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将军令（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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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颜匆匆赶了步伐，向军中士兵问明了叶子谦的处所，便亲自一路寻了过去。
帐子前有两个侍卫，见了她来，方入帐通报，叶子谦闻讯已出帐而来，亲自卷了帘子，含笑道：“公子请进。”
沐颜还笑相谢，亦不拘礼，便施然入了帐子。
叶子谦挽了袖，端坐在桌前，容色静清，淡淡含着笑，与叶子陵的玩劣性子竟是相差甚远。
沐颜注目四顾，帐内摆设朴素而淡雅，不像军中领兵之人的住所，倒似漫卷诗书的书房，细看来，都是《三十六计》之类的兵法，目光所至，不由莞尔一笑。
“公子是在笑子谦么？”叶子谦微微一笑，眼眸仿如黑曜石一般，清辉流转之间，有着说不出的灵秀与颖慧。
沐颜呷了一口他递过的茶水，笑道：“副将误会了，寒泱一是念及幼时阅读兵法时的趣事，二是也未曾想副将如此军位,竟还看那老幼皆知的《三十六计》。”
“叫副将太见外了，公子不如与大哥一同唤我一声子谦便是。”叶子谦坦然笑道，“温故而知新，古来便有此道理，子谦自以为驽钝，惟有时常翻阅，方不忘了书中奥妙。”
“失礼了，子谦亦称一声寒泱便可。”沐颜指尖从桌上轻掠而过，随口又接道：“自成年后，我再未读过此类兵书，却是人生一憾了。”
“子谦少时，也是常与兄长切磋，而真正从军之后，才发现那些不过是纸上谈兵，真刀实枪之下，哪里会想到这些兵法？”叶子谦含笑回她，颜上渐染了微红，更显容貌秀婉，清明好似纸上旧月。
沐颜怅然若失：“只可惜，如今再也寻不得能与寒泱相论兵法的友人。”
“哦？那位传说中的友人如今可是与寒泱离散了？”叶子谦竟似自身遗憾般长叹一声。
沐颜似是惋惜地道：“也算是吧，我听闻他曾与子谦共事过，故而想有此一问。”
叶子谦神色略显惊异，随即以笑掩过，道：“寒泱不妨一说，也许子谦能有消息相告。”
“那名友人，姓陆，单名一个湛字。”她低头想了许久，才浅笑着加了一句，“天空湛蓝的湛。”
叶子谦沉吟片刻，才道：“陆少尉？我确曾与他见过面。”
沐颜双眼微亮，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那他现在何处？我在晚商城中只听得他失了消息，如若子谦能告之其所在，寒泱必不甚感激。”
叶子谦犹豫半晌，终于压低了声音道：“听闻，陆少尉不是失踪，而是投敌！”
沐颜蓦然抬眼，断然道：“决不可能！”她深吸了口气，道，“就算是任何人都会投敌，只有他不会。”
那个曾经淡定笑着对她说起身为将军的父亲的少年，那个为了守卫家国天下弃她而去的陆湛怎么会投敌？
叶子谦站起，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微侧了身，静道：“对晚商，这里已是封锁了消息，一切都只是猜测，作不得准，寒泱还是不要妄下判断。”
沐颜听罢，按捺住怒意，只笑着道：“子谦说得是，或许他只是有事抽身离开了。”
“守城之将，不得擅自离城，这是规矩。”叶子谦转身肃然接口，“除非他归队给出一个交代，否则就算是大哥也会按照军法处置的。”
沐颜语塞，也确找不出话来反驳，却有凭着心中的直觉笃定陆湛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只得低头无言。
然即才过一瞬，她复又抬头道：“我信他，必事出有因。”眼神澄澈而坚定，不容争辩。
“也罢。”叶子谦淡然一笑，“这种事谁说的清呢。”
沐颜站起，默然笑了，客套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切自有定论。打扰子谦了，寒泱告辞。”
叶子谦拱手一礼，还笑道：“不送了。”
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他开口叫住沐颜，走到她身后，长身玉立，静道：“子谦仍望寒泱能记住自己身处何方。”
沐颜转瞬回首，目光如电：“何解？”
“既是随大哥而来，就是军中之人，当数万战士为了容朔而浴血奋战之时，寒泱是会选择情还是义？是为了自己的执念而寻一人，还是放手一搏，襄助大哥？”叶子谦温和顺雅的眼里亦仿佛有锋芒隐隐欲出，“我只希望，寒泱不会伤害最关心你的人。”
沐颜怔住，心头情绪翻滚，当下倦然道：“我自明白这些。”叶子谦的话虽然进退有度，却分明是在责她过于自私。
她是自私，不同于子陵。两人来到漠北，一为私情，一为家国。相较之下，是她理亏，更何况她要寻找的那人，是早被漠北守军认定为投敌的叛徒。
默默道谢，才出帐而去。心中各种滋味交杂，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尝过的尴尬和无奈，也许在晚商城里，苏寒泱是众人景仰的翩翩公子，可是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就像一个天真的孩童，懵懂迷茫。
她轻轻叹气。阿湛，你留给我这样一个局面，我该如何是好？若你真的背叛我们的国家，我是否真要与你决断？
沐颜抬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云烟缥缈，天气晴佳，可是她的心情却再也轻快不起来。如同坠了铁石，沉甸甸地压在胸腔，透不过气来。
叶子谦含笑目送沐颜出了帐子，才至案前提笔书写。
“一切如君所料。”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着人送了信去，才靠在椅上，合目休憩起来，手指微微收紧，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次日清晨，沐颜方梳妆好，便听得军鼓阵阵，清角长啸，掀帘出帐，见人影整齐赶路，方知是叶子陵点兵演练。
叶子陵没有给她准备战甲，她只得一身素色白衣，轻掖了袖管，盈盈度步而出。
练兵场与军营相距不远，军营在山丘略高处，而练兵场却地势稍低，沐颜站在军营尽处，俯身而望，明晃晃的银色盔甲一片，人头攒动，手握枪盾，整齐威仪。
再一扬目，便见了昔日嬉笑不拘的叶子陵肃了眉，紧抿着唇，长发高束紫玉冠，一身银黑的战袍，长刀在手，翩然有一种旷然和凌厉之气。
这个时候的沐颜比在晚商城中更能真切的感受出叶子陵身为沛姚将军的风姿飒然，少年得志，风华正盛，这样的人，总会有人为他喝彩，注定生在高处，看他风光飘扬，看他快意生死。
犹记得，小乔对他极是赞赏，曾为他作过一曲唱词，亦流传了晚商街头巷尾。
将军令，毕生肝胆留去两袖清。将军情，纵尔金甲为他空留吟。英雄情，美人心。家国天下儿女共沾巾，生死几何男儿志已定。待归程，荣华冠翎。千军万马，将军一令。破关山寒凛，看漫卷旗旌，称一世雄英。
沐颜也还笑过小乔，说叶子陵生性散漫，怎当得起如此赞誉，如今看来，是她眼界浅薄了，这个人，一旦进入他的天地，必如龙腾虎跃，光耀一世。
沐颜心思微动，转身欲走，却见银光一闪，一泓翠蓝如湖的长剑已然横在她胸口。
面前执剑的是一个年纪稍长的青衣书生模样之人，只是眉间风凛，傲然如雪中松柏。
沐颜含笑伸指轻夹住剑尖，拱手作揖道：“苏寒泱不知哪里得罪了前辈，还请指教。”
“苏寒泱？”那人微微皱了眉，迅速收剑，“相府少爷？”手上握在剑柄三寸处，警惕不减。
“惭愧，寒泱未料拙名已传塞外，不敢当。”沐颜甩袖，眼里三分自负，一分谦恭。
“嗤”男子不屑地讥讽了一声，“原来那个总是与将军针锋相对的小子就是你。”
沐颜怔神，不由感到哭笑不得，只能道：“政见相错，偶尔争论也是有的，察纳雅言，广听良见，是为人之境。”她笑容不减，“敢问前辈大名？”
“辛垣皙。”他抱手傲言。
沐颜目光转为惊喜：“是子陵帐下第一军师辛垣前辈。”她在朝中就已听闻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赫赫盛名的男子，多智近妖，遍读诗书，甚至连她袖中的夜吟刀亦传闻是由辛垣皙所铸。
“相府大少爷的夸赞，皙不敢当。”辛垣皙冷讽，眼眸随是深邃却隐见碧蓝。
沐颜转念，执出袖中夜吟刀，奉于辛垣皙面前，澄静道：“闻说辛垣先生曾铸刀夜吟，寒泱有幸得之，且不论与将军关系如何，作为受益者，先生当得起寒泱一赞。”
辛垣皙容色暂缓，接刀细看过，叹道：“没想到夜吟竟会在你手里，可见你在将军心中地位非同一般，且罢，皙不与你为难。”
沐颜静静收回夜吟，淡笑道：“不过知己相交，先生夸张了。”
“不。”辛垣皙摇头，“夜吟出世之时，皙曾对将军说，此刀戾气虽重，却能护主平安，锋口青红，俗称红颜醉，这种质地的兵器已经很久没有人铸造过了，它会挟着杀戮而来，却饱含持刀人的坦荡真心。”
沐颜低头看袖口隐约露出的刀锋，冷光微凝，流光轻飞，的确好刀。坦荡真心啊……她静默半晌，才定神道：“寒泱明白了，多谢先生赐告。”
她转身走出几步，又想起了什么，拱手一拜，郑重道：“请问先生可铸过女子盔甲？”
辛垣皙沉吟：“公子需要？”他诧异道，“确曾有，不过公子要此作甚？”
沐颜坦然一笑，临风从容道：“不敢再欺瞒先生，沐颜实是女子，不过暂冒兄长之名，恳请先生不要泄露军中。”
辛垣皙眼中肃然起敬：“苏大小姐好胆色，这女子盔甲皙定改了送至帐中。”
“多谢先生。”沐颜道谢，“冒昧一问，不知那盔甲原是何人所有？”
“是一故人，早已辞世而去。”辛垣皙怅然一叹，拱手道，“将军还在练兵，皙这便要去了，大小姐还是不要乱走的话，以免有人如皙般心生误解。”
沐颜含笑道：“先生走好，不送。”她亦转身回帐。
傍晚时分，沐颜估摸着叶子陵该是结束练兵了，便拿了叶子陵曾给她穿的外衣，径直往他那里去。一路上，偶尔遇见几个巡视的士兵，也只是含笑点头，却不见有人回应，不由觉得有些尴尬。
叶子陵本就倚在帐门口，见她略有些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禁莞尔，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还不进来。”
那士兵正色向叶子陵行了礼，便肃着脸走开了。
沐颜又是气又是笑道：“怎么态度差了这么多！”她伸手把衣服往叶子陵手上一递，道，“我第一次洗衣服，若是不干净，也别怪我。”
叶子陵静看她的眼里有轻柔的光泽，口中却仍道：“不干净？以一罚十，我的衣服你全包了。”
沐颜怒瞪他一眼，嗔道：“美得你，自己洗。”
叶子陵含笑接过，挑了帘子让她进去，只是在手撑住帐子时微微皱眉。
“怎么了？”沐颜捕捉到他细微的表情，低头看他。
“没事。”他一手拍了沐颜肩膀，一手放下帘子，“快进去。”
沐颜忽然觉得肩膀上有层层凉意漫上来，下意识回首看去，瞬间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脱口道：“你的手……”
叶子陵飞快伸手按住她的唇，低声道：“别叫。”
沐颜拍开他的手，急道：“你的手怎么会流这么多血？战都还没开始打，你哪里弄到的伤？”她回身翻找伤药，一边不忘狠瞪叶子陵。
“左边第三格。”叶子陵看她焦急的神情，心里漾起满满的喜悦，只觉得这点小伤倒是伤得值了，“这伤可不能怪我。”
沐颜素白的手指沾了药，轻轻涂了药膏，随口道：“不怪你，难道怪我么？”话一出口，人便怔住了，一低头，发现他伤的果然是右手。
她不语，只是更加放轻了动作，低头整理伤口。她没有忘记，这道伤口确是因她而起，若不是要进三王府见她，叶子陵也不会与江寒卿交手，伤了整个右手手掌。方才定是练兵时舞刀弄枪，牵动了伤口，才又流血不止。
沐颜捱不住他的目光，终于抬头，无奈叹道：“你呀，你的债真是不好还。”
叶子陵轻笑着，犹如三月暮春的阳光，光照了一帐，春风拂面。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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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故事
十岁的严若素认识十一岁的林谦，相伴了十年，直到他离开。
二十二岁的严若素遇见二十岁的谢安之,成为他的女朋友,只用了三个月。
她说：邂逅是美丽，遭遇是壮丽。我庆幸我只是邂逅了他，而遭遇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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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严若素，谢安之 ┃配角：谢念之，秦维，林谦，林桑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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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将军令（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