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gl》三千白

108、难自渡

　　今皇都吏部侍郎赵邬赵大人，年纪不大可以说得上是平步青云，原本一个七品芝麻小官，愣是短短时间连升三级，甚至还有继续迁升之势，这可引得一众好友艳羡、政敌眼红。

　　此人官运通达，品行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虽是一介文人却并不只有书生的酸腐气，为人刚正，却并不吹毛求疵，大方向很坚定，却也懂的圆通之理，身居高位，做事却谨小慎微，未雨绸缪，成为世家教育子弟的榜样。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赵邬的心中，一直有一块心病，就连其相濡以沫多年的发妻王氏也并不知晓，这心病随着他一路升擢，越发的难以收拾。

　　越是顺风顺水，他越内心波澜。每每独处，他总会想到一个一袭夜行衣的少年的身影，和他淡淡的却仿佛能掌控一切声音。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甚至想辞官不干了，可他舍不得。权利是多么令人着迷，又如何能轻易放手呢。

　　他的好运气并不是凭空得来的，在他的面具之后，买凶杀人这四个字，像是一个烙印，让他难以自处。他不后悔这件事，却后悔让那个人去做这件事。

　　太干净了，没有一点破绽，他的上级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无论刑部怎么查也没能查到一点端倪，更没有人怀疑到他，这件事竟成为了皇都一大悬案。

　　杀手的手段高明的让他颈后生寒，此等高人，怕作为圣上的贴身影子护法，都绰绰有余了吧。竟会替自己做杀人这种事，打死他也不相信，苏铭只是为了那一点赏金！而这人死后，自己的一切都顺顺利利，就仿佛暗中有一双手在操控这这一切，所有的平静只是表像，而那颗暗地里的炸药，随时都能让他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苏铭很冤枉，也不怕别人笑话，她当年所为，真的只是为了钱。而赵邬之所以官运亨通，一来他真的挺适合挺会做官的，二来他这个人有点疑心病，一个本来就有点能力的人，做事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骄不躁不冒进。这样的人还不升迁哪还有天理了。

　　那些官场上兵败如山倒的人，真的大多都是自己作的。真的要感谢苏铭，这个仿佛警钟一般的存在，不停鞭策着我们的赵大人，时时刻刻清楚自己的定位，才能这般如鱼得水。

　　只是，赵邬当年派人去查苏铭，不仅没找到一点有用的消息，而且他派出去的人被人家打晕了扔回来，还附带一张字条：

　　桥归桥，路归路。若赵大人还欲纠缠，

　　逗号之后再无内容，这可给赵邬留足了想象空间，这一想就想了好多年。字着实算不上好看，赵邬甚至觉得苏铭是怕字迹泄露用脚写的。心中一阵后怕，还好只是让这人去查他，不是去灭口，否则自己怕是已经被封口了。

　　。。。。。。。

　　楚幽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站在旷野之上，四周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感到有些害怕，于是大声呼喊：“喂！有人吗？”可是没有丝毫回应。

　　她想到苏铭，苏铭不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吗？于是她仰起头，大声的叫苏铭的名字，可是仍然没有丝毫回应。

　　就仿佛这天地间只有她一人一般。

　　楚幽打了一个寒颤，一瞬间便清醒过来，四周一片安静，催动着人心深处的恐惧，角落里的最幽暗之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楚幽眼神空洞的望着一片黑暗，满眼落寞。

　　既然已经醒了，楚幽索性也不再睡下，她起身来到案前，展纸磨墨，熟稔的像是吃饭睡觉一般自然，笔尖几颤间白纸上，便落下了一个繁复图腾一般的纹样，婉转却不失气势，笔锋顿挫间竟隐隐有几分肃杀之意。

　　但画家本人似乎对此并不满意，她眼神一黯眉头微蹙，对着白纸暗花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手生了，连家纹也画不利落。”不过楚幽也并未重新来过，只待墨痕稍干便将纸折了起来。

　　这轻飘飘的一张纸，当尚书刘恭刘大人展开，看到里面内容的一瞬间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这……是谁送来的？”声音清颤，其中掩饰不住的激动和隐隐惊恐。

　　传信的人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就在不久前，老尚书还一脸不耐烦的抱怨如果是个信都要拿给他看，他这尚书怕是也不用干别的了。可就在他看到这张纸的内容之后，原本耷拉下来的眼皮突然弹起，一双眼睛中满是惊惧与不可思议。

　　那张纸里面，到底是什么牛鬼神佛？

　　“回大人，是一个带兜帽的女人说让小的务必要把这个拿给您。”停了停，这个传信的小厮觉得不能把收了人家一锭银子的事说出来，又补充道，“小的看她急迫，怕是有于您不利的事情，所以才……”

　　不等他说完，尚书刘大人急着打断，“那她人呢？她人……她人在哪？”

　　“应该还在门……”这句话又还没说完，太守大人已经越过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外走去，几乎要小跑起来，丝毫没有年岁已高之人的淡泊稳重。

　　刘大人这几步路走的利落，脑子也转的飞快，这个纹样他太熟悉了，当年亲王府的灭门惨案依然历历在目，死的人不是别人，那可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六王爷楚天明啊，就连皇帝都要敬他这个兄弟三分，江湖上传言，六王爷可分皇帝半壁江山，这个他不清楚，却知道当年不知道因何缘由，六王爷竟向皇帝讨过最大的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啊，那就是连皇帝自己也只有区区三颗而已，这楚王爷愣是真的把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珠要过来了。虽然如今亲王府邸已然在那场大火中沦为一片瓦砾焦土，亲王府满门也在一夜之间一人不剩，皇帝震惊而后震怒，下令封锁全城彻查此事，可终究是全无所获。而这件事，亦随着时间流逝，变成整个皇族整个楚家绝口不提的奇耻大辱。

　　只是庙堂有庙堂的秘史，江湖有江湖的传说。在皇都的街头巷尾，却始终流传着另一个说法：亲王府惨案，不过是皇室权利斗争的漩涡中，被牺牲掉的一个棋子而已。

　　还有人说，其实亲王府其实也并非一个活口也无，当年在王府府邸的废墟之上，有一个怪人穿着楚家下人的衣服，满眼血泪。他定是回来来报仇的，他出现的那一天，街上就横死了两个公子哥呢。

　　说起和亲王大人的渊源，吏部尚书刘恭刘大人能有今日，可以说多归功于楚天明楚六王爷的提携。若不是当年王爷府发生了那等事，尚书大人无心仕途，否则怕是早就官至相位了。

　　当年亲王党羽旧部对此事的追查，绝不比皇帝少一分，只是此案扑朔迷离，追查下去竟是阻力重重，派出去的探子们一旦有所斩获必定来不及复命便已死的死，疯的疯，所有人都感觉到在此事中，还有另一股不明势力的参与，甚至是推动着事情的发展，就连最接近真相的圣上都选择了缄默，而他刘恭一个小小的尚书，又能做的了什么。

　　他上书过皇帝，想要一个结果，可却换来圣上龙颜震怒。即便他以辞官为胁，皇帝也只是长叹一声，对他说：“自古江湖不问仕事，这一次竟是越界了，朕也不过只是百姓的朕，不是天下的朕啊。”

　　他也派人找过江湖传闻中，那个穿楚家下人衣服的人，可是那人的形容样貌竟是众说纷纭，甚至还有此人，是黄泉归来报仇的冤魂一说。而且沧海一粟，寻一人已然不易，更不要说去寻这样一个未必存在的人。

　　而此刻，这个原本世上不应存在之物，竟在他终无能为力，彻底放弃之后，就这么轻飘飘的来到他手中，阴谋的意味十足，如何能让人不忧不惧？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仍要见上一见这个“亡魂”。

　　“你是……”来人黑色兜帽掩住了面容，似乎是只身前往，并没带什么护卫，看车马似是寻常商贾，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刘恭绷紧神经，开口道。

　　“刘大人别来无恙呵，既已见玄莲，还不请我进去坐坐？”

　　清冷不带情绪的声音，简单的一句话刘恭只觉得气势凌然，那个黑袍身影并不伟岸，虽然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却竟站出几分风骨，他甚至有躬身拜倒的冲动。刘恭立刻屏退旁人，凑近几分，颤着声音问：“是郡……郡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