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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未至清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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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未至清和(主笔:解知;校对:月栉)
槐序时节，气候正暖。燕子飞，绿水绕，山间景致多娇。
我是锦笮。万芒新入门弟子，过渡期尚未过罢，近日却也是忙得紧。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再过几日，便是师尊生辰罢了。
按道理，人在临近生辰时总会感到快活些，或心底略有期待。然而这股子喜乐劲，我却分毫不曾在师尊面上见着。
岂不怪哉。
早我多年入门的师兄与我说，师尊近日恼于一徒儿，自是无心庆生。
恼于一徒儿？我不禁有些懵。
提及我师尊白愈行，白芷，印象里也只有寡淡，不亲和等字词。不过倒不是因他成日板着面或是端着架子不言语。恰恰相反，他总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总带着些微笑意。
那笑意有礼又平和，似乎是很好相与的模样，但也仅此而已了。他确实温柔、宽容极，可他从不主动去寻他人，哪怕是对弟子们。除了适当的传教授业之外，并不再有什么过多接触。
师尊总拒人于千里之外。比起人，他似是更适合去天上做那不食烟火气的仙。
正因如此，我发愣之余便只剩满肚子好奇了。能够叫我这超脱世俗的师尊闹心的徒弟，怕也是一位奇人。
提及那位，我这师兄竟是有口难言的模样，一向布满笑意的脸上神情复杂。只因架不住我百般纠缠，方才压低了嗓音告诉我。
那位叫师尊烦恼的人物，名喻子沅，取字无寒，双十有三。
这喻子沅约莫十五年前拜至师尊门下，据说十五岁前为人尚算乖巧，却不知期间出了甚么事情，性情转变之大，分外骇人。总是懒懒散散，随性而为，简直放荡不羁到了极点，时时刻刻一副“狂醉天仙将云碎”的模样。
暂不说八年来总叨扰喜静的师尊，前不久居然与白浮清师叔大打出手，场面一片狼藉。更甚是他数月来竟连课也翘了，筹备师尊生辰的相关事宜，一桩不曾帮过。偏舍见不着人，如同蒸发般失了踪迹。也不晓得去哪厢厮混了。
真是个活力四射的主。单这份与师叔对峙后仍然能跑出去撒野的精气神，岂是我等这小身子骨比得上的？
“这般不守规矩，何不逐出师门？”我不由发问。
师兄摇头，面色愈发古怪：“不要说逐出师门了，师尊可忙着寻他哩。”
“寻他？这是为何？师尊还不嫌烦？”
师兄不应了，摆摆手走远了去。独剩我在原地干瞪眼。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貌似也不必要到抓心挠肝的地步......再略思忖一些时辰，也暂时搁置脑后了。
再念起此事，约是两日之后。但这一回，我遇上的可就不是师兄了。
另日，我路经师尊竹舍，正巧遇上浮清师叔。我同他问了安，他心不在焉地应话，之后进了竹舍。
师尊平日不多待客，木扉常掩，仅有琴音或茶香飘出。如曲径巧通幽，深山藏古寺般，时不时惹得过路门徒驻足观望。
可这现象数月之前便中断了，师尊一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做派，尽是早出晚归。据诸位师兄说，有时甚至在路上走着能撞见，竹舍里反而见不着人。
我不信浮清师叔不清明这点。因此他今日前往定不是一时起兴来扑空的，想来是与师尊有约。
说来这山间，能与师尊这般亲密的，怕是也唯有浮清师叔了。这并不奇怪，师叔字浮清，本名白蘋，是师尊那亲生弟弟。不至说视若掌上明珠，疼爱却也是少不得的。
用别派仙师的话来说，这白浮清也是年轻有为，修道经商两不耽搁。白家蒸蒸日上，他修为也日益增长。能做出这番成绩来的人，按理应有个自律严苛的形象。其实不然，就是这样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师尊跟前总是没个正形。
油腔滑调，撒泼打滚，只要是能把兄长惹笑或惹出气来的事儿，他皆能放下面子做出来。平日他一来拜访，竹舍里总有阵阵笑音回荡。
今时不同往日，山上山下沉浸在忙碌氛围里，我沉浸于毫无头绪的好奇里，师尊则沉浸于千年难遇的烦躁里。这么说来，师叔近期来得频繁，许是要给好兄长散散心？
我好奇那喻姓师兄之事，却也暂无心做那听墙角的小人。与师叔打过照面后，我加紧步子赶路。半途路过那尚未开全的桃林时，不知是否是错觉，竟依稀嗅到阵阵酒香。
算算时节，也近四月中旬，山间桃花即便开得晚，过几日也该绽放得烂漫了。採些酿酒或制茶，想来是极好的。
门扉堪堪掩着，白蘋进屋带上。舍内简朴，无过多修饰或器具。厅堂内窗前条案上摆着宣纸，染墨的狼毫略随意地架于砚台上。
他离了近去看，纸上写有他的名与字，“白蘋”二字，虽不及大家，却分毫不失仙风道骨。他无声地笑起来，叠作方寸，敛进怀里。
第二页是被混乱涂盖的墨渍，他捕捉到“喻子沅”“无寒”等字样，眉头微蹙，笑容却不减，指尖倏然亮起一道明火，宣纸转瞬被燃尽。
他之后清洗了砚台，笔和毛毡，收拾妥当后，适才绕过屏风，进了里屋去。
白愈行背对着卧于榻上，身子微蜷，衣袍宽大，显出一对极好看的蝴蝶骨来，白浮清不经意多看一眼。
“兄长。”他开口唤他。
后者并非完全入睡，自家弟进屋起便有所察觉，念着是他便未做防备，知道他进了里屋也没心思起来迎接。直至这时候，白芷方转过身坐起。沉默片刻，他挤出一抹虚浮笑意:“……小蘋，你来了。”
即便对方未流露出一点异色，白芷自觉嗓音喑哑，执起摆在床头的茶碗饮一口饮罢。隔夜的茶水，凉得刺喉。
“若要喝茶，我去煮不就成了，何必糟蹋自己的喉咙。”白蘋略不满地夺了茶碗，微俯身与坐着的兄长保持平视，“也不看看脸色差成什么鬼样子，非得好好调养不可了。我来你这儿住一阵子如何？”
白愈行问曰：“手头事物……？”
“早处理好了，我是一身轻的。”白蘋随手从果盘里拿起荔枝剥了壳贴上他唇边，“倒是你，据说近日可忙？”
“唔…”白愈行嚼了果肉，喊着果核含糊不清道，“你晓得的。”
白蘋又喂了一颗：“我晓得什么？晓得你为了寻那小畜生累成这样？”
白芷眉蹙起来，嘴里满当说不出话来。
他起身欲寻那空茶碗吐核，哪料到白蘋伸手示意他吐掌心里，他嗫嚅一句胡闹拿回茶碗。
白蘋收回手，委屈道：“儿时分明都是这样办的。”
白芷轻声：“儿时是儿时，自是不同……”
不料白蘋听后却突然发难：“有什么不同！我知道了，全是那小畜生的错，兄长都是叫他害的多想。他往年胡闹我本已不能忍，如今危害到你我关系了，又怎么能行？”
白芷也凝眉：“住嘴，即便是你，也不得无礼。”
“你不叫我说，我偏要说，分明就是他的错！兄长你彼时收留他是好心怜悯，谁晓得他居然存有那般龌龊的念头！？早知八年前便与那歹人一同……不回来才好！”
眼看着兄长有些愠，白蘋心头再气不过也是迅速放柔了语气：“天知道那日见到他对你……不敬我有多气愤。原来多年来，他一直抱着如此腌臜的心思跟在你身边...…我怎能不悔？”
白芷看他神情变换，终究不忍斥责：“倒不必悔。撇开那日，他并未有过什么越矩的言行。事出有因，想来是我教育方式的错，否则他也不会……别皱着脸，即便千错万错是他错，那日你不也替我教训过他了吗？”
白蘋瞪眼：“那怎么算行！”
白芷低眉：“……的确不算行。但我已对他说了那般重话，算是格外欠他的。他那日临走时神色……想来心悸。我太不该说那话，你也不该帮腔才是的。数日不见他，莫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不回来才好。白蘋鼻腔发出单音节气音。下一刻，坐到兄长边上，一瞬的戾气化为弯弯笑眉：“暂不谈他，我替兄长梳发？”
白芷微侧过身，算是允了。白浮清替他将长发梳通后接着揉肩，顺带说些玩笑话。
“不束起来？”白芷困惑。
“……嘻，散着最好看不过。”
白芷不知他是否出自真心，也无意追问，一味垂着脸有些犯困。他本不怎么需要睡眠，但近日确实是劳累过度，不知觉间便又去会了周公。见他呼吸均匀之际身形仍稳坐着，白蘋就把下颚垫在他肩上，眯眼像也要小憩。
过了一柱香时间，他睁眼，眼底清明一片。极小心地将白芷放平于床榻后，点起有安眠功效的熏香。注视那人睡颜良久，方才轻声离开。
难得酣眠一场，直到黄昏时分，白芷方悠悠转醒。窗子透进暖黄的光，天边晕开橙红云霭。
白芷本是不畏，甚至是颇享受寂寞与安然之人。可此刻他环顾卧房，不知为何竟有种恍然若失的错感。
他垂眸，不来自身体的疲劳感再度翻涌而上。两个月前，那人最后一句言语，最后一格表情，竟成了久久缠绕的魇。
白芷记得破碎的木桌，翻滚的书卷，怒极反笑的白蘋，喻无寒被凌厉剑气破开的衣衫，他嘴边汩汩流血的伤口，自然还有戳心的字字。
“我心悦师尊是真，师尊却不信我，只当是玩笑话。……也罢。”
“师尊洁身自好一心修道，怕是早烦极了我。那我走便是，后会…期。”
被吞去的字是有是无？白芷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彼时极深的恐惧感，以及口中略颤抖的责骂，无寒益愈阴沉的面色和白蘋也许称得上是狂喜的神情。
其他的、那半个时辰里的所有事物，都是模糊的虚影，纷纷杂杂，正如两个月来他的日子。
最清晰不过的……他略迟疑地抬手，抚上右侧脸的一处。
喻无寒双唇擦过的肌肤，燃烧般地灼了指腹。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内容仅供娱乐,考据党留情.
辣鸡准初三与怠惰准高三的处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