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幕红绡》槿苒

19、混沌之外

　　四月廿一，皇上下旨，封镇国将军之女楚盈为宁安公主，赐婚张家公子张治。蓄谋已久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了。虽说赐婚的风声早已传出，但封大臣之女为公主的例子实则罕见。于是御史台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地被送到皇上面前，然而君无戏言，这些文官到底是白费笔墨了。
　　礼部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也在朝臣的哗然中按部就班地展开了，这礼节是怎么热闹怎么来，张楚两家都是一片欢天喜地。此时杏花城内，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楚盈被封为公主后，就般到了公主府内待嫁，与外界断了联系。公主府在杏花城的最里面，皇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已经封王，每年春节才回京，姐妹也都已经出嫁，这公主府已经久久无人居住。
　　赐婚之事尘埃落定，萧绡也结束了近一个月的“蜗居”生活，萧绡首先去了公主府，眼前的建筑虽富丽堂皇，长檐飞角无不精致，但仔细端详，也能见红漆剥落，丝网盘结，满目萧条。
　　萧绡想进去，却被门口的一个小黄门拦下。
　　“我是后宫的女眷，为何不能进去看看公主？”
　　“这是规矩，所有公主赐婚之后都只能在闺阁中等候，不得擅自出门，也不得与外人相见。若是充容娘娘想见宁安公主，不妨等到大婚那日吧。”
　　“那你可知道哪日大婚？”
　　“小的不知。”
　　萧绡看四下没人，就取出一个荷包塞到这黄门手里，希望他通融一下，可这个黄门滴水不进，萧绡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离开公主府，萧绡顺道去了吴贵人那里，吴贵人好像料到萧绡会来似的，早就在正厅备下了点心茶水候着。
　　萧绡刚刚坐下，吴贵人就问：“你方才去了公主府？”
　　萧绡惊讶于吴贵人的消息灵通，吴贵人却说：“我并没有差人有意打听，这消息就自己飞到了这墨文轩，恐怕是有人故意传话，闹得阖宫皆知。”
　　萧绡不禁有些感谢刚才公主府门口那个固执的小黄门，若他真的为萧绡的银子所动，放萧绡进去了，那此时传遍宫中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萧绡也暗自懊恼，若是自己再耐心一点，等这件事风波稍微平息一点再出安雅轩，是不是不会这么惹眼呢？
　　“你与宁安公主关系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此时你们都在风口浪尖之上，你在宫中还是谨慎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我们？”
　　“没错，前几日早朝，国子监上书说你在后宫中干预政事，吹枕边风阻挠楚，张两家的婚事，还说让皇帝废了你。”
　　萧绡一惊，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浑然不知，原来自己还没享受几天生活，就差一点称废妃了。
　　吴贵人看到萧绡惊惧的表情，倒是奇怪了“你不会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吧。”
　　萧绡摇摇头，吴贵人看萧绡魂不守舍的，知道她有心事，也没有多留她，只让紫鹃拿了两盒桂花糕给萧绡带着，就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萧绡回到安雅轩，已经是午后，清明把午膳拿出来，萧绡也只是草草吃了两口就让人把饭菜撤下去了。
　　萧绡进了自己的卧室，谷雨以为萧绡是准备午睡，便拿了安神香进来点着。
　　谁知道萧绡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子边拿着狼毫在纸上乱涂乱画。谷雨不识字，看不懂萧绡在写什么，就转身准备出去。
　　“谷雨，拿个绣墩来。”
　　谷雨领命，趋步而行，很快拿了绣墩过来。此时萧绡已经盘腿坐在榻上，她示意谷雨在榻边坐下。
　　谷雨觉得萧绡今天有些奇怪，但还是静静坐在塌边的绣墩上。
　　萧绡并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也好像忘了谷雨坐在旁边似的，一盏茶功夫，谷雨就沉不住气了，不安地咳嗽了两声。
　　萧绡望了谷雨一眼，还是什么也不说，继续歪着头发呆。又过了一炷香功夫，谷雨一直如坐针毡，衣角都被拽出了皱褶，萧绡看在眼里，依旧不说话。
　　在萧绡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盏花茶后，谷雨终于忍不住，扑通一下跪在萧绡面前，带着哭腔说：“请娘娘明示。”
　　又过了半晌萧绡才开口说：“你别着急，我本是有话要问你，可是方才吃饭没注意，仿佛又东西卡在喉咙里，所以刚刚耽误了一会，你赶快坐下。”
　　谷雨听到萧绡语气温和，并无怒意，也安心了些，又坐回绣墩上。
　　“我久在安雅轩，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一概不知，今日一出门，便听到了让人吃惊的消息。”
　　“什么消息？”
　　“皇上要废了我？”
　　“娘娘不要相信外面那些小宫女乱讲啊，皇上待娘娘如何，娘娘自己是最清楚的，这宫中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怎么会呢？”
　　萧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是不是有人想让皇上废了我？”
　　“这……这……”谷雨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谷雨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珠，想起了清明的叮嘱，便说“这是前朝的事，我……我……也不清楚。”
　　“哦？你也觉得我这是干政了？”
　　“奴婢……奴婢不敢”
　　萧绡也没再说什么，只让谷雨去把清明找来。谷雨是安雅轩中年龄最小的，想来嘴快，萧绡感觉是有人故意在瞒着她各种消息，就想从谷雨这儿套话。谁知道连谷雨也不肯吐露半分，看来这人有点厉害。
　　萧绡想来想去，这安雅轩中白鹭进宫虽有些年头但年龄也不大，唯有清明平日里最为稳重，据说再别的宫中还有几个同乡姐妹，消息最为灵通。萧绡平日里比较倚重她，给她的赏赐总丰厚些谷雨和白鹭平日里也听她的，她也算尽心尽力，目前，萧绡也没觉得她有二心。
　　清明进来后，萧绡还是先让她在绣墩上坐下，然后便不再理会。不过清明完全没有谷雨的慌张，看萧绡放下茶盏就说：“娘娘有什么想问得就尽管问吧，这门外有谷雨看着，娘娘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奴婢一定无所不言。”
　　萧绡惊叹于清明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还是和颜悦色地问：“听说皇帝要废了我，可当真有此事？”
　　“并没有。”
　　“那可是有人想让皇上废了我？”
　　“娘娘进宫以来受尽恩宠，想看娘娘失势的大有人在，娘娘何必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烦心？”
　　“那你可否告诉我，这次又是谁想让我失势？”
　　“是张家，为楚姑娘的婚事。”清明答得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这事已经满宫皆知了吧？”
　　“是。”
　　“你既早得了消息，为何不告诉我？为何刚才谷雨也不愿意告诉我？”
　　“宫里的传言一向是添油加醋，是我叮嘱谷雨不要再娘娘面前乱说的。再说，娘娘就算得了消息，又能怎样呢？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萧绡挥挥手，让清明去整理些亮色的锦缎出来。等到清明离开，萧绡又回到桌边，开始在纸上乱花。
　　萧绡先画了一个茶几，然后是两童子对坐，执黑白子，。茶几上搁着一棋盘，棋盘中有寥寥数子。
　　事已至此，这棋局已经七八分明了了。这联姻应该是张家的意思，皇上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至于萧绡进宫，应该大部分是萧峰的谋划，而也有人做了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而皇上此举定然是有所考虑的，只是张家还在洋洋得意，楚家也被蒙在鼓里。
　　笔在纸上起起落落，不一会，两个童子胜负分明。萧绡放下笔，爬到床上沉沉睡去。
　　皇上好不容易批完奏折，就带着王总管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安雅轩。听说萧绡正在睡觉，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
　　皇上一进门，就看到萧绡桌上摆着的画。
　　两个对弈的小人，其中一个旁边有一“张”字，另一个旁边有一“邱”字，不禁哑然失笑——这女子果然冰雪聪明。

作者有话说

　　国子监祭酒是中国古代中央政府官职之一，始于西晋武帝国子祭酒，后经北齐、隋唐、明清延变。该官职基本隶属于朝廷最高学府：国子监。主要任务是掌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
今天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