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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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蚆嗄洁雅若兰芝的气质使他翩然美丽，真似不食人间烟火，“九儿，我们回去吧。”淡淡的浅笑温和无澜，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
鲪悔刚毅的脸上恍然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不舍：“急着回去商议如何对付我？”说着，他已逼近蓝衣的人，凝望那双澄澈透灵的蓝眸，霎时的失神竟让他神使鬼差地靠近了那张温婉淡雅的容颜，手指不由自主地缠绕上一缕长发，仿佛过指的流水。
哥哥被人无端调戏，九儿竟一时没有反应。紫晶般的眸子偷偷瞄着笑意轻佻的鲽梦，丝毫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你！”蚆嗄清灵的雅丽容颜笼上一丝不快，衣袂飘动，他抽身避开鲪悔，秀眉微微一蹙，纱衣如浮云飘荡，飞身绕过屏风跑远，“九儿，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愠怒从余音中蔓延，人影似已蹁跹离开小轩。
“哦——”仍未回过神的九儿模糊地应了声，却舍不得迈开一步。
鲪悔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行为。懊恼之色晕上眼底，他竟匆匆一拂袖，追了出去：“你等等，还有件事没告诉你……”
轩外瀑流声清鸣如乐，屏风后人影闪去无回。
鲽梦眯了凤眼，优雅地撩开碎发，随意坐在轩中玉石榻上，慵懒的姿容生出惑人的妖冶。脸上轻佻的笑意更浓一分，心里暗暗叹着，鲪悔这家伙也会如此重色轻友。
眼神一转，赫然发现室中还有个人影。鲽梦挑了挑眉，粗略打量一番那个紫瞳少年，轻蔑一笑：“看着我做什么？不追你的六哥去？”
“我……”他慌了神，赶忙避开鲽梦媚惑人心的眼光，脸上红云飞起，支支吾吾道，“你就是鲽梦……真的很美……”
“哼，”鲽梦挑衅似的追逐着少年含羞的目光，阴柔之中透着阴冷，“这我早就知道，不用你提醒。”对天界之人，他从不给好脸色。
少年迟疑片刻，扭捏地吟声说：“我……我是龙神宫的椒图，叫我九儿就好了……”
龙神宫的九公子……鲽梦不禁轻笑，这么快就被自己迷住了？阿夙说的对，天界仙神果真是些无耻□□的酒色之徒，就连这看似单纯的孩子也一样。
“刚刚是谁那般狂妄，看不起我鲛族？”媚语带刺，笑里藏刀，鲽梦肆意地羞辱对方，“转眼就向我这‘丑陋妖精’献殷勤，天界之人都像你这么虚伪？”
“没有！”九儿略有怒意，紫晶似的眸子瞅了眼对方挑衅的神情，霎时又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九儿口拙，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不过是想气气那鲪悔，没有半分辱骂你的意思……”
少年无趣地蹙着眉，指尖绕着自己的发稍，不知该说些什么。
鲽梦看在眼里，心底渐生一种恶意：“你过来。”
九儿略略迟疑，腼腆地碎步走上前，紫晶迷幻的眸子天真地闪着光点。望着玉石榻边空着的位置，他不知该不该坐在鲽梦身边。
“你倒是……很可爱哦……”鲽梦斜倚着身子，细长媚眼幽幽望向九儿，纤指不经意地捻过九儿垂在胸前的发丝，一点一点触上他玉似的小脸，“生来受宠的小龙子，真让人喜欢……”
九儿脸上绯红一片，鲽梦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那种感觉让他羞怯而又欣喜，甚至忘了躲开鲽梦肆意的调戏。九儿微微低了头，青涩绕上眼角眉梢。忽然，身子被猛地拽过，鲽梦的手早已缠着他的细腰，转身将他压在榻上。九儿尚未反应过来，额上一阵温暖，鲽梦轻柔的吻已然印上他的额头。额上龙纹紫印霎时犹如灼烧一般，身体里似有火种被点燃。满眼望着的只有鲽梦轻佻的目光，身边浮绕着鲽梦身上惑人的香气，不由自主地，九儿的双臂缠绕上鲽梦的脖颈，紫瞳迷醉沉沦。
果然，没有人能抵挡住他的一颦一笑，哪怕是个孩子。鲽梦把冷笑隐在眼底，报复似的引诱着九儿。
“梦，你……会喜欢我吗……”痴迷的九儿神魂颠倒，声音颤抖着问道。
鲽梦轻笑一声，放开了九儿，正身坐直，长袖舒展，两指捏住九儿尖尖的下颏，对他露出一抹阴邪：“喜欢你？喜欢你的无知下贱？”
声轻如乐，却让九儿从醉梦中惊醒。
“梦？”九儿撑起身子，眼中有些愠色。
“你看看你，三言两语就投怀送抱了，不是下贱是什么？”鲽梦笑得轻佻，语气中难掩一丝快意，“天界的人都如你这般吧。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你凭什么骂我？！是你先勾引我的！”九儿一怒而起，顺手召起一个术法，甩袖袭去，“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自命清高！以□□人才叫下贱！”
鲽梦冷冷扬眉，指尖一弹便化去了术法：“知道是□□，你还乖乖中招？哼，还自以为是，不过无知小儿一个……你们龙神宫就靠你这种人扬名天界的么？”难得有这么个报复的机会，鲽梦将压抑许久的愤恨尽数撒在这个少年身上。天界人喜欢作弄鲛族，他鲽梦偏要将天界人戏弄作践个够。
“不许说我没用！”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九儿脆弱的倔强剥离了面孔，“我……我迟早……迟早会像几位哥哥一样强……”先天不足使他灵力低劣，凭着高贵出身才让他能在天庭立足。偏偏，这个妖精非要拆穿他的伪装，让他的弱点暴露无疑！
一想到刚刚自己竟被妖精迷了心窍，九儿霎时羞愧自卑难当，眼圈一红，竟落下泪来。
“还是个爱哭鬼哦。”嘲笑的声音依旧动听悦耳，衬了鲽梦雅丽的笑颜，让人辨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九儿狠狠瞪他一眼，匆匆拂袖拭去泪水，背过身子，不想再被那妖颜美人迷惑嘲讽。
“虽然贱了点、弱了点……”鲽梦轻巧起身，缓缓靠上九儿身后，在他耳边低语，“还是很入我的眼哦……如何，刚才的事，要不要继续做完？”说着，一只手已按在九儿纤腰之上，挑逗着捏了两把。
“你！”九儿一惊，小脸泪痕未干，红云又起，“你好过分！”语罢，身子一晃，从鲽梦身前挣脱。紫发扬起，随他娇小的身影一道，如风般飘逝。脚步声凌乱细碎，渐渐远去，消隐在瀑布水帘外。
指间残余一缕幽香，鲽梦不禁妩媚而笑。
龙神宫对抗鲛族么？原以为是场苦战，如今看来，他已掌握了先机。那个九儿，正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媚眼中的阴冷，激起他心底最深的痛苦。
鳕夙，请你好好看着，你的珂儿是如何倾覆天界的。
是岁，鳕夙的忌日，鲽梦遇见了九儿，那个让他痛了一辈子的人。
椒图，龙神的第九个儿子。也不知为何，天界诸仙都对他的出生保持缄默，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他先天不足，灵力甚至比不过一个普通天兵。有时他自己也怀疑，莫非他本该是个凡人，一不小心投错了胎？
他生得娇小玲珑，妙目生盼，众位哥哥很是宠他。除了五哥饕餮对他像对待客人、八哥金猊从不正眼看他，其余的人都把他当成了宝。尤其是六哥蚆嗄，总把他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怀。他隐约觉得五哥与八哥这般对他定有原因，似乎那两人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他也不曾在意，只要有六哥在，他什么也不怕。
听闻六哥被授命去下界，似乎与下界妖族有关，九儿按捺不住，自己偷偷从龙神宫跑了出来。到下界寻着六哥，九儿也顾不上世道凶险，只晓得跟六哥走。偏在那一天，他遇上了命中注定的人，鲽梦。
三言两语被他迷惑，三言两语被他弄哭，三言两语又被他气跑。
九儿恼怒地冲出轩室，懊悔自己竟被那妖精迷了魂。讨厌的妖精，对他又是调戏又是辱骂，亏自己还一脸花痴地看了他许久！
一脚踢开水帘，九儿踏水顺波飞出。腾身在半空，他看见洛水畔六哥的清丽风姿。暗暗告诉自己，六哥比那妖精美多了。目光一转，偏偏见着那个一身黑衣的鲪悔正把个什么事物交给六哥，两人的手若有若无地交叠相触。先前还淡漠无情的六哥，此刻却对着眼前的妖精温婉轻笑，暧昧之意从两人间悄然传出。
“谢谢你了，”远远传来蚆嗄的声音，“那件事……幸好你没有说出去……”
鲪悔扬眉一笑，忽而俯首贴近蚆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那笑容犹如曼佗罗，迷人心魄。在九儿看来，那笑容充满恶意，就像刚刚的鲽梦。
蚆嗄听了，脸上泛起红云，颇为愠恼地侧身想避开，却在转首瞬间被鲪悔拉住了胳膊。
“想就这么离开？”鲪悔沉下声，笑意更浓，“我可要取报酬的……”语毕，他不由分说地在蚆嗄脸颊轻吻一下，惊得蚆嗄差点喊叫出声。
这一幕正被火气冲天的九儿尽收眼底。
“你这个无赖□□！”未等蚆嗄开口，九儿早已挥掌成风，直朝鲪悔劈去。
鲪悔匆匆又在蚆嗄耳边说上一句，随即收起笑意，冷淡地抽手化去掌力。黑袍衣袖荡起戾风，他信手捉住飞来的九儿，牢牢扣住九儿手腕：“你不仅幼稚，还很无知。凭你这斤两，想偷袭我？”
九儿狼狈不堪地被蚆嗄捉住，手腕痛得发麻，仍不知死活地骂着：“你对我六哥无礼，我迟早砍了你的淫爪（手？），剜了你的淫眼！”
蚆嗄赶忙推去一掌，以柔力推开鲪悔，把九儿抢回怀里：“鲪悔！你想怎样都行，但不准伤我弟弟！”
“我想怎样，你很清楚。如果做不到……就别怪我了。”黑影随风而逝，消失在瀑布水帘的那端。
蚆嗄遥遥而望，不觉微微叹气。蓝眸含水，凝起万千思绪。
“六哥！你，你跟那家伙说了什么？！”九儿怒意未消，一把推开蚆嗄，“他们这些妖精，都不是好东西！全是色鬼□□！”
蚆嗄温柔地笑了笑，一手拍拍九儿的头：“你还小，跟你说了也不懂。”
“我不小了！”九儿拉过他的手，一脸严肃，“玉帝早已封了我官职！”
官职……不过是龙门的守门将，根本就不在正品仙官之列。蚆嗄摸了摸九儿倔强的脸，还是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他从来就不受重视。
“六哥，我们龙神宫，是要攻打鲛妖吧……”九儿垂了紫眸，“你千万不要……不要丢下九儿……九儿只想跟着六哥。”他怕六哥会跟那妖精……他怕六哥不再要他……
蚆嗄摇了摇头，把九儿小小的身子抱回怀中。哪里能让这不谙世事的孩子知道此行的凶险，他与鲪悔，怕是仍有许多明争暗斗的波澜纠葛。
“九儿，跟六哥回天界吧。”蚆嗄轻道，今天就不该带九儿来，往后，万不能再像这次置九儿于险境，“哥的事，你无需再问。”
“六哥？”九儿不禁一阵心酸。从未拒绝过他的六哥，会因一个妖精而漠视他？！
妖精……只会玩弄人于股掌之间啊……九儿垂了头，不经意地，鲽梦那媚惑人心的笑颜又浮现眼前。
清风蹁跹，卷云化烟随瀑流，流上碧落晴天。
午后艳阳，缀彩岸芷汀兰。
谁于共涉遍野风云，几年芳华之后，他们才知晓。
九儿不甘心地随六哥离去，回眸一望瀑布流水，记下了他与鲽梦的第一次接触。下一次的见面，却是数年之后，夹杂在风起云涌的勾心斗角中。
瀑布的那一边，鲽梦阴媚的笑意编织了往后百年的恶战孽缘。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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