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冯安安

30、王家人

　　淇槿三年四月初一，又是一个响雷炸在了众臣头顶。
　　王家女筠上书，道倾慕陛下已久，愿青衣上殿，效陛下犬马。
　　帝当堂考校，无论赋税，抑或文治，皆对答如流，帝悦，准其所请，着为司隶台刺史，赐绿衣。［注］
　　又请广纳女官，充盈朝堂。帝闻，甚喜之，准奏。
　　出了太极殿，王筠不去管顾自个儿二叔铁青的脸色，径直往前走，却还是叫谢婴给拦下了。
　　“阿筠，你这是何苦？”
　　王筠一笑，全是坦然“谢伯伯，阿筠何尝不想做当年乖巧的小姑娘？不过世事如此，伯伯难道叫阿筠认命吗？”
　　谢婴叹了口气，默默她的头，便离去了。
　　回得王府，又是一番揪扯。
　　任你苦口婆心，或是声色俱厉，她一概冷面相对，不管，不顾，饶是千夫所指，也仍旧面不改色，就这样一路回屋，招呼人收拾家当。
　　堂姐王箘在外面叫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吃我们家住我们家，还和我父亲做对，你是王家的女孩吗？”
　　哥哥王致尧也对着王筠着急“妹妹，你如此作为，日后，我们怎么在府里待下去？”
　　王筠却不为所动，径自招呼侍女收拾东西“皇上有赐给我一座新府邸。”
　　王致尧握住她的肩膀“你一个女孩子，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情，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以后谁还敢要你？”
　　王筠这一路都是死不悔改的形容，此刻却一下子红了眼眶“哥哥，你性子老实，一直被大房所欺，至今不得入仕。难道，你真的以为这里还是我们的家吗？”
　　王致尧一看她哭就受不了，立刻妥协“我……我倒是没什么，你若是实在在这里住地不欢喜……哥哥还有一些余钱，我们搬出去，我再找些别的事情做，总能养活我们的，怎么能教你一个女孩子去男人堆里，像什么样子？”
　　王筠的泪说掉就掉“哥哥，你忘了父亲的教诲了吗？你真的要任由叔父把王家的门庭败光吗？没有人要又怎么样，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王致尧哪里听得了她说这个，赶紧赌咒发誓“我怎么会不要你？我……诶，算了，你开心就好。”
　　王筠马上破涕为笑，结结实实地抱了她哥哥一下“就知道哥哥不舍得我。”
　　正好此时若萱来回禀“大人，公子，都收拾好了。”
　　王致尧皱眉“这是什么叫法？叫什么大人？你这……”
　　王筠立刻拦了一下“她叫的怎么不对了？哥哥你不是都答应我了？”
　　王致尧才想起自己是答应妹妹了，只好挠挠头放弃，转身去招呼小厮们搬东西去了。
　　一行人出得门来，迎面看到王箘还在那里骂，哪里有半分世家贵女的形态。王筠对着她福了福身“堂姐，这是阿筠最后一次向你行礼了。你也不必羞恼，这府邸原本是谁的，我们心中都一清二楚，若是叔父不忿我，只管日后明刀明枪朝我来。何必叫堂姐你面子里子都丢了在这里骂我？
　　言罢，她拉着王致尧转身就走。
　　王箘一时间被她气势吓到，待反应过来不由得恼羞成怒“你……你个小蹄子。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凶神恶煞回头的王致尧下了回去。
　　王筠拉了一把哥哥，示意他不要纠缠。她就这么出了府门，期间一步也不曾停，一次也没回头。这里原本是她的家，后来被人鸠占鹊巢，而今更是被赶出家门，但是她不怕，总有一天她要回来，带着满身荣华，葳蕤生光。
　　当晚，甘露殿。
　　顾笙漱罢了口，正拿着帕子拭手，忽然状似无意地说“听说你今天比武没打过絪哥儿，也输给了承伯侯世子？”
　　原来今日顾言比武输给了自己的伴读，心里难过，和自己憋气。晚饭都恹恹的，忽然墨一进来禀报说顾笙来了。顾笙一进门，顾言就看到绿竹在顾笙身后朝他挤眉弄眼，顿时一阵气结，知道定是这小子趁着晚间侍弄顾笙笔墨的时候把今天的事和顾笙说了。他脸上一阵阵发烧，生怕姐姐觉得自己没用。
　　孰料顾笙一看到他正用膳高兴极了，说自个儿批折子批的饿极，两人稀里糊涂地一起用起膳来，席间他一直等着顾笙主动提起，孰料他姐姐比他耐性好的多，直到现在才开口。
　　他鼓了鼓嘴，低头认错，神色间满是自恼。顾笙看得好笑，把人拉到自个儿跟前，叫他抬起小脑袋，亲了亲他的额头“你个小傻子，姐姐今天不来，你这饭是不是都吃不好了？”
　　顾言听姐姐话音里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有些无奈，不禁诧异地看着姐姐。
　　顾笙拿他这认真的性子一点办法都没有，问“絪哥儿以后要做什么？”
　　顾言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重复了完美继承他哥哥不要脸特性的黎絪之小朋友的原话“做天下第一的武将。”
　　是的，亲帝派第一文臣黎攸之的弟弟的梦想是做一个“沈将军一样的”，武将。
　　顾笙再问，“承伯侯世子呢？”
　　“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承伯侯，现在驻扎在南疆的柳郁年。
　　顾笙又问“那你呢？”
　　顾言小脸一红，随即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极力叫自己说的理所当然“做个好皇帝。”
　　顾笙说“是了，你一个皇帝，做什么抢武将的差事呢？”
　　顾言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自己就叫武将无事可做了。
　　顾笙神色一派认真“若是你这个皇帝的武功都比武将强，那我看他们也不必做什么武将了，一个个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言闭，她自个儿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言这次是实打实地愣了。
　　顾笙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阿言，做一个皇帝，你无需巧舌如簧，你左手全是等着为你舌战群儒的文豪；你无需力能扛鼎，你右侧尽皆准备为你冲锋陷阵的高手。文采、武功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本事，你一个皇帝非要在这上面打败人家，不是抢人饭碗又是什么？你就算文不及文官，武不敌武将，可是那又如何？你会用他们不就行了，”顾笙又露出那种俏皮的笑来“就算你说不过他们，打不过他们，他们还不是要听你的？阿言，”她甚至高兴的站起来“你不但不应该难过，你还要高兴地多添一碗饭才是。因为他们日后就是臣子，世子更将成为一位大将军，”照顾黎大人脆弱的心灵，顾笙到底没说黎絪之，“你该为我大乾将添一位虎将高兴啊。这是君王的大气，也是我弟弟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