,那些人只对苏铭有杀心。她们默默的站在苏铭身旁,感受着这人身上传来的无形却莫大的悲恸,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易殊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人要杀我,难不成还要和他讲真情么?

      可苏铭觉得,她的剑,没有一刻要比此刻更不自由。

      这一刻,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举起这剑的?

      “哈……何必?”那人被苏铭抓住,却笑了起来。

      “你该死。”他说:“姓苏的,我们所有人,如今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你问我何必?哈哈,好一个何必!”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的伸出手,击向苏铭的腹部,却在即将要碰到苏铭的时候被钳住了手腕。苏铭用力,有什么从他手里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丁零声响。

      那是一只梅花镖。

      苏铭松开了手,那人没了借力,身子软了下去,刚刚那一下竟是最后一丝气力了。

      “纪晚晴,你、给我个解释。”

      “如果你能撬开死人的嘴的话。”

      纪晚晴说完,嘴角淌下近乎黑色的血,身子竟然向后倒了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

      在楚幽还是青楼花魁的时候,楼中的姐姐妹妹们可没少撺掇她去寻那相士堪算命理。风尘女子,吃的是口青春饭,等到年老色衰,往往容易落得个孤独命。所以她们往往会找个卜卦人相看一番,心里多少也能有个底。

      她们见无心姑娘身为花魁,却不曾对哪家公子有过青眼,是以更加卖力劝说。但都被楚幽婉拒了。

      那时候,她心如死水,对自己的命运无半分期许,更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无甚兴趣。

      但现在,她却有点动摇了,当尤其是在听闻苏铭曾“一摇三落”的时候。

      苏铭去赴纪晚晴纪姑娘的约时,她便遣人前去白马寺。

      。。。。。。。

      近日,清虚道长原是打算下山“云游”一番的。

      在山上观里素的太久了,英俊潇洒的俊老头都快吃成兔子了。这可不是什么美事。而且,他太想念那一口酒香了。四方行走那身打扮都已经准备好了,却没想到下到半山腰,竟然遇到一个排场不小的女子。

      每日上这白云观,递拜帖求见之人每日都不少,其中也不乏名门望族,但这位的派头简直像是皇帝老儿亲征。

      不见,打死也不见!

      清虚道长打定主意,正欲与车马驾辇错身而过。却听护卫说,盟主大人为什么要带这百年陈酿“醉东风”,来老观主这清修之地呢?这岂不太放肆了?况这等美酒……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牛嚼牡丹,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这!虽说盟主大人并不惧这白云观,但万一惹恼了观主,岂不落得难堪?

      百年陈酿,醉东风……

      清虚道长突然就迈不动步子了。

      既然是她盟主大人亲临我白云观,作为一观之主,还是卖她个面子罢,免得女娃娃找不到人哭啊闹啊。

      如此想着,清虚道长原路返回,原本稍带着些混搭异域风情的“老犀利”,摇身一变又成了纤尘不染、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形象。

      楚幽倒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些插曲。

      她欲求高人相看,得知戚玄与老观主交情匪浅,便特意问过戚玄观主爱憎。

      戚玄没想到楚幽竟也有求神拜佛的时候。

      在她印象里,苏铭的这发妻可是心比命硬。向来求己不求人,信人不信命的。诸天神佛若是阻她,那她便当它们是魔。天要亡她,那这便不是她的天。到不知道嫁做人妇才多久,竟是转了性子了。

      怔愣许久,戚玄才答她:“那老头嗜酒,倒是和苏铭臭……兴味相投。”

      “你确定。”楚幽挑眉,表情似笑非笑。

      “盟主大人!嫂、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于是,楚幽就这样半信半疑的上了山。见到老道长一袭月白道袍下摆滚着银丝线绣成的祥云纹样,端得是个高山仰止、一派宿儒风范。车里的酒坛子顿时就有些拿不出手了。楚幽心里暗暗唾弃了戚玄一把,心想来日方长,有她苦头吃,一声“嫂子”是叫的好听,但是她心黑啊!

      但既然已经来了,却也只好这么两手空空的拜谒。

      清虚道长见到楚幽却是一怔,也不提酒的事了。一对眉毛顿时耸立成峰,面色更是凝重。

      “血孽啊!”他情不自禁一声低呼:“盟主大人,您这命数……我看不了,您也不必再白费功夫了,这普天之下无人能看得……”

      说罢,竟是一抬手拂开了楚幽。

      楚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心里升腾起一丝不安,像是有一只无形手,攫住她心脏。

      她几乎在第一时间毫无来由的担心起苏铭来。

      她问:“观主何出此言。”

      “‘天运’加身者,不可相,不可算,更无可解。”老头连连摆手,抬了眼皮看了眼楚幽,又连连摇头,那神色就仿佛见到什么污秽之物似的,唯恐避之而不及。

      “天运?你说我?”楚幽皱眉,只觉得这两个字是多么大的讽刺,联想她身世经历,哪里有过什么运道了。

      “不可说,不可说……”清虚道长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楚幽一眼,倏尔又把头低下了:“多留无意,盟主大人这便下山罢……”

      一旁,跟随楚幽一同前来的属下护卫们,见这牛鼻子道士毫无待客之礼,没说上三两句话竟是要赶人了,均感不忿。血旗掌旗更是冷眼相向,那表情都要吃人了:

      “没本事看不出来,就承认无能便是,想不到堂堂白云观观主,也是江湖骗子之流……”

      楚幽却抬了抬手,制止了掌旗的言语,她垂眸:“不算我,那与我亲近之人……”

      老头抬眼,眸有精光:“还有与你亲近之人?不是都已经死了么。”

      楚幽身子一颤,她猛的向后退了两步,步子没乱,可她身子却晃了晃。旁边人抢上前来欲要搀扶,却被楚幽阻止。

      清虚道长看着这年岁不大,却生的是花容月貌的小姑娘,一瞬间脸上血色尽褪,心下也是不忍。

      但他没办法说。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叨扰了……”楚幽维持着最后一点的体面,她冲观主拱拱手,转身欲走,那背影都有些惶惶了。

      “你……等等。”

      清虚道长却突然叫住了她,“……去求一签罢,三下,能出是不能,就全看造化了。”

      却有签落下,一根,不像苏铭那般玄幻,一摇三落。

      楚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拾起那枚签的,她只觉得手在颤抖。

      但当她见到签上箴言,却像是卸去了全部气力。再也生不出半分侥幸来:

      “一念成,万骨枯,千载骂名难覆。未亡人,终将死,孤舟独影茕茕。”

      。。。。。。。

      苏铭没想到,这位纪姑娘对自己下手竟也这么狠,竟是要服毒自尽。虽然答应过幽儿绝不受伤,但现下人命关天,加之所有疑团全系于这一人身上,苏铭想也不想,便划开手臂,将鲜血倾入这人之口。

      “先绑起来,带回去审。”苏铭闭了闭眼,想要在这迷雾中梳理出什么。

      小五得令正要去寻绳,一旁易殊突然“咦”了一声:

      “这里还有个漏网的,我再来补上一刀罢。”

      声音里竟是不乏乖戾,这让苏铭不禁眉头微蹙。她扭头看过去,正欲出声阻止。只见那趴伏在地上的身形瘦削,虽然身穿男子衣袍,但明显是个女人。而且,看年岁应是不大的。这让苏铭心中登时五味杂陈,她不忍再看,低声喝止正把人翻过来的易殊,却听那地上的人一声□□。

      苏铭一怔,突然就那么定住了。她呆呆的看着那人,目光一瞬不瞬,表情先是错愕,而后是难以置县,最终什么都消失了。

      她没了一点表情。

      她木楞的走过去,推开易殊,突然蹲了下去。

      “香香?是……是你么。”

      听到这个称谓,那小姑娘明显也是一怔。然后她看着苏铭,神色间的凶戾渐渐化去。她瞳孔慢慢放大,然后又缩紧,像是想要看清楚眼前人似的。可却终究,那点凝住的光又慢慢放大,隐隐有了些涣散之意。

      “是你啊……”小姑娘突然笑了,这笑容让她没忍住,咳嗽了几声,嘴里翻滚出血沫来。

      “你没死……哈,原来真的是你啊……你还活着啊,明姐姐……”

      “是我,是我……”苏铭胸口起伏,对着站在旁边的易殊吼:“有伤药么,她……她受伤了,能不能救……”

      易殊看着苏铭的表情,目光里有嘲讽,也有些别的什么。苏铭失心疯了么,这也要问?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这人已经药石无医了呢。

      “怎么是你呢……你怎么是……药人呢……怎么能是你呢……”李香香枕在苏铭的手臂上,嘴里兀自在不停嘟囔着,只不过那声音细微,渐渐不可闻。

      香香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药人的?

      这年头突然一闪,不过苏铭根本来不及想,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撩起了袖子。就着刚刚的伤口,想要再放些血出来。不是说她的血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么?她今天就看看自己的血,到底有多大能耐。

      “没用的……明姐姐……没用的……”李香香低声说,她手指轻轻勾了勾苏铭的衣袖:“别……别浪费了……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你知我是……”

      “没用的,因为……我也是药人啊……”

      苏铭的脑子嗡的一声。只听李香香继续道:

      “明姐姐,我原谅你了……害我们沦落如此的人……如果是你的话……我原谅你,原谅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该……”苏铭红着眼圈,身子轻颤。

      香香这等伤势,是自己造成的吗?是了,她刚刚杀心起,伤了太多人了。在幽冥剑身之上,是否还有她的血?

      她到底是为什么举起这剑的。

      她开口,声音发冷:“香香,是谁逼你们来杀我的,我……我去帮你讨个公道……”

      李香香笑了一下:“没啊,没谁……谁也没有的……是我们……我们自己要杀你啊……我们恨你……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你……你该……你真的该……”

      她没把那个字说出来,但苏铭知道,她说的是:你该死

      “为什么?”苏铭手臂在发颤,“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们恨我,拼死也要杀我?”

      “咳……”李香香疲惫的闭上了眼:“纪姑娘给你的酒……是毒药……整整三坛……你没一点事……只有你的血才称得上是’圣药’……咳……我们的都不行……我们这些人……是失败品中的失败品……要不是你……你的血……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会被他们抓起来,日夜受这种凌迟般的酷刑……活不成也死不了啊……要是没有药人就好了,如果你不是药人……就好了……”

      苏铭脑子一团浆糊,她似乎能理解一点,今天这些人,就是那计划中被“批量产”的药人。但她又被李香香的话说懵了。

      什么失败品?

      还有失败品?

      李香香看着苏铭破碎的表情,安慰道:“你、你不用自责了……明姐姐也不想的,对不对……而且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不能活了……不能了……我们这些人都不能活了……”

      李香香在苏铭的臂弯里慢慢合上了眼,渐渐再没了声息,苏铭只觉得这人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就像是玄冰似的。

      原本晴好的天气不知怎么突然就下起了雨,洗刷着一地狼藉,那些渗透石板路的鲜红突然就淡了,像是晕染的墨迹。

      “夫人……”

      小五轻轻唤了一声,可苏铭却没什么反应。没办法,小五只好买了把油伞,撑在苏铭头顶。一旁易殊撇了撇嘴,也去买了一把,然后遮在了小五的头上。

      “我要吃味了。”她在小五耳边呢喃。

      站得近了,两人听见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人,嘴里低声喃喃:

      “香香,我还欠你,一碗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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