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故人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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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阡陌与楮墨对视一眼，都觉惊疑。那是个男人的叫声，在这清晨幽静的树林中显得尤是诡异。
“去看看。”楮墨下令。
沈阡陌当然闻到那让他熟悉甚至有些不由自主地兴奋的气味，这一路还真是风雨颇多啊。
一行人寻声找去，不多时马车停下，沈阡陌撩开车帘想要下车，想了想说了句“是妖。”
楮墨也跟着下了车。
远远看见前面躺着个人，沈阡陌抬手示意众人停下，然后自己缓步走去。直走到那人身边，发现人已死了，死相还异常凄惨。胸前破了个大口，想来心已被挖去了吧，空气中弥漫了血液的腥臭味。再看看那人，却是个身形肥胖的中年男人，肥头大耳，油光满面。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应该是一瞬毙命，且是刚死不久。
他漠然对着空气说道：“怎么，还不出来。”
周围毫无动静。在看那些侍卫已围在楮墨身边站好，制止任何意外发生。
他拔出剑，“看来非要我请你了。”说罢蓦地飞身向前，速度惊人，手中的剑陡然前刺。
“啊！”
沈阡陌的剑尖前凭空出现一名女子，身着红衣，姿态清丽中带一丝妩媚，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艳，却也是个美妇。
此时他的剑尖直抵那女子颈前，甚至剑尖已没入雪白颈项，透出淡淡的血丝来，更添妖娆。
女子身体微微颤抖，却倔强地强自镇静，不屈地看着他。
倒是只有骨气的妖精。
“为何取他的心？”
她依旧只是看他而不言语。沈阡陌稍一用力顶了顶剑，她痛得颤了一下，只得不甘说道：“妖杀人，又有何理由？”
沈阡陌皱眉不语，妖精为练功杀人，应是吸人精气，喝人血，而她，却在那人活着之时生生取出心脏，这又是为何？
只一出神，便见一条植物的枝叶顺着他的剑缠绕而来，直逼他握剑的手。他一惊，徒然收手，将剑离开妖精的颈项。不待他反应，一根藤鞭破空向他抽来，由于来势凶猛，沈阡陌来不及躲闪，只得抬手去挡。藤鞭结结实实落在他的手臂上，一声裂帛，殷红的血从胳膊渗出滴在藤鞭上。藤鞭上立时开出一朵娇媚的蔷薇。
呵，是只蔷薇精啊。
花妖算是妖类中最没歹心的了，一般不会害人，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些败类。
不等他反击，那藤鞭再次袭来，速度更快。但这次他已有些防备，眼疾手快竟一把扯住扫来的鞭尾，使那藤鞭不得动弹。不料那藤鞭蓦地生出刺来，将他手掌扎破，鲜血溅到鞭上又开出些艳丽的蔷薇。
空气中被蔷薇的香气弥漫，遮盖了原有的血腥味。
沈阡陌却没有松开握鞭的手，顺势提剑向前。藤鞭被他握住，那妖精躲闪不得，再加上他速度奇快，她只绝眼前一闪就感到脖颈一凉，然后便放弃反抗，闭上眼睛。
众人这才看清，沈阡陌的剑端端正正地架在那女子的颈侧。
沈阡陌看着她，神情依旧倔强不屈，却带着些无奈，不甘和，悲凉。
他正准备滑动手中的剑结束这个生命，却听见空气中一声稚嫩的怒喝。
“住手！”
仔细一看，旁边出现一个清俊可爱的男童来。
这次那女子猛然睁开双眼，奋力挣扎，“小玉，你来做什么！快走！”
那小玉撅着小嘴凄凄叫了声“娘……”
沈阡陌早就嗅到空气中另外一丝轻轻浅浅的妖气了，只是一只二百年道行的小妖，在一旁吓的簌簌发抖。
小玉手中竟捧着颗鲜红的心脏！
他转向沈阡陌，“你放开我娘！”声音怯怯的，带着不可掩饰的害怕，“你要这心，还你就是了，求你放开我娘……都是因为我才，才杀那个人的……”
“小玉……”那女子也生生落下泪来，带着恳求的语气对沈阡陌说，“你放了他……他从没害过人……”
“不是，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被那可恶的蛇妖吸了我的元气还打伤我，娘就不会杀那人给我疗伤了……而且，娘杀的都是大坏蛋，他做了许多坏事娘才杀他的……”
沈阡陌看着他哭花的小脸，知道他所说不假，低头出神。总觉得他那倔强的神态很熟悉，像谁呢，或许，是很久以前的那个叫沈阡陌的男孩吧。
他放下抵在那妖精颈项上的剑，沉默地向回走去。
只走出几尺的距离，他突然转身，手中的剑向小玉的方向射去。
“不要——”蔷薇精绝望地呼喊。
那柄剑赫然插在小玉身后的一条巨蛇的三寸之处，溅出大量的黑血。那蛇吃痛，疯狂地扭动身子，只差要把剑甩出来。沈阡陌提身向前，按住剑柄猛地发力，将剑深深推进巨蛇身体，只剩剑柄留在外面。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蛇“轰”地倒地，再不动弹。
沈阡陌将剑抽出，转身就走。
那蛇本是想趁机偷袭，吃掉那小玉，谁料沈阡陌反应如此之快，蛇精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把命丢了。其实也不怪，蛇精那一身腥臭，在满是蔷薇香气的空气中显得尤其突出。
所有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震住，一时都没有出声。
蔷薇精跑到他面前单膝跪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用。”
还真是讽刺，伏妖的人竟成了妖精的救命恩人。
只是他不知，下次再见面时，一切竟变的更加荒谬。
“不知公子名讳可否告知？”
“沈阡陌。”
她双手握起他被刺伤的手，随即便有红光自他与她手间的地方发出，不一会便消失不见，而他手上的伤也消失不见。
她恭敬说道：“沈公子，您的恩情涟漪必不相忘，请原谅涟漪在您身上施了些法术，这样一旦察觉您有危险，涟漪一定立刻赶到以报公子大恩。”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沈阡陌低头看看仿佛没受过伤的手，以及，那上面的一个小小的蔷薇印记。
涟漪轻轻摇头，他却在她眼里看见坚定的神色，知道她意已决，便不再多说，点点头走回马车。
身后涟漪抱着小玉消失在空气中。
于是他们继续赶路，直到傍晚才走出树林，来到一座城门外，马车停了下来。
十一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主子，天色已晚，我们在易安城歇息吧。弦月山庄雁涯公子奉师命在城中客栈等候，在此接应我们。”
“恩。”
一行人已将夜行服换下，穿上平常衣物，扮做商人进城，找到那间客栈安顿下来。
楮墨及沈阡陌在房间中吃这几天来的第一顿安稳饭，听到有人敲门，楮墨心知是雁涯，口中说着“请进。”同时起身相迎。
只见门外进来一位丰神俊美的公子。来人一袭白衣，清淡典雅，不晦暗亦不张扬。温柔的眉眼，让人忍不住靠近，却又有些淡淡的疏离感。墨发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束在脑后，发丝柔软。
“师兄。”楮墨谦和地和来人打招呼。
弦月山庄的庄主是他母妃生前的师父，而雁涯的师父又是他母妃的师兄，因此，叫雁涯一声师兄并不过分。
“五皇子。”雁涯语气平淡，不卑不亢。随着略一拱手，一些发丝顺着脖颈滑到胸前，“我奉师命来护送皇子回京。”
“那么便麻烦师兄了。”
“皇子不必客气，”雁涯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自他进门，眼睛便一刻不曾离开他身上，“不知这位公子是谁？”
楮墨站到沈阡陌身前说：“这是沈阡陌沈公子，在这次刺杀中救过我的性命。”说完转身看向沈阡陌，却见他直直盯着雁涯，痴迷一般，神情悲喜莫辨。
沈阡陌迈步走到雁涯面前，梦呓一般地吐出一句，“哥……”
楮墨和雁涯都不禁一怔。
“哥，哥！真的是你，哥……哥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看到雁涯一脸不解，着急道，“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陌啊……”
小陌，是那个人对他的专称，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却像不认识般看着自己？
“我是小陌啊……哥，你好好看看我啊……”沈阡陌似疯了般地抱住雁涯，“哥，我好想你！哥，哥……”
雁涯从惊诧中清醒过来，轻轻拉开沈阡陌，温柔的嗓音响起，“沈公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不曾有个弟弟。”
沈阡陌呆楞地抬头看他，又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哥，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哥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吧，千万别装作不认识我……”说着豆大的泪滴不停从清秀却带着些英气的脸上滑落，一刻不停，似是要把所有的泪都落尽一般。
楮墨从不曾看见这样的沈阡陌，他总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在意，甚至连活着也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死。可眼前的他，眼中有着近似疯狂的神色，神情是狂喜，也是深深的绝望。泪水就那样从眼角滑出然后沿着脸颊蜿蜒而下，不曾停歇。
看着这样的沈阡陌，他竟然有种心疼的感觉跃然心底。
楮墨走过去，拉住沈阡陌，轻手点了他的睡穴，他便眼神空洞地陷入睡眠。
楮墨看一眼雁涯，抱起沈阡陌，轻轻将他放在床上。
他转身看向雁涯，“师兄真的不认识沈公子？”
“不曾见过。”雁涯坚定地回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故人不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