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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鱼和水 ...


  •   楚幽的行踪很是好猜测,苏铭但凡有点脑子,就该能想到记忆恢复的楚幽,自然是要回皇都的。

      回皇都,把几年前那件耸人听闻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而她所有的关系人脉,也都在皇都。

      苏铭身影隐没在树冠的阴影中,她远远看着那个带着兜帽的倩影,微微叹气,眸光之中满是细碎的冷意与嘲讽。自言自语一般的,她轻轻道了一句:

      “你们在找幽儿,可她何尝又不是在找你们呵。”

      楚幽一夜车马,早晨第一缕阳光从东边撒下的时候,她才叫停了马车,从车中缓缓走出来,她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很是疲累。

      见此,苏铭又皱了眉,身子动了动,却终究是没有从那阴翳之处探出身来,目光却是柔和了许多:

      “幽儿,你若想讨个公道,即便要翻天覆地,那我便陪你将这天,这地,翻过来给你看。”

      。。。。。。。

      楚幽只身一人,虽然恢复记忆之后忆起了很多,就是当年父亲给她和哥哥们重金聘请的武师曾经耳提面命的招式,她都能记个十之八九,可毕竟多年不曾练习,曾经的东西早就被她丢了个干净,即使对上丝毫不会武的普通人,若是对方力气大些,身子粗壮些的,楚幽也是打之不过,只能图个自保的。

      可若是遇上有些功夫傍身的,那结果可想而知。

      她不怕么?

      她当然怕,可这点畏惧退意在滔天恨意之前着实不值一提。父亲母亲哥哥的脸晃在无心眼前,像是一个无解的结,又像是一个诅咒,楚幽只觉得浑身发冷。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楚幽已经做好了心里打算,可当车辙印在这方故土之上的时候,她的心还是颤了颤。

      可记忆中有一张稚气未脱的灿烂笑脸,像是阳光,给寒风中的她一丝慰藉,她抱起那个小小的身子,那张脸突然就红成了一片。

      当初楚幽打横抱起苏铭的姿势,一如后来苏铭无数次抱她一般。

      楚幽不愿意承认,或许她最怕的,是未来的某一天,她会与苏铭针锋相对的那一刻,可在她最为坚定的时刻,她都没能狠得下心,下得去手,未来又会如何呢。

      每每想到这里,楚幽都会觉得头很痛,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一般呼吸滞涩。每每念及此,楚幽都是从未有过的迷茫。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自己倒不如永远失了记忆,就当楚幽已经死了,只有身无牵挂的无心。

      可她真的能让至亲惨死的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就这么干干净净的翻篇了么?再无人记得那些血泪,再无人提起那段往事。

      如果她不去讨这公道,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如何能瞑目。这就是她的名字所背负的。

      她叫楚幽,她姓楚,这是至高无上的皇族姓氏。

      其实苏铭找到她,跟着她的事,她是有所感应的。她也是在察觉到的最初那一刻,才开始对自己的心产生动摇,在匪徒横行的路上她没觉得,在暗潮汹涌的都城她没觉得,可在发现苏铭跟着她的时候,她却怀疑了,怀疑自己是否能完成来替父母报仇雪恨这件事。

      如果说恨是支撑着她的动力,那么爱反而成了阻力。

      因为在察觉到苏铭的那一刻,心中那没来由却与日俱增的烦闷一扫而空,畏惧和不安也去了大半,她甚至有些欣喜。

      “她没死!”这句话脱口而出。周遭的人看着这女子没来由的说出一句话都有些莫名奇妙。

      楚幽自己也窘,在她说出这句话,即便周围没有旁人,楚幽也是没来由的脸红,更何况是有人。她为自己仍对这个所谓的“仇家”心存情愫而面红耳赤,赶紧把想法改成了:

      她果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死掉。

      有差别吗?楚幽自认为还是有的,既然是自己的对手,自然弱不到哪里去。

      不过被楚幽发现这件事说起来,倒还真的不能怪苏铭藏的不够好。

      论隐蔽跟踪的能力,苏铭是曾经在山谷中捉兔子野鸡云雀儿的时候习成的,原本这些灵巧的小动物的某些感官便十分敏锐,捉起来相当费力,苏铭这样一个“大”目标,为了不引起它们的注意,可没少煞费苦心,无论是地点的选择还是时机的决策,甚至是对它们可能的行动路线的预判,在长久的岁月中,都达到了十分精准的把控,以至于即便不用武器,苏铭每每打猎归来都是收获颇丰。

      说起来苏铭一身本事,也多亏了这些小东西。就连飞镖暗器投掷的经验本事,也是靠用石子丢这些小动物而练出来的。曾经苏铭甚至有过漫山遍野追打一只山老鼠的经历,最后,险些胜了老鼠一招半式,灰头土脸就连衣服都被植物划破的苏铭,一脸兴奋的捏着有着如同常人小指粗的长尾巴老鼠见到玉婉容的时候,可把对方气个半死。

      “这老鼠,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鼠兄因为玉婉容一句话侥幸活命。

      寻常人以人为师,苏铭却以天地造化为师。在后人撰写其传记时,这一点可没少被人深入挖掘,甚至在某地形成了习武的风气,蔚然成风。

      按理说她这等身手,无论如何也不该让楚幽发觉。甚至就连苏铭自己都不知道,楚幽已经发现了她这一直跟在其身后的小尾巴了。

      常言道:关心则乱。放在这里再恰当不过。

      苏铭被发现,完全她“咎由自取”。

      试问若是有人对街上每个小贩大娘盘问来盘问去,像是查户口似得的,就算隐蔽的再怎么好,易容的再怎么精致,言谈举止再怎么平易近人,都没有丝毫作用了。因为苏铭所作所为本身,便是太奇怪,太突兀的事情啊。

      于是,楚幽某次无意间便听得了以下言论:

      “三婶,听说了吗,最近城里有个这里不太正常的人,”一边说,还一边煞有介事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总是问些古怪问题,她问张妈她那饼是怎么做的,张妈不说给他听她便伸手讨要。张妈觉得这人可怜,以为她饿的紧,便给了他一块饼子,哪知道那疯子吃了一口又还了回去,嘴里还念叨着‘只是普通饼子’,可把张妈给气的!”

      “我见过那人哩!婶的包子他也来打听过哩,我还道是朝廷哪个大人想吃咱家这包子,派线人来问哩,可哪有什么贵人来买呀,还不都是活路客,就像那蒙着脸的小姑娘。”

      后面那两人说了什么楚幽已经听不清了,她手上吃了一半的那只包子,差点掉到地上。

      嗯,楚幽知道,苏铭还活着,她来了。这种出出场方式——风靡京城各大菜市场、小吃街、早点摊、夜市铺。虽然不怎么完美,但她终究是,来了啊。

      来寻自己了。

      可虽然知道是知道,楚幽却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人,就是那人的身影,她都没看过一次。

      这种感觉谈不上多舒服,就像她是一尾鱼,而苏铭便是无处不在的水,楚幽知道她一直在,却不能捕捉到丝毫有关于她的端倪。

      起初楚幽以为苏铭一定会在某一刻现身,即使她还没做好如何面对她的准备。她想过无数种相遇的方式,或是她拦下自己的马车,或是在某次在自己遭遇危险的时候出现,或是突然在自己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亦或只是简单的叫出自己的名字,红着脸说一句,‘好久不见’……

      可三个月过去了,这人不知道是真沉得住气,还是另有所图,就真的没让楚幽发现哪怕是一点点的行迹。所有有关于这个人的消息,都只是皇都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谈笑间的“那个疯子”。

      楚幽有时候甚至怀疑,苏铭是真的来了,还是说这一切只是自己对她有愧而产生的的臆想,可那种莫名安心的感觉,让她确信苏铭确实是一直跟着她,保护着她的。

      可如果她一直跟着自己的话,那为什么迟迟不出来与自己相见?

      这个念头一冒头便像是雨后春笋一般蹭蹭的拔高,再也挥之不去,在她心里占了越来越多的分量。楚幽倒是忘了,自己最初还在烦恼,若是苏铭出现了,她该如何面对苏铭,可现在苏铭选择不出现,恰恰解决了她的烦恼,可她反而又因为对方的躲藏而烦闷起来,

      好你个苏铭,躲我。楚幽先是恨恨的想。可又幽幽一叹,她会不会是,生气了。薄唇轻轻抿起,像是颤动的水波。

      清晨的阳光很好,苏铭却没来由的后背一凉,打了个喷嚏。她倚靠在树干上,摸了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没感冒呀。

      若是苏铭知道,这个女人的念头,已经在这三个月里发酵成了这般模样,那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躲下去了。

      可苏铭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楚幽已经“发觉”了自己,这种盯梢的生活按理说应该是挺辛苦的,可奈何苏铭盯上的是她的楚小姐,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悦己愉人’,苏铭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很得意的认为楚幽便是能够做到这‘悦己愉人’的。

      在她眼里,幽儿很开心,自己跟着她也很开心,一点都不觉得累。

      天知道楚幽要不是修养好,这会儿肚子都快气炸了。

      别说,苏铭跟着楚幽,那是打心底的美滋滋,就连脸上的皮面具都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一般,看起来格外的慈祥,天知道她刚下山那会还没寻得楚幽,同样的一张脸,可没少吓哭小娃娃呢。

      好啊,你不是不出来么,那我看你倒是躲得几时。这个有些赌气的想法在楚幽心中一经出现便再也消失不得,她的行事作风不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反而像是疯了似得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就仿佛一个红了眼的赌徒,拼上自己的一切去赴一场豪赌,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完全不顾及倾家荡产的后果。

      从前她行路,不仅车马人都是有过算计的,并且时不时便会换上一换,着装更是在意,不会过分华贵却也不太过寒碜,她明白这两个极端都会给她招来事端,偏僻容易有埋伏的路她不走,尽量挑选官道或是人多的巷道,与人相约从来都留好了后路,没有把握脱身她宁可放对方鸽子。

      可现在,楚幽是怎么危险怎么来,车马索性也不再换了,被人跟踪也毫不在意,越容易出事的路越要走上一走,只身赴鸿门宴也是没有半点犹豫。她知道自己这样是极度不理智的,可偏偏又像是着了魔一般,不惜亲身犯险也要逼那个人现身。

      就连楚幽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她是很想念那个人的。

      天不遂人愿,苏铭仍然把一切处理的有条不紊,在看到楚幽有些很危险的举动,也只是皱皱眉,更卖力的将她路上所有的坎坷一一踏平。

      至于她自己,却仍是连个影都没让楚幽看见,深藏功与名。

      。。。。。。。

      “你说,有一批高手在暗中保护着她?”叶莹眉毛皱成一个川字,一双杏目瞪的溜圆,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些人都被不动声色的处理掉了,事情办的这么干净,绝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够做到的。”

      “她在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倚靠?”叶莹这个问题一出口,却并不像是发问,面前的人自然也是看的分明,便也不多嘴去答。

      “加派人手,也不用捉活的了,直接给我除掉她,武林盟主更迭在即,我无暇分身,不要让这个小老鼠影响了大局。”叶莹想了想,吩咐了下去。来人点点头称是,正要告退,却又被叫住。

      “等等,夏子寒他……如何了?”

      “吃了药后消停了许多,但有次还是还打伤了守卫,想要逃走,被抓住之后开始绝食。”

      “逃?”叶莹双眸一紧。

      “不错。”

      沉思了片刻,叶莹终于幽幽的说,“那便……放他走。”黑衣侍卫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叶莹摆摆手,“就这样,去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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