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传》紫*青

15、（十四）

　　莹莹烛光随着水光晃动，映照着榻上两人酣意醉颜。
　　鲽梦将妖媚织成温柔，把九儿网在怀中。
　　耳鬓厮磨，软语呢喃。
　　九儿把思念说尽，又倾诉委屈，脸上的苍白换来鲽梦的怜惜宠溺。
　　“天枢神居然将你伤成这样……”鲽梦抚摸着九儿身上道道残痕，眼中聚起阴毒，“若他落到我手中，我非加倍还给他不可。”
　　九儿搂着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胸前：“当初你为我受三生刑，一定比这还痛……梦，为什么我们要对立？我入了白辉阵，迟早会与你兵戎相见……”
　　“别管那么多，”他吻了九儿的额头，“你总是这么犹豫，只会惹那些天将不快。我可不想再看你被打成这样。”
　　淡淡苦笑在九儿唇边弥散，他叹气：“梦，你不知道，他们调遣兵将都各有主张，一旦被攻破，就找我这种人承担过错……第一次罚我，是因为瑶芝仙私自攻打魔域……”
　　一件一件兵营琐事，九儿忿忿抱怨。
　　鲽梦看似漫不经心，却清清楚楚地记下每个细节，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天界动向。
　　谁与谁不和，谁主攻谁主守，谁的战略部署如何，就在简短几句中，暴露给了鲽梦，成全了他运筹帷幄的野心。
　　九儿陷在他的溺爱中，迷失了方向，仿佛置身于他的美梦。
　　“别再说了，再说只会更烦心，”鲽梦轻柔地打断，曼声安慰，“九儿，我来教你，怎样才不会被他们戏耍欺侮。”
　　九儿迷茫地看着他，随他妩媚的笑容展露，九儿觉得自己失了魂魄。
　　鲽梦借着幽幽水波与流萤烛色，用甜言蜜语融化了九儿的身心。他教着九儿如何周旋天界诸将之间，教着如何转嫁欲加之祸。其实，那不过是他利用九儿去干扰天界，算计天界。
　　步步为营，他要让天界的一切动向任他摆布。

　　天将明，洞庭湖的柔波泛起微澜涟漪。
　　一夜的缠绵让九儿面颊上红晕不褪，目光依恋在鲽梦身上，相握的手也放不开。
　　“梦……我还会来的……”细语嘤咛一声，九儿推开房门，羞涩地移开眼看向门外。
　　门外，鲤芳憋足了劲与鳕涅对峙，浑然不知九儿已经出来。
　　“首领……”鳕涅转回身，神色复杂地瞥一眼九儿，然后站到鲽梦身后。
　　鲽梦轻抚着九儿的背，在他耳边低语一句情话，抿唇笑过：“九儿，回去吧。我这辈子都在湖边等你。”
　　九儿面染羞色，还欲开口，却被鲤芳拽着胳膊拉远。无奈，匆匆再望一眼心上人，跟着鲤芳离去。
　　人影渐远，鲽梦收敛了笑意，冷冷对一旁女子道：“守在门外做什么？对付一个小丫头用得着这么费力？我吩咐你做的事如何了？”
　　鳕涅低下了头，不敢承认一时的妒火作祟：“阿涅已掌握了祭司大人的行踪，想尽早禀报首领，这才一直等候门外……”
　　“是么，”他邪笑着眯眼看她，拂袖回身进房，召她也进去，“你的心思我清楚，何时瞒得过我的眼，阿涅？”
　　她亦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敢应答。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把梳子递给鳕涅：“说说看，你有几成把握能堵截住祭司。”
　　“阿涅已探清一切，若以诱捕之计，定能顺利截下祭司大人。”她接过梳子，细心地捧起他的及腰长发，一点一点为他梳理着，“只是，阿涅希望首领能在最后关头出面，否则属下等人都不敢与祭司大人动手。”
　　“因为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吧。”鲽梦轻笑，“我自然是要出面的，亲自请这位不识大体的祭司去向王上请罪。”
　　他不能容忍鲪悔的鲁莽行为，所以他动用碧海令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秘密缉拿鲪悔。
　　“九儿已帮我铺了条好路，”鲽梦看着蔓蔓青丝在她指间流淌，又盈盈飘落肩头，“若稳不住鲪悔这座靠山，岂不是浪费了九儿对我的这番痴情？”
　　鳕涅缓缓地为他梳理发丝，似舍不得让那乌丝离手飘荡：“首领一定会成功的。”
　　妖冶的容颜扬起一分高傲，鲽梦淡然道：“只待时机一到，鲪悔他想逃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时局皆在他掌握中，不容更变。

　　九儿忍着鲤芳一路吵闹，跟她赶回天界。任芳儿百般抱怨，他也抱之一笑。
　　回宫，打发走了芳儿，九儿独自回房。走到寝宫长廊处，却看到蚆嗄踌躇在门外，神色复杂。
　　“六哥来我这里做什么？”九儿冷冷走过他身边，不看他一眼，径自推门进屋，“我没空招待你，请回吧。”
　　风清云淡地说着狠话，他惊讶于自己居然不再心痛。
　　蚆嗄尴尬至极，微一蹙眉，仍然跟着进了屋：“九儿，我不求你原谅……”
　　“呵，那你还来干什么，”九儿抱臂而立，讥笑着看他，“老死不相往来岂不更好？你只需日日去卖弄色相，风流快活，我这么呆板乏味，哪比得上……”
　　“如果我走了，永远不再出现，不再伤你，你可会怪我？”蚆嗄咬着唇，打断九儿的话，抬起一双盈盈蓝眸，幽幽地凝视眼前人。
　　九儿微微一愣，随即狠狠啐道：“你走？跟那妖精走到黄泉路去冥婚？哼，堂堂河神，居然敢逆天做个叛徒！无耻！”
　　只图一时口舌之快，他不曾细想，他也在做同样的事。
　　蚆嗄静静地听完他的不逊之言，忽而淡淡笑起：“他说的对……与其留在这里受你的煎熬，倒不如抛下一切，不闻不问……九儿，我一直觉得有愧于你。但如今，我再不能容忍你了。”
　　九儿冲他抿唇一笑，恶意滋生：“彼此彼此。既然你迫不及待地想被那妖精戏耍，那么我祝你与他早日相看两厌，万劫不复！”
　　一字一句地诅咒，他将曾经心仪的人深深映入眼中。对方的一肌一容、一颦一笑，只让他厌恶。
　　蚆嗄冷笑一声：“多谢了。我一定和他白头偕老。”
　　九儿不屑地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都说你冰雪聪明，不过也是个傻子。这是什么世道，你想走便能走么？他是什么人，利用你玩弄你，你还当了真！”
　　“不许你诋毁他！”
　　“呵呵，别忘了，当初他可是说他喜欢鲽梦哦，”九儿眼神犀利地回眸，尖刻如箭逼向蚆嗄，“你可有鲽梦的美貌，可有他的情调？听鲛精说，他们从小青梅竹马，而且鲪悔觊觎他已久……那家伙不是祭司么，要他为你放弃权势？可能吗？”
　　蚆嗄瞪大了眼，坚定似有些动摇。半晌，他咬了唇，轻淡一声：“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操心。”说罢，夺门而出，如在逃避什么。
　　九儿漠然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低吟着：“不会长久的……他不是梦，给不了你永恒……”
　　他固执地认定，执拗地否决。他只相信鲽梦，即使别人说他痴狂。

　　祁连山巍峨顶天，冰风雪雨刻出连绵千里的危岩峭壁。
　　鲽梦孤身一人站在偏峰的一处崖角，低头俯望云雾缭绕的山谷，容颜亦被风雪雕琢渐冷。
　　忽而，他扬起披风衣袂，纵身跃入云雾，轻盈的身姿如在云中游动。身体没入浓云之中，他看准时机，足尖蹬上一旁突兀的岩壁，借力跃向云隐雾藏后的一处平台似的山岩。
　　他站在岩台上，拨开岩壁上厚厚藤蔓，露出一块光滑的石壁。微光透过云雾映上那石壁，照亮了壁中央的银色图腾。
　　微微一笑，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那盘鲛似的图腾上。顷刻，图腾渗化血滴，变得血红。下一秒，岩壁轰响一声，化作一缕烟尘消失，敞出一方幽深洞穴。
　　鲽梦走进石洞，穿过狭道，来到一处宽敞的轩室。布置虽古朴，却一尘不染。
　　他召一束火光点燃了石桌上的长明灯，扫视四周，径直坐在一张铺了虎皮的石椅上。
　　静默片刻，他叹气：“我来了这么久，也不肯出来迎接？”
　　四周空寂，无人应答。
　　“我知道你在这里，”他提高了音量，“今天不是来抓你的……算是给你最后的通牒。”
　　语毕，未过多久，石椅对面的岩壁沉闷地发出响声，轰然移动，一个人从壁后的内室中缓缓走出：“若你居心要抓我，天涯海角我也逃不掉。你那些毒计圈套，我可不想领教。”
　　鲪悔，一袭束身黑衣，显得愈加俊朗挺拔。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棱角分明的脸，深邃五官隐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几日不见，竟把自己搞得像个鬼。”鲽梦侧着身子倚在椅上，不羁的姿势散发着妖靡，像在引诱一般，“离群漂泊的滋味很好么？又是雪域、又是荒漠、还有深山老林……你不嫌累么？”
　　他靠在一旁石钟柱上，若有所思：“难怪总觉得不自在，果然啊，那些盯着我的人是你派的……不过，我早就用幻影引开了他们，你如何还能找到我的栖身地？”
　　“这很容易，”鲽梦冲他妩媚一笑，“避免再被人盯上，你自然会去一个旁人都去不了的地方，比如这里，鲱鹄祭司生前的修炼道场。你是他的弟子，自然知道此处；阿夙曾是祭司的侍者，他也知道。所以我对这里了如指掌。阿涅跟丢了你的那天，我就命人守在祁连山附近，一旦感到本族的气息，就向我禀告。因此，你到了此地，我也跟来了。”
　　他微微抬眼，似笑非笑：“知道得挺多哦，梦。可惜，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哦？”眉眼妖娆，带着挑衅。
　　“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鲪悔走近他，语气深沉，“既然你来了这里，不妨便让你了解一点这个秘密。”
　　“洗耳恭听。”
　　鲪悔绕过石椅，站在一处发白的石壁前，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那石壁随即缓缓移动，敞开一个散着阴冷之气的洞口。
　　“随我进来。”说完，鲪悔执起桌上一个烛台，点上火，走进幽深的洞中。
　　鲽梦起了身，跟着他走进去。穿过曲折径道，来到一个比外厅大得多的圆顶洞室。烛火幽暗，禁不住肆起的冷风，随时像要熄灭一般。
　　“为何此地这般阴寒？”鲽梦环视一周，皱眉问道。
　　鲪悔信手扇动烛火，弹指将火星射向满室的灯盏。嘶嘶几声，火光腾起，照亮了厅室。他放下烛台，指向头上石壁穹顶：“这里聚集了千万年的怨恨……看看上面。”
　　鲽梦抬头，赫然发现顶壁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图纹，映在幽火下，凄烈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刹那，耳边的阴戾寒气仿佛夹杂了惨叫哀号。
　　“这是鲛族的耻辱。”鲪悔漠然出声。
　　鲽梦无言，只觉得眼中已被血红滴满。
　　“你可记得，族中对上祖的称呼为‘鲛神’，”鲪悔说道，“我们都以为是族人太自负，自封为‘神’。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鲛族曾经真的是天界之神，与龙神同列。”
　　“那怎么……”鲽梦诧异。
　　鲪悔沉叹一声：“上面是鲛神的血书，画的就是被贬为妖的经历……这里是历代祭司反思之地，亦是当年鲛神自尽的地方。”
　　鲛神的怨愤悲恨弥留于此，挥散不去。
　　“即使当初同为神，为何我族灵力差了那么多……”
　　“你发现了，”他淡淡说着，“被贬为妖，灵力也弱了，想要击破天界，根本是臆想……这也是我不想与天界为敌的一个原因……”
　　鲽梦冷笑一声，打断他：“一定有恢复灵力的办法，鲱鹄祭司一定告诉你了，对不对？”
　　逼问横在眼前，他默然走向室中的祭坛上，取下一只乌金的盒子：“他只留下了这件东西，说这与鲛族兴亡相关……不过，至今无人能打得开它。”
　　“若我能打开它，恢复我族灵力……”鲽梦飘然靠近鲪悔，引诱的眼神妩媚异常，“你是否能留下，与我共创霸业？到时，你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比如蚆嗄……”
　　鲪悔似是嗤笑了一声，深邃的五官在长发遮掩后更加冷酷。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鲽梦，转身放回乌金盒：“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你死心吧。”
　　“不再考虑一下？”拉长了音调，鲽梦阴毒的眼神渐渐凝起恶意。
　　他回过头，缓缓撩起遮面的长发，露出左颊上一个显眼的图案：“看清楚，这就是我的决定。”
　　冠玉的容颜上，赫然多出一个深色的刺青，仿佛昭示与过去断交的决心。
　　鲽梦冰冷了脸，他认出，那个刺青的纹路，与蚆嗄额上的龙纹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谁让鲽梦太坏，弄个傻九儿磨磨他～后面九儿还有更傻的表现，他要不傻，鲽梦能看中他利用他？傻子好笼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