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冯安安

55、才子佳人

　　六月初七
　　陛下着沈砚一带虎嵬军与黎攸之所率粮队、太医院数十位太医于秦州汇合，驰往雍地边界。
　　此等军机，派去的军队中竟有三分之一之众都不是军士，朝野俱疑。

　　六月初八
　　陛下宣段青箬、柳郁年回京，钱宗德换防南疆。

　　六月十一，王筠到京
　　两人谈话过半，顾笙看到王筠更为爽朗的言谈，微显黝黑的脸色，感叹，“看到你，朕都想去见识见识苦寒边塞、喋血沙场了，一年前走时你还只是个眼里有恨的姑娘，现在，”她笑着用一种新奇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筠“真真儿是个大气爽朗，智艳双绝的军师了。”
　　王筠哈哈大笑，随即叹息“陛下的意思臣大约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这先礼后兵的暗示能不能打动雍帝。”
　　顾笙语气也沉重起来“听闻雍地已经是饿殍遍野了，情况绝对不容乐观，朕了解容枍，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好皇帝。朕的粮队在城外已是态度，容枍肯定明白，况且他的士兵也没有和虎嵬打的气力了，结果已是一目了然，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此刻，雍京
　　宋庭晚端着热茶站在书房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男人低沉的嗓音“进。”
　　她挤出一抹笑，顿了顿，方推门进去“陛下，先喝杯茶吧，舒泛舒泛。”
　　容枍端过来，正经儿的武夷贡茶，“年上压箱底儿的茶，今儿你倒是舍得叫喝了。”
　　宋庭晚笑笑“这是什么好茶？”
　　容枍抬头，打量她的神色，忽的一笑，向后倚在椅子上，抿了口茶“有话要问朕？”
　　宋庭晚抬起头，打量这位爷，试探着问“我怎么听陈先生说，陛下打算向大乾……向大乾献降？是，谣传吧。”
　　容枍没说话，把茶放在桌子上，两只胳膊支上扶手，“都传的这么广了呀。”
　　庭晚心中“咯噔”一声，这话的意思……她拧出抹笑来，“陛下”她觑着他的神色，换回了熟悉的称谓“爷您不是说过，国家至上，社稷为先，怎么今儿爷竟然要自己让出社稷吗？您不管日后的容家子孙了吗？”
　　是了，当年她问他怎么不成亲，他是这么答她的。他看着此刻女孩子苍白的神色，心中蓦地泛上不忍来“这些年是朕对你不住。而今情势......”容枍低头自嘲一笑，转而说到“雍立国至今，有过极盛，历经至衰，而今偏安一隅仍得数十忠臣良将，这一代代臣子为之牺牲的不是大雍的名号，而是大雍的百姓，他们效忠的不止是朕，更是雍朝的世世代代。社稷，无论得来时怎么不易，治理又耗费多少心血，都不过是个物件儿，为个东西，害我臣民，不是为君者当为，爷不是个雄主，也得做个明君吧。至于子孙后代，品行都不知如何，谈什么给他们守住这份基业呢？”

　　七月廿二
　　秦州城门大开，容枍出得门来，见到沈砚一，朗笑三声，朝他拱了拱手“贵国陛下好手段、好心肠，容枍佩服。”
　　沈砚一翻身下马，朝他一揖到底“雍帝也是好心胸、好心肠，沈砚一佩服至极。”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后叶毅已带了粮队、郎中等人从容枍的身后进城。
　　容枍摆了摆手，一眼也不看那些给他的子民带来希望的人，只是道“沈将军，这便走吧。”
　　刘辰邱带人护卫着一辆囚车过来，沈砚一沉声道“委屈您了。”
　　容枍笑地毫不在意“我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容枍走到囚车前，对沈砚一笑“劳驾，沈将军可否予我一条长凳。我昨日已将一身武功废去，眼下怕是上不得这囚车了。”
　　沈砚一一时间心神震荡，举凡武功高手大都是童子功，几十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是说舍就能舍的。可是容枍此刻说起，话音中隐约有遗憾却丝毫不见后悔可惜。此刻他明明是有求于人，却偏偏形容举止俱是一片坦荡，端的一副霁月清风，不见一点扭捏之态，实在叫人佩服。

　　七月廿六，临阳
　　半夏边磨墨边轻声搭话“陛下，雍皇押解回京后，关押大理寺吗？”
　　顾笙停下朱笔“我记得后宫淑景殿临着卫士所，把他关押到那里就是了。”她点点笔尾，“叫叶凯同小五各领一队禁卫看着他。”
　　半夏眼风不动“这是否太过草率，雍皇身份特殊，万一被人钻了空子……奴以为，还是大理寺妥当些。”
　　“大理寺的牢房是人住的？便是宗正寺的牢房，那里配得上容枍那样的人物？到时候我要找他聊天还得出宫去，多麻烦。再说，”顾笙摸摸自家大女官的头以示安抚“你还是不了解容枍，他是个骄傲的人，一旦认输了，就不屑再耍这些小把戏。不然，当时他不要献降不就好了？”
　　半夏心中腹诽，好像您多了解他似的，咱们不都没见过真人，还找人家聊聊，人家愿意跟你聊？

　　顾笙猜到半夏在想什么却没有开口解释，她没有见过容枍，但是论了解容枍，恐怕没人比得过她。
　　你的宿敌，永远是你最大的知己。

　　九月初七，容枍到京，押送太极宫淑景殿，钱宗德换防南疆

　　九月初十
　　顾笙站在淑景殿正殿门外，门口的守卫尽皆撤去了，她却不知怎的有些心慌，至于一时间竟然踯躅在那里，在此之前他们一直王不见王，她原以为他们会这样一辈子拖下去，两族恩怨至少到阿言一辈才有定数，当真是世事难料。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也逃不过命势二字。

　　顾笙微吸口气，推开了门，看到一白衣男子在榻旁与自己对弈，听到门响，方才抬起头来，他武功尽废，已然辨不得门外的响动了。
　　顾笙看清他的脸，并不如苏瑢那样令人惊艳，也不如谢沂第一公子的清贵，却是真真儿的珠玉生辉，尤其配上那身白衣，通身久居高位的气度，也当得起公子世无双几字。
　　苏瑢也喜着白衣，不过那厮多是装相，与其说他欢喜那仙气儿，不如把那身白衣看作他对世人最刻薄的嘲讽，见了容枍顾笙才知，白衣裳合该这样清俊的。
　　他虽然武功尽失，但形容并不狼狈，想来这一路押送过来，沈砚一也是费了心思护卫的。

　　那厢容枍看到门边的少女久无动作，扬起有礼的笑“昨日喜鹊枝头闹，原是佳人来，在下潍廊容枍，请问阁下，与枍弈否？”
　　顾笙不是没有设想过他们见面后该怎样开启谈话，但无论哪一样都让她满身别扭，却没想到眼前的男人这样体贴，如此对话完全消解了顾笙所有的不安。
　　他们就像身处临阳街头，外乡的公子偶遇了京畿的贵女，殷切而不失骄矜的请美人坐下，下一盘棋。
　　于是顾笙也默认了两人这样的设定，抛却令人尴尬的身份，他不是囚，她不是皇，他们只不过是临阳街头一见如故的，知己。
　　她笑的骄纵而温柔“临阳顾笙，请教公子棋艺，我有美酒一壶，敬公子，敬天上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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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留言啦！准备开始攒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