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幕红绡》槿苒

23、李嬷嬷

　　因为有人“把守”窗户，萧绡这一晚睡得格外香。一直到感觉有人猛地拍床板才悠悠转醒。
　　“谷雨，别吵，让我再睡会儿。”萧绡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没想到这拍打不但没停，反而更剧烈了。萧绡不得已地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正是在窗框里睡了一宿的皇上。萧绡便一下子清醒过来，一咕噜爬起来。
　　“爱妃可是醒了，不知昨夜睡得好不好。”
　　“回皇上，妾坐晚原是睡得很好的，可是听到窗子那有动静，就惊醒了，想起从前的事，不禁十分害怕，好在有皇上替妾看着，所以妾后半夜睡得很踏实。妾多谢皇上了。”
　　床边的人眉头一挑，不怒反笑：“爱妃睡得好就好了，朕为了保你好梦，可是在窗子里将就大半夜，现在是腰酸背痛。爱妃现在醒了，有力气了，朕可累了。”
　　说罢皇上便往床上一倒，“爱妃来给朕揉揉腿。”
　　“可否容妾身梳洗打扮后再来服侍皇上？”
　　“不必了，就这样挺好的。”
　　天命不可违，萧绡只好跪坐在床边为皇上揉腿，大概过了一刻钟，萧绡觉得手腕酸软无力，她打量着皇上已经睡着了，就默默地收了手。
　　萧绡刚刚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床上的人便眼皮微动“怎么不揉了，朕可是在窗框里蜷缩了半夜，你这才揉一刻钟呢。”
　　萧绡灵光一闪：“上朝的时辰快到了，皇上切不可误了朝政啊。”
　　这招果然有用，皇上一听到朝政，一下子精神抖擞地做起来。萧绡送了一口气，替皇上整理好衣物，她看到皇上眼底的青黑，不禁又些心疼。
　　“皇上还是莫要喝多了，免得再做出傻事来，伤身体。”
　　皇上刚准备出门，听到这话又回来轻轻拍拍萧绡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朕昨儿白天训斥的瑾昭仪，到了夜里自觉得心有所愧，便想来看看，又想着夜深，不想惊动旁人，便悄悄地来了，这是傻事吗？仔细想想，这做傻事的该是瑾昭仪吧。”
　　皇上昨晚是悄悄来的，今早自然是悄悄地走的，宫里谁也不知道皇上是从安雅轩离开的。
　　皇上刚一走，谷雨就进来问：“娘娘昨晚究竟做了什么傻事，惹得皇上不高兴？”
　　萧绡指了指已经微微裂开的窗框，低声说：“昨夜皇上过来，想翻窗户进来，我本应该搭把手扶他进来，但我昨晚有点困，就由着他去了。”
　　“由着他？”
　　“就由着他在窗框里了。”谷雨听到这话大惊失色“这…这…这也难怪皇上生气。”
　　萧绡倒是没工夫想皇上是否生气，她的册封礼明日就要举行了，她要着人盯着礼部那边准备，而且她还要了解楚姑娘的下落，现在看来皇上是不会告诉她了，她只得自己碰碰运气了。
　　萧绡叮嘱安雅轩上下对昨晚的事三缄其口，又遣清明去司务府看看礼服是否妥当。
　　吃过早饭之后萧绡就让谷雨去请红梅过来，谷雨一愣说：“她不是在张家去了？”
　　“那是楚家嫡女被封为宁安公主，红梅只是宫中的宫女，怎么会去张家？你莫非是昨晚没睡好，都说胡话了？”萧绡狠狠地瞪了谷雨一眼，算是警告她。谷雨明白萧绡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去找红梅来。
　　萧绡想着宫里的所有宫人都是记录在案的，何况红梅还是大宫女，现在宫里虽然没什么妃嫔住着，但是毕竟还有大户人家的女儿在，宫里的大宫女不可能白白消失，而且现在楚姑娘除了宫也没有容身之处，只能等这赐婚风头过了再做打算。所以萧绡有很大的把握认为一会谷雨请来的红梅就会是楚姑娘本人。
　　不过红梅还没来，白鹭就进来说李嬷嬷来了。萧绡对李嬷嬷还是心存感激的，前几天的祭祀和张家的婚礼多亏了李嬷嬷的提点才没出什么岔子。所以萧绡客气地让李嬷嬷坐下，又让白鹭给她上茶。
　　不过李嬷嬷倒是一改了往日的殷勤和热情，冷着脸喝了口茶，就起身说：“皇上口谕，瑾昭仪萧氏御前失礼，朕念其初封昭仪，不熟悉规矩，特命宫中教养嬷嬷前往安雅轩指点，望瑾昭仪认真学习。”
　　外人都知道瑾昭仪昨天下午触怒了皇上，所以有这道圣旨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只有萧绡知道皇上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变着法子地折腾她，纯粹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还在生气，公报私仇呢。
　　传达了皇上口谕，李嬷嬷便趾高气昂地说：“瑾昭仪娘娘不如移步正殿，咱们今早开始吧，这天气是越发热了，拖到日头上来了，只怕娘娘身子受不住。”
　　萧绡对李嬷嬷的态度有些不满，但碍于李嬷嬷到底是皇上的人，萧绡也不敢不给她面子。萧绡自知最近得罪皇上多次了，自从被封了昭仪之后，萧绡心里确实有点飘，现在学学规矩也好。
　　萧绡对学规矩本身没有抵触感，她本就不生在京城，小时候也没有学过什么规矩，突然一朝进宫，也只是在来京的路上大概知道了些规矩。当时红梅只教了她如何向皇上行礼、如何和相同位份的嫔妃打招呼，别的礼节萧绡到现在也不知道。
　　萧绡在进宫路上也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后宫，旁的礼节也都没用上，不过这是后宫，不可能永远只有自己一个宫嫔，自己也不可能永远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皇上现在对萧绡是好的，可萧绡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真的惺惺相惜还是虚情假意的相互利用？
　　萧绡跟着李嬷嬷来到正殿，让白鹭到门口去候着，李嬷嬷就开腔了：“首先是走姿，宫中女眷，走路应当从容缓行，仪态端庄。”
　　萧绡认真地走了两步，李嬷嬷就摇摇头说：“娘娘这姿势可不对，首先，挺胸抬头，然后迈腿，一小步……”
　　萧绡照着李嬷嬷的指点，围着正殿走了两圈，身上已经汗涔涔了。
　　从前萧绡做在正殿中不觉得这正殿大，现在走两圈才觉得这安雅轩可真是不小。
　　好不容易萧绡的走路姿势得到了李嬷嬷的认可，接下来就是喝水，进食。这个比较简单，萧绡好不容易可以坐下来，于是故意把动作做得比较别扭，希望李嬷嬷再拿点茶水糕点来让她再练习练习。
　　可是李嬷嬷似乎看穿了萧绡的心事，萧绡刚刚喝了一口水，李嬷嬷就说：“昭仪娘娘不愧是大户人家，这姿势是一等一的好，京中的名门都比不上呢。”
　　“本宫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什么都不懂，让嬷嬷见笑了。”萧绡还想推辞，李嬷嬷已经示意她站起来，练习行礼。
　　这时谷雨进来说：“红梅姑娘来了。”
　　李嬷嬷一听有外人来，有些不高兴，插话说：“昭仪娘娘还在学习规矩，不宜见人的。”
　　萧绡觉得平日里李嬷嬷是知礼的，待她也是客气的，今日不知是怎么的，如此嚣张。尽管她是皇上派来的教养嬷嬷，但萧绡是皇上亲封的正三品昭仪，也远不是她能僭越的。
　　萧绡看谷雨就要出去，连忙喊了声：“谷雨，让红梅姑娘先在西厢房候着，照顾好她。”
　　谷雨领命出去，萧绡回头看李嬷嬷，感觉她有点不快，萧绡问：“李嬷嬷可否告诉我大概还有多久我们可以学完这规矩，眼下有客人来安雅轩，本宫也不能让人久等啊。”
　　李嬷嬷脸一变：“娘娘可是正三品昭仪，红梅只是个小宫女，让她等三天三夜她也不敢有半点怨言的。”
　　萧绡点点头说：“红梅姑娘一向是知礼的，这点本宫知道，只是昨儿皇上吩咐本宫今天要见见红梅姑娘，看看礼服的样式，否则，本宫一大早去召见一个小宫女干什么。”
　　萧绡还想到了一个问题，若真如她所想，那李嬷嬷一旦看到了红梅，这事情就露馅了，所以萧绡现在如果不能打发走李嬷嬷，就只能让红梅改日再来。
　　李嬷嬷一听是皇上的吩咐，有些犹豫了，但过了一会，有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板着脸让萧绡练习行礼。
　　只过了一盏茶功夫，谷雨又进来了，还没等谷雨开口，李嬷嬷就抢着说：“现在昭仪有要事，不能见客的。”蹲在地上的萧绡虽然觉得李嬷嬷今天的态度格外蹊跷，但也是忍无可忍了，于是一下子站起来，走到李嬷嬷面前。
　　“李嬷嬷是宫里的教养嬷嬷，既然皇上派您来教本宫规矩，那您应该是熟悉宫规的。您也知道本宫是正三品昭仪，您方才已经两次抢在本宫前面对本宫的宫人发号施令，这便是以下犯上。”
　　李嬷嬷皱了皱眉眉头，眼里有些惶恐，不过很快这惶恐就消失了，反而还生出了一种盛气凌人。
　　萧绡继续说：“依照宫规，以下犯上要受何等处罚，嬷嬷应当比本宫清楚。”
　　李嬷嬷轻轻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萧绡总觉得她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来故意为难自己，不过这些暂且放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李嬷嬷打发走。
　　“既然你领了皇上的命令来，现在本宫也学到了宫里的规矩，这大中午太阳正大，本宫让人备下了清热的绿豆汤，嬷嬷喝一些吧。一会本宫差人送嬷嬷回去。嬷嬷今天也性辛苦了。”说着萧绡抓了一把金瓜子塞到李嬷嬷手里。李嬷嬷接了金瓜子，掂量掂量之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萧绡心下了然了，原来是拿钱办事的，于是萧绡又添了些金瓜子，李嬷嬷便说：“既然老奴的任务完成了，就先告退了。”
　　现在萧绡越发确定了，要为难自己的绝对不是皇上。可又是谁要为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