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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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海上安然无恙地航行了整整三天，最后在优路比安大陆海岸的帕多市停下了。
这简直是奇迹。
芙洛拉指的奇迹并不是自己还活着，而是船还活着，不过它看起来也够破烂的了。
让芙洛拉真正惊叹的是艾达的能力。
只要是她亲手触摸并注入气的东西，都能够缩小到指甲盖那么大，就连重量也变得像弹珠那么轻。一整船的珠宝，最后也只变成了几个小小小小的豆腐块，放进布袋扎起来揣进了兜里。
“就算是房子也可以哦。”艾达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怪不得他们能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搬空了仓库。
据艾达说，以前生活太苦了，但凡淘到一点好东西，不管是吃的用的总是会被别人抢走，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尽管能够揍跑别人，但每天都这样做太麻烦了。这导致她一旦获得点什么，就选择偷偷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可是越大件的就越显眼，久而久之就有了这样的能力。
到底是什么地方才会有这么悲惨的情况……芙洛拉沉默了。
帕多市并没有设立港口，所以也没有因临海而变得更富裕。城市里的房屋大多只是老旧的平房，墙角因为潮湿黏着大片青色苔藓。交通出行鲜有私人轿车，大多是单车和轨道电车。相比之下塞多拉内陆要繁华得多。
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远远望去海平线与暗色的天空融在一起，在月色下波光浩淼。
幻影旅团一群人虽然浩浩荡荡的，但手上也没有拿着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过路人也就只当他们是来旅游参观的游客。
遗憾的是，芙洛拉预想之中的救援并没有到来。
不过她已经做过打算，打了预防针，这个现状也就不算太糟糕。
“先找个旅店住下？”侠客按着手机，漫不经心问道。
“赞成，回去起码还要走上两天路，今天应该不可能了。”玛奇举手。
派克诺妲和艾达也跟着点头。僵持了一会儿以后，其他男性也勉强赞同了。
最后由库洛洛一锤定音。
没有选择权利的芙洛拉只能跟着他们走。
侠客迅速找了一家条件还算可以的旅店，只是依旧是潮漉漉的。前台的红砖白墙多少有些剥落了，青苔顽强地从缝隙中拥挤着冒出头。
刚走进旅店的时候，芙洛拉便听到台子上放着的那个收音机正不急不缓地播送着新闻，大意正是莎瓦列的珠宝尽数失窃，警察在四处勘察之后没有获得任何蛛丝马迹，珠宝就像是人间蒸发了那样。
被逮捕的第一批强盗团队被确认为是冒名顶替“幻影旅团”，而在夜里动手的第二批人则无人知悉……与此同时，有一个年仅13岁的女孩失踪了，不知是否与这次盗窃行动有所牵连，更有可能是被挟持了。
广播里的女主播声音细软轻柔，正描述着女孩儿的模样：有着一头金色的微微卷的长发，眼睛是蓝色，皮肤很白，瘦瘦小小的，应该穿着白色的裙子。
“……”
芙洛拉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感觉到正在看新闻的旅店老板也看了一下自己，接着又把脑袋飞速埋进了报纸里。
“唔……你的运气不太好啊。”
芙洛拉眼睁睁地看着侠客把天线插进了旅店老板颈后，几秒钟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便失去了生气，变得木讷起来。
“不过反正早晚都一样。”侠客又按了几下手机。过了一会儿，对方又开始顺利运作了起来。他熟练地从格子里取出了房间钥匙，一一递到他们手里，并衷心祝愿他们在这里住得愉快——就好像真的还活着一样。
这间旅店顺利变成了旅团的地盘。
原本只打算开两三个房间随便挤挤的旅团成员们，现在都扩成了一人一独间，就连芙洛拉也是。
短暂的自由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变好，反而更沉重了。
芙洛拉知道即使没有自己，这个旅店老板依旧逃不过被抹杀的命运。她很清楚，也并不打算为此背负罪恶感，只是即便这样，亲眼看着这些人枉顾生命，依旧不是滋味，这让她想起被莫名杀死的家人。
芙洛拉躺在干净的大床上，用棉被包裹住了自己。她住在尽头第二间，左边的房间传来了游戏的音效，还有飞坦和芬克斯争吵的声音。右边靠尽头的房间则是震天响的呼噜声，能够发出如此震撼的声音的也只有窝金了。
芙洛拉翻了个身，久违的柔软让她的脑子逐渐昏沉了起来。
梦里她见到了莱克庄园。祖父祖母正在庭院里晒太阳，父亲在摇椅上看报纸，母亲则站在那看着他们，层叠的轻纱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秋光柔和，落在莱克庄园，秋千与葡萄架都晕着和煦的光。
大哥亚摩斯在做功课，二姐辛迪在向仆人学着织围巾，四哥伊诺克在玩魔方。三哥伊恩正推着那架白色的、缠着藤蔓的秋千，一下又一下。
她坐在秋千上面，抬头就能望见前后推移着的天空。
没有边际的、充满希望的蓝色。
然后她有些晕晕的从秋千上走了下来，见不远处的母亲蹲下来，对着她张开双臂。
小芙，快来呀。妈妈在这儿呢。
于是她走了过去，走过去……紧紧抱住了母亲。接着哗啦一下，她的手里变空了。
母亲化成一滩血水淋了她的身上，腥臭黏腻的味道令人作呕。
接着是父亲、大哥、二姐、四哥……周围站着的仆人们也一一扭曲了起来，被揉成了麻花，被揉成了肉团，被化成了一滩滩的猩红色。
他们匍匐在地上，以一种极度扭曲的方式朝自己爬了过来，伸出了已经不能称之为手的部位，对她示意——快来呀，小芙，快来呀。
快过来……
与我们一起。
芙洛拉看着贪婪之岛里被杀死的念能力者们和船员们朝她奔跑了过来，向她求救。
跑着跑着，身体便散落了开去。有的落下了四肢，有的落下了脏器，跑着跑着，便又变成了爬……
然后芙洛拉被惊醒了。
念的波动让她迅速使用了绝，从床上翻滚到地上站了起来。她没空去想梦里的场景，只是感受到整座旅店都在摇晃。
有人在交战。
芙洛拉想打开房门冲出去看看情况，可她右手边的墙壁居然在顷刻间呈现出了蛛网走势的裂痕，接着窝金用身体撞碎了原本就不太结实的土石墙面，冲了过来。
芙洛拉像只小鸡一样被拎起了脖子，又穿过了两堵墙。接着她被丢到了其他旅团成员的身边，艾达接了个准。
身后是枪响。
这声响不同于普通的枪弹，其中夹杂着些微空气波动，嗡嗡轰鸣倒更像是发动机。芙洛拉很快察觉到这是由气变化的念弹，开枪的人毋庸置疑是念能力者。
“啧，你的念弹不痛不痒啊。”窝金挠了挠后背，高山一样魁梧的身体刚好整个掩住了芙洛拉。如果窝金选择躲避而不是破墙而出，恐怕被念弹从墙壁另一端打穿洞的就是自己了。
这么想着的芙洛拉不由得流下了冷汗。
看来侠客说得没错，基本的契约精神，还是存在的……
窝金是强化系，身体强度远超钢铁，是普通子弹枪炮所伤害不了的，普通念弹也不一定能擦伤皮肉。可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芙洛拉却看到了他背上渗出的血丝。
“我的念弹并不是仅仅是气，里面还混合了止疼的成分。也就是麻痹。”
闯入者从被打破的墙洞中走了出来，脚步声慢慢变近了。
这下芙洛拉看清了，这确实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气十分深厚，是多年修炼的结果。
“感知不到疼痛的人会更加孤立无援，因为你无知，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到哪一步才会垮。”是个男声，听起来像中年人，“说不定不知不觉就死了呢……你说对吗，幻影旅团的渣滓？”
窝金用手在鼻下面擦了擦，大笑起来：“废话真多，叽叽喳喳的。”
“他受伤了。”芙洛拉看着窝金。
“这点根本算不了什么。”接话的是信长，他双手抱胸，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我看那个人最多也活不过五分钟。”
“十分钟吧，毕竟是个老油条。”艾达把芙洛拉抱在怀里，也兴致盎然地观望着。
“不，我想八分钟差不多。”
“不如开个盘？”侠客干脆坐了下来，掏出了手机。
“那我赌五分钟。”信长咧着嘴角，“赌五百万戒尼。”
“十分钟，七百万戒尼。”
芙洛拉看了一眼窝金，又看了一眼逐渐围在一起的旅团成员们。一边在苦战，一边……像在过年。
“怎么样，芙洛拉，你赌多少？”等所有人都下了注，侠客抬起头望着她。
“我也要吗……”她踌躇了一下，老实回答道，“我没钱。”
“可以欠着。”侠客的笑容绵里藏针，“不过万一是你赢了呢？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啊。”
她还能选择拒绝吗，芙洛拉思忖了一下说：“那……十二分钟吧，一、一百万……”
这是个芙洛拉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她现在是身无分文的状态，能从口袋里掏出一戒尼都是奢望了。照现在的情形，就算她能够顺利逃脱旅团的控制，可能也会因为欠债累累而被特别标记。
“芙洛拉。”站在边上一直未出声的库洛洛突然喊了她的名字，“你能看见这个人的名字吗？”
“能的。”芙洛拉只能选择具现化出了花名册，在刷新的书页果然出现了新名字，“罗布特林·奈伊特……是他没错。”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是个赏金猎人吧。”芬克斯说道。
玛奇的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两个月前有个猎人逮捕了一位A级的连环杀人犯，那个时候无论是电视还在报纸，都有在大肆宣传……是有这回事吧，派克？”
派克诺妲点点头。
“也就是说实力不俗？”飞坦往前走了一步，死死盯着这个男人。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步子收了回来，兴趣缺缺的样子，“看不出什么东西。”
在罗布特林的攻势之下，旅店的承重墙逐渐出现了裂痕。尘土飘扬，碎石飞溅，观战的团员们不断往后撤退，以免在无差别攻击之下遭秧。
借着摇摇欲坠的屋子，芙洛拉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趁乱逃跑。
可这个想法在几秒内就宣告放弃了。
接着她又想到了向这位猎人求助——他很强，但能强到一次性扳倒在场的九个人吗？
不行……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改变自己的立场，太冒险了。
“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的幻影旅团，居然是由一群孩子组成的。”罗布特林举着手里的气/枪，在窝金的身体上开出了一道口子。他的移动能力十分诡谲，总能在拳头即将落在身上的那一刻恰好离开窝金的攻击范围。
相比之下，窝金的情况倒是有点狼狈了。
芙洛拉低头望向手中的花名册。
刹那间，名单中突然又刷新出了一个新的名字——葛鲁多。
“葛鲁多是谁？你们的同伴吗？”芙洛拉望向库洛洛。
“不……”
后者似乎被点醒了，他抬头望向一片狼藉的战场，只有窝金和罗布特林在缠斗。于是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紧紧盯着整个战场——终于，他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身影。
仅仅只是一瞬，但在圆的感知范围内，有了被侵入的感觉。那个人连念的气息都微乎其微，迅速被两人的强大气场掩盖了，然后再也不见了，无论如何探查，都找寻不到。
“你看得到吗？”库洛洛低头望着少女。
芙洛拉摇了摇头。
或许是看到了，可她并没有在意识上察觉，而比意识更诚实的□□却记下了这一刻的剪影，花名册是不会骗人的。可偌大的废墟中只有幻影旅团的九人、猎人一人，和她自己。
用了绝吗？
就算如此，在这间旅店从完好无损变成一堆乱石的时候，对方也该出现了，再不济也会落出一丁点的马脚。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这样，他不在这里。
于是她慢慢萌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再迅速的移动能力也都是线型的。”芙洛拉看向库洛洛，解着内心一团乱的绳结，“但如果是以点为单位的移动呢，是不是就可以在瞬间将气息完全处理干净？”
“你的意思是，依靠记录点来行动。”后者给出了一个更简单明确的说法。
芙洛拉嗯了一声：“这种情况，应该叫瞬间移动？”
“还有呢？”库洛洛微微俯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你还想到了什么？”
“我觉得罗布特林移动的方式太险了。”
“确实。但也可以解释为出于经验的预判。”他又联想到了芙洛拉提出的移动方式，“你是觉得，他的同伴在辅助避险，也就是说，对方是能够移动自己及他人的操作系能力。”
“我是猜想。对方在距离上的浮动，恐怕也是因为这个能力只能在某个范围内使用，不停出入只是防止自己误入圆的范围，他是在试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要做到完全规避是很困难的。”
库洛洛没有接话。
过了几秒，他的眼神一亮，就好像发现了新玩具：“他的位置在哪？”
“在离旅店五十米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以我们目前的面向来讲，应该是向西。”芙洛拉勾选了葛鲁多的名字，进行了方位签到，“不过这只是大致的。”
“那现在呢？”
“现在？”芙洛拉有些不解。
“如果你将名字重新勾选会怎么样。”“啊！”芙洛拉忽然茅塞顿开，她将葛鲁多的签到抹去，又重新进行了勾选。
果然，这一次位置便不一样了。
这个人……
芙洛拉在意外之余更多的感到了恐惧。
是她被自己的能力条件框死了，钻了死胡同。
她从来没有想过反复勾选姓名，能力只是规定“选择姓名并进行定位”，却从来没有说不能够“短时间内反复选择”。她只是简单的，直白的，把它当做一次性选择来使用。
自己确实在船上向幻影旅团隐瞒了能够持续追踪目标的能力。可即使如此，库洛洛还是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将“持续追踪”应用在了现有的并不完善的能力上。这就相当于一次刷新，而只要不停的进行刷新，即使是精准度不高，手上也没有信物，那么依旧能持续对目标进行追踪。
虽然程序麻烦，但却是极其有效的！
“西南方二十米到四十米。”
“反过来看，我们也可以利用远近浮动的距离，推算出他的能力使用范围。”库洛洛的神色稍霁，捉摸不透的黑瞳中有了一点光彩，“你觉得呢？”
芙洛拉咬了咬嘴唇，缓缓点头。
是的，她应该彻底放弃求救的念头，连想都不该想……因为从这个人手里逃离，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