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作者谈人生》宴夜鲤

21、修罗场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唐潮系上那颗扣子，整了整领口，方穆博嗯了一声：“这样好了。”
　　两人从楼梯下楼，走到商场门口，唐潮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立刻回头。方穆博俯身拾起地上透明的瓶盖，问：“你的？”
　　唐潮点点头，从方穆博手中接过瓶盖，没有瞒着方穆博，掏出口袋里的小黑瓶，给它盖上。
　　“这是什么？”果不其然，方穆博问道。
　　“你猜。”
　　“猜不到。”方穆博十分配合。
　　“防狼喷雾。”唐潮把小白瓶在方穆博面前晃了晃，“谁要是敢给我动手，直接喷死他。”
　　“挺好的。”方穆博被唐潮话音里透着的得意逗得有点想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一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就狠狠喷他。”
　　“别这么自觉地把自己排除在外好不好，这东西也有你的一份。”唐潮把小黑瓶重新塞回口袋，微微笑着挑衅：“想试试吗？”
　　“我不试，我不会随便欺负你的。”两人走向地下停车场，方穆博轻笑道：“当然，以后你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让我欺负。”
　　明明方穆博说的挺正经，唐潮却觉得话题往下三路的方向去了，他瞥了眼方穆博，嘬了嘬牙，放在衣兜里的手蠢蠢欲动。

　　一直到唐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姜佑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青年俊朗的眉眼间笼上了层不易察觉的阴郁，牵着女朋友的手不自觉用了力，把啦啦队长弄的痛呼着小声抱怨：“姜佑，你弄疼我啦。”
　　“抱歉。”姜佑赶忙松开她，脑子里还满是唐潮和那个男人并肩离开的身影。
　　那人比他们要大，一看就是已经步入社会很久的那种，唐潮是怎么认识他的？
　　可唐潮怎么跟他认识的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姜佑攥紧拳头，唐潮睫毛扫在掌心留下的触感似乎依旧存在，一直从掌心痒到他心尖。
　　不要再想了，姜佑在心中不断对自己说道，不要再想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想要把唐潮一举一动全部牢牢掌控在掌心中想法，就像个变态一样。

　　“明天见。”
　　“明天见。”
　　唐潮关上车门转身上楼，又像昨天那样跑到厨房趴在窗边目送黑色奥迪融进夜色。
　　还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呢，大老远的过来送他回家，肯定很麻烦吧。
　　唐潮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
　　但有些事方穆博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两人却都心知肚明——方穆博巴不得这样的机会能多一些，好完成他的“日久生情”。
　　可唐潮心中的内疚却一点都没少。
　　不会喜欢上的，他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方穆博再怎么做，都不过是无用功。
　　他喜欢娇小的，可爱的，笑起来甜甜的女生，就像他女神那样。

　　说起来他对方穆博还一点都不了解呢，不知道他的年龄，在哪里工作，喜欢什么，他对他的全部了解，不过是最流于表面的英俊面容和西装下的身体。
　　还有……技术很好。

　　……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唐潮站在淋浴头下，掐了下自己被水蒸红的脸当做胡思乱想地惩罚，但那点疼痛根本阻止不了他思维的发散：技术那么好，他之前肯定有过很多人吧。
　　也是，听说他们那个圈子特别乱，好多在酒吧看对眼就能直接去开房，方穆博外形条件这么好，性格不错，又有钱，到哪儿肯定都是抢手货。
　　唐潮叹了口气。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
　　如果不是剧情的关系，他们现在应该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他哪里有什么资格去评论方穆博的生活呢。

　　唐潮盘腿坐在床上擦头发，面前是两三张工程草图。他不习惯用吹风机，总觉得那是女孩子吹长头发才该用的。
　　身边找不到笔，唐潮便用指甲在一处错误上来回刻出来个印子，提醒自己明天不要忘记修改。
　　真烦啊，明天还要和姜佑见面，他已经没法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他了。
　　姜佑应该没发现他已经察觉到了吧。
　　还得在他面前一边演戏一边提防着。
　　结题论文也要发给佩尔曼让他指导。
　　唐潮倒在床上哀嚎一声，无比希望“惊心动魄”的明天可以不要到来。

　　临睡前方穆博照例发来了晚安，唐潮给他回过去，想了想，又加了句：谢谢你。

　　一整天满课，还要去佩尔曼那里交报告，唐潮忙的连午休都没来得及。姜佑果然没察觉到唐潮已经发现他小心思的事情，还努力伪装着好兄弟的面孔，唐潮内心呵呵直笑，配合着姜佑的演出。
　　佩尔曼自唐潮挑明有男朋友后表现都很正常，但唐潮知道一切都是表象，就像之前姜佑朝他道了歉却依旧在吃他豆腐一样。这几位和他有关的大兄弟们，不管看上去再怎么一表人才，切开来估计都是黑的。
　　整个白天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唐潮松了口气，心累得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回家躺床上歇一会儿。

　　然而他这小小的愿望没能实现，在自家楼下，他被一个陌生人给拦住了。
　　面前的青年一头柔软的栗色卷发，红色耳钉衬得肤色很白，纤瘦高挑，长得挺不错，是现在很多女孩子会喜欢的奶油小生的类型。现在奶油小生正挡在唐潮上楼的必经之路上，一脸忿忿地瞪着唐潮，活像唐潮抢了他女朋友似的。
　　唐潮被迫停住脚步，疑惑道：“你是……”
　　“我叫许宪杰，是方穆博的男朋友。”奶油小生语气十分不善。
　　方穆博的男朋友？唐潮有一瞬的惊讶，随即冷静下来。不，这人在说谎。方穆博这样的人，不可能在有对象的情况下追他。
　　尽管唐潮对方穆博了解不多，但他还是本能地想要相信这样一个温柔，细致，懂得尊重的人的人品不会太差。
　　单论在他俩黏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方穆博非但没有趁机做点什么还这么仔细地照顾了他，已经能够证明很多了。
　　既然不是现男友……那就是前男友？
　　看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应该差不多。
　　“哦。”心里有了底儿，唐潮面无表情地淡淡道：“麻烦让一让好吗，我要回家。”
　　许宪杰早就做好了和唐潮争吵甚至打一架的准备，但没想到唐潮根本不想理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不禁气结。他一把抓住唐潮手腕，恶狠狠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方穆博是我男朋友，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你是他男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唐潮累了一天又遇到找茬的，烦的要命，但依旧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他用力把许宪杰甩开，尽力平和地道：“放开，怀疑你男朋友你去找他啊，和我较什么劲儿！”
　　“肯定是你勾引他的！方穆博那么爱我，如果不是你不要脸爬了他的床，他根本不可能和我分手！”
　　唐潮这下真火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被当成男小三的一天，深吸口气，“我爬他的床？抱歉，请你认清楚一件事，我从来没主动做过任何事，是方穆博在想尽办法追我——”
　　“都是你！都是你他才会不要我的！他之前明明对我那么好，他每天不管多晚都会来接我的……”也不知道唐潮哪一句话刺激到他了，许宪杰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他抬手捂住脸，最后的话音哽咽沙哑，夹杂着呜咽哭声。
　　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哭成这样，很可怜，也很可笑。
　　唐潮闭上嘴紧抿住唇，太阳穴突突直跳。趁许宪杰哭得自顾不暇，唐潮绕过他，站在楼道里，转头望着弯腰哭泣的青年，冷冷道：“他为什么和你分手你心里应该清楚……另外，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吃这一套。”
　　头也不回地快步上了楼，唐潮咣的一声摔上门，终于把那哭声关在了外面。
　　神经病。

　　唐潮飞快地换上鞋脱下外套，进卧室把自己摔进床里。
　　屋里没开灯，黑暗中他闭上眼躺了会儿，感到反胃感正渐渐消退，激烈的心跳也逐渐归于平稳。
　　他摸出手机，本来想给方穆博打个电话来描述下今晚“新欢旧爱的惨烈修罗场”，但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当，便改为在微信上发了个表情包。

　　方穆博摸过咖啡杯凑到嘴边，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助理早就下班走了，整个公司里只有寥寥数个办公室里还亮着灯，方穆博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端着杯子起身，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
　　回到电脑跟前，方穆博瞥见手机亮了。
　　看到唐潮主动给他发来消息他还激动了那么一下，然而当方穆博点来聊天界面，看到的只有一张一脸奸笑的小人给另一个人疯狂带了无数绿帽的动图。
　　唐潮给他发这图不过想使个坏，没别的意思，毕竟现在绿帽图盛行都被大家当成了种玩笑逗乐，但他不知道方穆博是个真正头顶大草原拥有过无数野马的男人。
　　方穆博一口咖啡呕在嗓子眼，捏着手机用力咽下去，他咳嗽两声，问道：怎么了？
　　唐潮：有个自称许宪杰的人来找我了。
　　方穆博默默放下咖啡杯，刚刚打出“他对你说什么了？”就看到唐潮发道：他说我是个不要脸勾引你的男小三，跟我撒泼胡闹。
　　唐潮：我很生气。
　　紧跟着的是个“超凶.jpg”的表情。
　　方穆博赶忙删除那句没来得及也没必要发出去的话，直接给唐潮打了过去。
　　忙音还没响起唐潮就接通了，青年带着点软软的鼻音，懒洋洋地问他：“他是你男朋友？”
　　方穆博立刻纠正他：“前男友，两个月之前就分手了。”
　　“为什么？”唐潮追问。
　　方穆博沉默一瞬，言简意赅地回答：“他把我绿了。”
　　电话那头唐潮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想起方才给方穆博发的表情包，呛了一下，慌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不知道，那表情真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