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照影归》花时令

8、大夫

　　蓬莱阁里乱作一团，新安公主呕秽不已，形容憔悴，勾藤跪在地上捧着玉盆，椒图浣巾帕为长公主擦拭，谢瞻陪侍床边，萱堂姑姑遣人去请东门府上的赵大夫（太医院长官职位相当于大夫）。仆妇四处奔走，无人看顾二公子和三姑娘。谢素荣到的时候，景行和仙蕊正惊惶无措地站在一旁。她走过去牵了谢珉和谢琅华的手，带二人到外间候着。
　　“大姐，母亲会……”
　　“你们的随身侍婢呢？”谢素荣打断了谢琅华。
　　“荷衣和二哥身边的惠风也去帮忙了。”
　　“兰霜，把她们带出来，在外候侍。”
　　“唯。”
　　约小半时辰，赵大夫就被接到了相府。谢素荣的掌心里都是两个孩子的手汗，湿浸浸的。另外三个丫鬟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脑袋垂得低低的。
　　“长公主殿下，这是有一两个月身孕了，并无什么大碍。”赵大夫诊过脉后如是说。内室里的气氛有一瞬间凝滞。谢珉倏地脱开了谢素荣的手，率先进了内室。谢素荣牵着谢琅华随后也悄声步入卧房。
　　“怎会……”萱堂姑姑不知是惊异极了，还是喜到极致，竟是不知说些什么好，语无伦次起来。
　　“只不过，近日受了寒，沾了阴寒之物，今日又疲累血虚，故而引起不适。所幸元气未伤，底子尚好，用些保胎药物，即可无虞。”
　　“寒凉之物，呀，可不就是前些天大姑娘送的菊花枕坏了事，这可真是……”萱堂姑姑忙慌慌地移开了枕头，让勾藤拿去园子里焚毁弃置，又令椒图速取一个蚕丝枕来。谢素荣心头一凛，五指蜷紧，谢琅华感到了疼痛，微抬头看向了她，同时也察觉到了新安公主脸上淡漠的不悦，谢珉浮在眼里不善的神色。
　　“姑姑不是告诉仙蕊，螃蟹是极阴寒的东西，不可多食。适逢这几日，母亲吃了不少秋蟹。”谢琅华忽地出了声。
　　“那就是了。殿下日后，切勿再沾螃蟹这样性寒的食物。孕妇是可以沾菊花的，适当地用菊花枕，饮菊花茶，能清热解燥，对孕妇多有好处。不过，要谨记不可过量。”陈大夫环看了内室一周，又道：“殿下房中，也要撤了像石蒜这样的盆景花卉，久置容易引起胸闷恶心。”
　　“有劳赵大夫。”萱堂姑姑礼过太医院御医首，令松珀撤去房中花卉，起身相送赵大夫离去。
　　“仙蕊、景行，快过来。”新安公主一手各揽过一个孩子，“刚刚吓坏了吧，傻孩子，莫哭。”
　　“嘉儿，也甚是不小心。都未察觉到自己有了身子。幸而无事。”谢瞻抚了抚娇妻的额发。
　　“白日里将才提及少司命，你瞧，晚上便知晓了喜讯，由此可见，我们仙蕊是个福星，总是带着吉庆和祥兆。”新安公主公孙道嘉神情莫不欢怡地讲道。
　　“明日起，素荣就不要到嫏嬛院请安了。你自己久疾未愈，来回折腾，也怕过了病气给胎儿。”谢瞻越发温柔地看向了长公主母子三人。
　　“唯。”
　　“下去吧。”
　　谢素荣礼毕，躬身趋过而退。谢琅华从公孙道嘉怀里抬起刚哭过的双眼，望着她离去的姿态，眼睫一颤，滚落下两颗灼烫的水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