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冯安安

47、雍主奇丑

　　淇槿六年三月十二，饶都城坡，饶王，摄政王殉城，至此，饶国灭亡，大乾版图上又多了二十几座城池。
　　十月初三，处理好新打下的原饶国子民的安置，并且和派来的文官交接完毕之后，虎嵬军班师。帝大喜，沈砚一加太尉虚衔，田述方加都督虚衔，黎攸之任左仆射，擢谢沂门下省给事黄门侍郎。封赏之中，专门有一样，是授予此战中尤为骁勇的前中书令之子王志尧，着为兵部侍郎，至此，从王家分出去的王家长房终于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朝臣又是一番震荡，民部一事后，他们都以为顾笙要把手伸到吏部了，毕竟官员才是朝堂根本，没想到这位女帝浑不似她外表的柔软，手段竟如此强硬，一出手就要直捣黄龙，直接要把人扎进尚书省，偏偏黎攸之此次确实居功甚伟，他们赔了个民部尚书，又得搭进去一个左仆射，唯一欣慰的是，谢子瑜果然不负盛名，此次平民部，他是首功，只是这样，世家之中又将是谢家独大了。当年王老爷子何等魄力才学，也不知子孙辈怎么没有一个出色的。
　　这些个官员的想法，顾笙自然清楚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动吏部，动有什么意思，动来动去左不过就是这些人，朝堂上立着的人不变，这朝堂就仍是世家的朝堂，动也动不出花来，大乾，需要的是新的血液。
　　淇槿七年正月，世家吃了个闷亏后，不得不又出奇招。
　　中书令王令德上书，请立皇夫。

　　这两日顾笙收到的折子，十封里有四封都是说她后宫空虚，希望开枝散叶，为皇家留后，活像是她立刻就要宾天了。
　　谢沂听说了朝中这几日的状况，神色变换良久，也拟了折子递上去。
　　顾笙当日就把他叫进宫中议事，他到两仪殿的时候，顾笙正在批折子，见到他神色不动，暗暗咬牙，先请他坐了。等真的看着他就那么坦然地坐了，她又气地心慌，终于拿了他今早递的折子走到他面前。她站在他的身前挑眉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卿家有族弟，嘉，言，懿，范？”
　　谢沂的眼中闪过笑意，正要开口，半夏从殿外进来，见到这幅情景，连忙低头躲避“陛下，程大夫来了。”
　　顾笙眼睛仍然盯着谢沂，“让老师进来。”
　　半夏领命出去了，顾笙仍是看着谢沂，就那么看着他，一步步退到御座前坐下。“你就在这里待着。”
　　谢沂站起来长长一揖，应了。
　　程景云也是来劝顾笙的，他倒不是想要借此拿捏什么，可是身为顾笙授业恩师，他也为顾笙的婚事操碎了心。
　　“陛下啊，世家多好子，你就没什么心怡之人吗？”
　　顾笙叫连日来的狂轰滥占搅的头疼不已，偏偏程景云旁边还坐着叫她心绪不宁的罪魁祸首，听了老师的话，心头不由涌上一层烦躁来，偏偏老师又和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不一样，是真心为她好，怨不得骂不得的。
　　她不由使其坏来，一脸娇羞“不瞒老师，朕确实有一个一直欢喜之人，只是从前碍于世俗，不能表露，而今看到各位叔叔伯伯都这么关心朕，一心为朕着想，朕也无所惧了。”
　　程景云一听有戏，屁股都想从凳子上起来，忙道“陛下说出来，老臣亲自替陛下上门。谁若是不同意，只管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踏过去。”
　　反观谢沂，饶是他猜出顾笙多半是调皮，仍是神色一紧，手里似乎是在喝茶，耳朵也巴巴儿地等着顾笙开口。
　　只听顾笙声音懊恼“正是雍国容枍啊。”
　　谢沂心中一松，随即就想笑出声来，偏偏程景云还没反应过来，叫顾笙吓得差点跌回椅背上，他强撑着一口气正要想办法劝劝陛下，就听见他的好徒儿还在那羞涩“老师同意就好，朕想着朕好歹也是一国君主，这要迎娶美人，可不得江山为聘吗？我们中原两国割裂已久，正可借此机会合而为一了。”
　　程景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想喊说“不，我不同意。”
　　顾笙“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老师的神色，“太多了？那长江以南如何？”
　　“嗯嗯”谢沂清了清嗓子“听闻雍主奇丑无比，雍地都无人敢嫁呢。”
　　顾笙的脸一瞬间黑了。
　　程景云也反应过来，长叹一声“陛下。”随即也不知道说什么，摇摇头走了。谢沂掸了掸衣袍，站起身来“实则我那族弟，宽额、扁鼻、方唇浓眉，配不得陛下。”顾笙一脸不可置信，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给她说了这么个人，还能大言不惭地讲“他配不上陛下”。
　　谢沂抬头看向顾笙，接着说“臣，自荐枕席。”
　　他的神色那么认真，一时叫顾笙分辨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究竟是一句无心为之的调侃，抑或借机表达的情不自禁。她调笑过许多人，此刻却有些招架不住一个男人认真的目光，只能匆匆错开眼睛，竭力叫自己地声音显得促狭而漫不经心“那皇夫之位非卿莫属了。”谢沂似乎浅浅地叹了口气，神色无奈，顾笙还没有听真切，他已经又收回了试探的脚步，乖乖退回到让顾笙感到安全的世家第一公子清贵自矜的壳子里，“咦？怎不以江山为聘了？”
　　顾笙在心里松了口气，笑骂“滚。”
　　谢沂大笑出门，声音中隐约遗憾萧索。
　　顾笙被留在殿中，也是忽然没了笑容，呆坐半晌。

　　月上中天，两仪殿，殿里的灯已叫宫人挑暗了，顾笙方批完折子，在榻上倚着，微阖着眼。
　　“陛下”小七给顾笙捏着肩，轻轻的问“奴婢不明白，您为何不立皇夫呢？后宫空置，怎么也不是个事儿，言主子虽可爱，怎抵得上自个儿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这骨连着骨，筋连着筋呢。”
　　顾笙捏捏自己的鼻梁“哥哥曾对我说过，皇家是受了诅咒的家族，为帝者，当以最柔软的心肠对待子民，以最公正的面孔面对亲友，被手里的权利束缚搓磨，自此父子不是父子，夫妻难为夫妻，兄弟姊妹、反目成仇，简直天地间第一大苦职。你也说了后宫空置，有了皇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我这宫里，净是些我自个儿都不识得、不熟悉的人，个个儿的算计着我，更何况如今这境况，送进来的都是来给我找不痛快的，我又何苦把人放跟前儿来恶心着，睡觉都睡不安生。”还有一条顾笙没有说，哥哥给她的信，末尾一句她一直都记得，也盼着能做到。
　　“可如今朝中实在逼得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往今来从没有哪个帝王后宫空置，陛下又如何应对呢。”
　　“无妨。”顾笙浅笑，是她一贯那种顽皮的笑意来。

　　淇槿七年二月初四
　　大乾笙帝在位期间大名鼎鼎的《请嫁诏》就是这一天颁布的
　　笙帝道国尚未强，无以家为，请嫁大乾，诸臣为证。

　　同日，立六皇子顾言为，
　　皇太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