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自卑的我和骄傲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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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忽然传来了宛如催命的敲门声，泽田纲吉被这凌晨夺命敲给吓得差点从床上栽下去——他本身就侧身睡在床的边沿摇摇欲坠了，说起来他为什么会睡成这么危险的姿势？
一脸疲态地推门出了房间，还猝不及防被走廊和楼下开的灯给晃瞎了眼，他捂住眼睛跌跌撞撞地下楼：“妈妈，是谁？”
“啊啦，纲君来得正好……是言君。”
泽田纲吉脚步一顿。
然后在最后两阶踩空了。
此刻，客厅灯光大盛，泽田言纲坐在沙发上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自己为什么这个点来造访的原因。
……还真是巧。
泽田纲吉本来脑子还没清醒的，结果奈奈的那句话加上踩空的组合技他太过没有防备，所以导致了他现在被迫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恶意地揣测巧合与人为的可能性哪个比较大，可是抬头看见泽田言纲身上单薄的睡衣和一脸纠结害怕被骂的闯祸小孩儿表情就停了这略带讽刺的心思。
然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笑。
“……啊啦？虽然言君的遭遇是很悲惨，但是不能笑哦？”
“我知道的啦……言纲君，上楼吧。”
站起身望向坐在沙发上战战兢兢的那个人，泽田纲吉再也维持不了向下撇的嘴角。
怎么可能在看到了他之后，还能舍弃自己的笑容。
那可是、泽田言纲啊。
奈奈在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去客房抱了打地铺用的被子和毯子，说是“客房来不及打扫就先睡在纲君房间里吧，这两天言君因为风纪委员那边拜托的工作都没有来我家了，也可以好好和纲吉聊聊”。
泽田纲吉无奈地回“都这么晚了聊什么聊”，而奈奈则露出笑容说着“反正这个点被吵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吧”接着就以“母亲”的高效率在自己儿子稍显凌乱的房间里打好了地铺，而在此期间他们肩并肩站着，距离很近气氛也很静。
尴尬的沉默。
可能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形容会出现在他们两个之间。
最后奈奈拍着手说好了，两个人不看着彼此地走进房间，门被关上，在白炽灯的强光下一切无言的情绪都无所遁形，他们互相盯着对方的影子，可又不发一言。
最终灯被泽田纲吉关上。他爬上床摸黑整理好刚刚睡得一团乱的被褥，然后发出在这个房间在今天所落下的第一个音节。
“睡吧。”
然后他听见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最终一切归于沉寂。
他抿起唇，试图不去想一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四舍五入就是同床共枕什么的。此时房间只有两个人，他们不需要去假装什么，而当下的状况就正是现在他们两个之间的常态——所以他才不想和对方见面，好像这样他们的关系就不会有所改变。
他们之间本不存在这样的无话可说。
泽田纲吉翻过身，他近乎是发狠地将眼闭上，好像这样同时就可以封闭所有感官，那么也就听不见空气里存在着的另一个人的呼吸。他颓废了两天，从未想过再见是这样的场合。对方出乎意料又预料之中地配合他，可无理的要求被满足他却又无端的觉得难过。
矫情。
这两天他不止一次地这样说过自己。
养成一个习惯的时间未免太短，他居然已经开始排斥这种没有泽田言纲的生活。明明过去十几年都是这么过，可是在骤然发生了变化之后，想要回到没有泽田言纲的过去竟是如此困难的事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觉得再不做出点改变的话他一定会疯掉。
区区喜欢。
他居然连烂在肚子里的觉悟都无法做到。
其实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能和泽田言纲那种人做朋友是十四岁的泽田纲吉从未想过的事，更何况他们能够这么要好。所以维持这种状况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他不想后悔所以表了白，可是他没想到为了不后悔而做出的选择照样还是使人后悔。
但至少传达出去了吧？
泽田纲吉这么想。
尽管没得到回应。
……可恶，还真的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他在心底暗骂自己，同时拽了拽自己的被子——总觉得它在往下滑，是心情不好造成的错觉吗？
可是好像真的在往下掉。
怎么回事儿。
泽田纲吉莫名地回过头去拽自己快要滑没了的被子，结果却看见了泽田言纲从被子里露出半截的脸以及伸出来的那只手——因为长期处于黑暗中他的眼睛已经适应到能看清床下睡着的人了的程度了——而此刻他正用一种非常小心翼翼的眼神去拽自己的被角。
虽然动作毫不含糊。
泽田纲吉最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败给这个人绝对是因为这个人太过没有自觉而不是自己的思想无法控制——他试着放缓语气：“怎么了？我被子要掉了。”
“我想和你谈谈。”
对方见他翻过身对着自己开了口便迅速松开手，他半张脸靠着铺在地上的毯子蹭了过来，目光里除了小心翼翼实际上更多的其实是坚定不移——在漆黑的房间里他终究无法将所有看清。
“……谈什么？”
而他明白避无可避，因为他太清楚这种眼神了。
当初自己告完白落荒而逃一路飞奔回家，奈奈被他从头到尾都写着狼狈的样子给吓了一跳，直接把他从玄关一路推进了浴室——而透过浴室的镜子，他也曾经如此明晰地看到过这种眼神。
是胆怯的，可是却又带着不求结果不顾一切的狠劲。
他们果然很像吧？
对面在他询问之后便陷入了沉默，好像刚刚拽被子的手是他的错觉——也许是没有猜到泽田纲吉会这么爽快的配合，毕竟他之前的表现逃避的明显。可他其实并不是个没有勇气的人，曾经他畏畏缩缩而他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但是“泽田言纲要拒绝他”这种事果然还是太可怕了——无论他改变成什么样的人。
浴室他耐心地等了半分钟，并自嘲地这么想——毕竟拒绝一个好朋友也是挺难的，就让他组织一下语言吧。
可泽田言纲果然不按套路出牌。
“能不能把你的表白再说一遍？”
“……哈？为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其实也不需要……就是觉得那样的纲吉其实还蛮帅的，想回顾一下……其实我只是想把当时没有说的话说给你听而已。”
“……还真残忍啊。”
他沉默，然后他这么说。
“这和残忍有什么关系……？倒不如说还挺难为情……”泽田言纲的声音戛然而止，再度开口时话里居然带了笑意。
“你以为我要拒绝你？”
“……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也非常感谢你。”
……感谢？
感谢什么呢？
“其实我也很早就感觉对你在意过了头，甚至还为了证明这种心情其实很正常完全没有不对劲而过分地靠近你，比如握着你的手取暖什么的，哇那种事其实情侣来做都腻歪的不行吧？
“真要说拯救的话，其实你也拯救了我啊……你知道吗纲吉？在遇到你以前，我也是没有‘朋友’的……最多只有‘认识的人’。所以我相当羡慕你和奈奈妈妈之前融洽且明显从未离开过的母子关系，我小时候见父母一面都相当稀奇，整天只会冲着保姆发脾气说我不要看见你。父母回来后要离开我就死死拽着他们的裤腿，哭着说不要走。结果到父母说要不要接我去意大利生活的时候我却说不要。
“我很喜欢并盛……也很喜欢那些过去的日子。这里的人都很温柔，生活节奏也不像东京，必然也不会像意大利。这里令我觉得安心。当初我是在东京住过一段时间的，那时候父母还没去国外，我难得地和他们相处了一段难忘的时光，可是从此再也没有。因为我回了并盛，而他们调去了意大利。
“他们说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可这又算什么？我讨厌去别的国家，在那里我什么也不懂，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点头之交，那么久没能见到父母我早就释了怀，结果在我终于适应这样的生活并觉得这样也不错之后，他们要来接我走。
“我不。他们是以什么身份来接我走？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很爱他们，但是他们离开了很久很久，而在此期间我喜欢上了并盛。反正他们在意大利照样很忙，我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孤独一人。那还不如在这。
“而你的出现，让我真切地觉得——留在这里真的太好了。毕竟并盛还是个小地方，也许到了意大利我也并不会步履维艰，毕竟语言说到底还不就是那种东西——可是泽田纲吉只有并盛才有，那么我留在并盛就有了新的意义。
“你的表白其实我当时真的很懵……因为太突然了。一般小说里无论男女告白不应该都有点铺垫吗？哪有你这样若无其事地塞进日常对话里的……搞得好像下一秒我应该笑着说‘哎呀我也喜欢你’然后聊起晚上吃什么一样。可你的语气又很郑重，这真是糟糕，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这用成语来说就是‘束手无策’了吧。
“然后你跑掉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追，可我当时脑子真的有点不太好使，追上去了可能也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不像现在这样滔滔不绝——啊我这完全是即兴发挥，才没有打底稿，我这么真情实感。总而言之我脑子里一团糟，本想睡一觉好好想想的，结果你又发来这样的消息，我那一瞬间想卸载line。
“所以啊、纲吉……”
“等等。”
泽田纲吉忽然就不再沉默，他打断泽田言纲的长篇大论，同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搞到脑子有些运转不能——“所以，你到底是不是要拒绝我？”
“呃……怎么说呢？还真是直接啊纲吉……虽然不太清楚这种感情叫不叫喜欢，但是真要说的话，好像也没别的解释了。现在的我讨厌没有你的生活，就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这两天我过的很糟糕，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你，但是这糟糕的两天确实是从你不联系我开始。
“我好好反思过自己了……抱歉我太骄傲了，也许是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原因。你说我很优秀，你望尘莫及对吧？没有的事，我和你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望尘莫及——我们明明天天都在并肩走。
“你向我表白，就是想要‘在一起’的意思对吧？不论现实还是幻想，两个互相喜欢的人都该在一起。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自卑的我和骄傲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