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黛西》纪柏铭

4、第四章

　　事情说来也是巧了。

　　黛西出去玩的时候接到了杨文杰的电话，她越是对他爱搭不理，杨文杰就越是表现殷勤。时不时的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

　　“吃晚饭了没，小姐姐？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帮你买，给你送到宿舍楼底下。”

　　黛西没什么耐心。
　　“没空，不吃。我正打算去酒吧玩呢。”

　　杨文杰转而又问：“是你之前去过的那个夜色么？”

　　黛西拎着包，正在关门。
　　“不然呢？”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在华盛顿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黛西身边永远不缺献殷勤的男士。

　　像杨文杰这样的，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黛西不会给他任何优待，爱跟就跟，不跟拉倒。你越是躲着他，他反而更是使劲黏着你。挖空心思跟你身边的朋友搞好关系，窃取情报。
　　倒不如等他自己识相滚开。

　　事情巧就巧在，那天晚上赵倩也在夜色。因为它离学校不远，装修风格仿造美国上世纪爵士时代。是难得环境好有玩头的去处。

　　黛西并不认识赵倩。

　　可赵倩认识她。尤其是看到她一走进来，那边一直坐着的杨文杰跟哈巴狗见了骨头似的贴上去。

　　她真觉得恶心。
　　虽然已经分手了，但说到底还是脸面所迫。如果杨文杰没有背叛她，没有让她在室友面前下不来台。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境遇，所以她才觉得恶心。

　　黛西就在吧台边的椅子上随意落座了。杨文杰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即使他已经看到了旁边的赵倩。

　　他总不能叫黛西换个位置。
　　黛西会搭理他么？

　　前女友就在旁边，杨文杰总算是收敛了些。在黛西面前并没有像以往那么滔滔不绝。

　　黛西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个，杨文杰说什么。她都不在意。杨文杰说或者不说，她也不在意。
　　读了这些年的书，她学到最大的本事就是听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她习惯了。
　　别人一脸失望的教训她，或者一门心思的讨好她。有个词叫宠辱不惊。黛西就是有这种能耐的人。

　　在杨文杰再次讲冷笑话试图缓和气氛，可是黛西依旧不给面子之后。她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扭过头看着那边陌生的女孩。

　　“她怎么老看这边？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

　　话虽然是问杨文杰。可是黛西是对着赵倩说的。音量也不算小，最起码距离赵倩这么近的位置，可以一字不落的听到。

　　黛西从来不会虚。显而易见。她并不好缠。

　　可是杨文杰心虚啊。他这苦哈哈地追黛西没追到手，还碰上前女友了。
　　“她就是我们法学院的一个同学。可能看我面熟。”

　　黛西点点头。“我差点忘了你也是法学院的。对了，你认识乔蕴泽吗？”

　　杨文杰可还记得上回申请书的仇呢。他终于找到了撒气的地方。
　　“认识啊，谁还不知道她啊。一天到晚端着架子假清高，背地尽搞一些小动作。”

　　黛西还没说话。
　　那边憋了半天的赵倩发火了：“杨文杰，你说话之前麻烦过过脑子，不要随口造谣！”

　　杨文杰刚在黛西面前撒了一个谎，唯恐赵倩多嘴穿帮。皱着眉头道：“这位同学，我跟你说话了么，你插什么嘴？”

　　赵倩被他这种伤人的态度气的几乎浑身发抖。
　　“杨文杰，你现在装不认识我了是不是，真是不要脸！就算蕴泽是故意针对你又怎么样，你那些缺德事谁逼着你干的么？是你对不起我，你活该，你罪有应得！”

　　说实话黛西对这种老掉牙的戏码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瞧不上这种分手了还对男人念念不忘的“good girl”。
　　如果不是赵倩泼向杨文杰的那杯酒出了差错，泼到了她的脸上。她甚至提不起情绪跟赵倩多说半句废话。

　　“天呐……这是……”周围不少人看到了黛西的惨状。

　　黛西的脾气并不好。

　　杨文杰慌忙跟她拿纸巾：“黛西，你怎么样？”

　　赵倩也始料未及。自己是无意失手。可看着杨文杰那个紧张得不行的样子，她那点心虚愧疚也全被怒火烧干。

　　黛西拿纸巾擦脸的时候面无表情。
　　赵文杰倒是先跟赵倩发作了：“道歉！你必须道歉！”

　　赵倩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可以道歉，但是她不能被赵文杰逼着道歉。

　　她是要脸面的。
　　杨文杰今天给她的羞辱已经够了，她梗着脖子就是不答话。

　　黛西不紧不慢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脸，她的头发有点湿，衣服上也沾了一些。但是不打算再去多做处理。

　　她拿眼角扫了杨文杰一下：“用得着你替我拿主意？”

　　她向来有主意，从吧台的杯架上取下一只利口杯，把刚才开的一瓶杜松子酒倒了一些进去，把它递给赵倩。
　　“不想道歉也行，我不为难你，喝完它。今天我就放你走。”

　　赵倩看着她嘴角勾起的那道浅弧，黛西很美，毫无疑问，她的美越看越是诡谲。皮囊美的勾人心魄，骨头里也坏的令人胆颤发寒。
　　这哪里是给人台阶下。她高高在上大发慈悲，来自胜利者的怜悯。呵。

　　赵倩哪里还有退路可以选，还有比这更屈辱的么。
　　她一把夺过，试图一口气喝完。结果勉强喝了一半，反胃得不行。

　　黛西当然知道，就这一小杯下去，够她受的。女孩子去酒吧，点的最多的都是百利甜这种果酒。哪里能喝这个。

　　黛西冷笑：“喝不完？”

　　“那你泼了我一身怎么算？”

　　赵倩已经招架不住了。

　　黛西伸出手，从杯架上勾了另一只利口杯下来。慢悠悠地把它倒满，然后从赵倩的头上浇了下去。

　　在赵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耸了耸肩。“你可以走了。”

　　最后赵倩崩溃地跑了出去。

　　杨文杰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继续拍黛西的马屁。顺便表示了自己的担忧。“这女人有今天都是活该。不过……就怕她回去又跟乔蕴泽告状，到时候乔蕴泽又来给我穿小鞋。”

　　黛西听的愣住了。

　　“她跟乔蕴泽告状？”

　　杨文杰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对啊，她跟乔蕴泽是室友。关系好着呢。那个乔蕴泽成天没事干，就喜欢搞这些裙带关系。尤其是对赵倩的事特别上心。要不是因为她，上次我的申请书也不会被刷下来。”

　　“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

　　这是杨文杰前所未见，黛西的脸上像龟裂的瓷器一样，浮出一丝慌乱。
　　她显然是惹了大麻烦。天知道这个杨文杰的前女友，怎么会是乔蕴泽的室友。
　　决不能让那个赵倩去乔蕴泽那里把这一切说出来。否则她之前做的所有不都白费了。
　　该怎么办。
　　现在想要去堵赵倩的嘴显然不现实。

　　必须要做点什么。赶在赵倩回到宿舍告状之前。

　　很快，也就是一瞬间。

　　黛西想到了，她看了看杨文杰。那双波斯猫眼一样漂亮的棕色眼睛，妩媚地让人迷失心智。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教你该怎么说。”

　　*

　　乔蕴泽正在自习室里看书，手机震动了好几次，都是微信消息。她并不着急看。直到有人打她电话，手机一直在大衣口袋里嗡嗡嗡。

　　今天的事似乎格外多。乔蕴泽把书合上，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接电话。

　　打来的是黛西，乔蕴泽以为是她的书看完了，打电话过来说还书的事。今天下午还看到她发的朋友圈。

　　结果刚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电话那边的抽泣声。

　　乔蕴泽真是有些头疼，又觉得有些好笑。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黛西在那边抱着电话委屈道：“我被人欺负了。我好难受。不知道该跟谁说。也没有人愿意理我。”

　　从理智上来说，乔蕴泽有时候真的觉得黛西娇气坏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说的这些可怜话，可信度几乎为零。无数人愿意凑上去对她嘘寒问暖。

　　可从感性上。乔蕴泽非常吃这一套。她像是哄邻居家可爱的小妹妹一样关心她：“怎么回事啊？”

　　听着声音。黛西哭的凶极了，说话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仿佛已经看到她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
　　“之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学校里有个男生在追我。我都已经说了我不喜欢他，可是他还是缠着我不放。我真的讨厌他。他真的好烦人。”

　　听着黛西凶巴巴地说对方烦人，乔蕴泽真的是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哭成这样？”

　　她知道黛西说的是谁。

　　“不是！”她似乎更生气了。“是我今天去酒吧玩，那个烦人的男生也跟了过来。没想到他的前女友也在。就因为那个男生跟我说了几句话。他的前女友就拿酒泼我。”

　　乔蕴泽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黛西还在那边抽抽搭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继续扮演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他跟我说话。这难道是我的罪过……”

　　事情牵扯到了赵倩，乔蕴泽已经没有哄着黛西的心情了。
　　连声音都冷了几度：“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