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冯安安

15、登基

　　新帝登基，定年号淇槿。

　　淇槿元年元日
　　皇帝敬告天地、祖宗，以下皆服大红，还宫反庐，立主如礼。桑木主尺二寸。虞礼毕，付于庙，受众臣拜，诏令天下如礼。先大驾日游冠衣于诸宫诸殿，群臣皆吉服从会如仪。
　　这一套礼仪下来，顾笙已是快要被一身仪典大服压垮了，但还是强撑着坐下来，做完了今天最后一桩仪式。

　　“哥哥，
　　今日我终于玄袍加身，头戴十二旒冕，没有辜负你的期待，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团团
　　淇槿元年元日”

　　一月后，朝局方定，新帝就带着黎攸之，半夏并一个暗卫坐上了去往乡下的马车，原本是准备带上顾言，但是此行并非为了游玩，又怕小孩子的身体吃不消，故而思虑再三，还是把他留在了宫中，拜托了沈砚一教授他武艺，苏太傅教授他经学，起居则交给了苏叶看管。
　　而朝堂局势仍是一滩浑水，原本把黎攸之留下是最好的，偏偏顾笙手头可用的文官只他一个，顾此失彼，捉襟见肘，只能暂且由段情箬震慑。

　　是的，此行成峦，顾笙是有正事的，是为了请一位能臣南笠入朝。
　　每当身边有没人的时候，黎攸之都特别爱现。半夏虽然是顾笙的侍女，模样倒也是不错的，自然在能刺激到黎大人谈性的美人之列。
　　“说起这位南老先生，那真是能臣，也确实是个硬骨头。我们此行，怕是要耽搁一阵了。”
　　半夏疑惑“怎么讲？”
　　顾笙瞧着黎攸之的得瑟样儿，忍俊不禁“来来来，叫我们舌灿莲花的黎大人给你讲一讲。”
　　美人有问，是个人都得答呀，黎攸之道“陛下八岁那年，天三月雨雪。朝中有些佞臣上书称祥瑞，众臣入贺。唯独这位老先生一点都不给先帝面子，当庭斥道‘宰相燮和阴阳而季春雨雪，乃灾也。果以为祥瑞，则深冬旱雷渠为瑞雷乎？今阳气偾升而阴冰激射，此非天灾邪？主谎臣佞，寒暑世旭，夷敌寇边，盗贼繁兴。正官少，伪官多，百司非贿不入，世家把持朝政。东宫大才，奈何愚孝。使天有瑞，何感而来？’然后，”黎攸之两手一摊“就辞官了。”
　　这半夏倒是有点搞不清了，南笠敢骂太子愚孝，陛下怎么还很高兴似的。
　　转念一想明白了，太子和先帝一起被骂，还是因为孝顺，先帝对太子的忌惮必然要减少。原来如此。
　　黎攸之接着说“你尚且不知，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第二年官员考核，吏部那帮人整了三个月也没整出个子丑寅卯来，先帝就想起人家的好啦。南先生任尚书的时候，那可是一天就弄完了。可谓慧眼识珠呢。”
　　半夏听的入神“然后呢？”
　　“南先生多硬气呀，”黎攸之笑“直言朝纲不振，臣只得独善其身。给先帝气地吹胡子瞪眼的。”
　　半夏想象了一下先帝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一下子被逗笑了。
　　顾笙也笑“所以啊，邵司年事已高，不熟吏部庶务，此行必得请来南先生换下当时这一步无奈之棋，黎大人这张嘴这么利，到时候可要好好表现呀。”

　　然而，此行还是比顾笙他们预想的困难地多，倒不是黎大人不尽力表现，他们见到南笠的第一面就领教了这老头的臭脾气，从头到尾，他只在刚刚见到一行人的时候说了句“非臣怠慢，实是这两年，臣身子愈发不济，有心而无力。”
　　然后就离开了，丝毫不给人说话劝慰的机会，之后上门，他们更是碰了几鼻子灰也没见到正主，态度之嚣张，令人发指。听他把别人怼到哑口无言，你只觉得快意，而今这份哑口无言落到你自个儿身上，就知道这份滋味还是不好受的。

　　顾笙等人在成峦逗留了半月之久，日日上门，一无所获。她实在不明白，若是对先帝有意见，此刻自己这么低的姿态，没理由连一个笑脸都讨不到啊。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别说笑脸了，除了第一天的毫无表情，他们就没见着老先生的脸，顾笙觉得就是她一天到晚在南家门口等着，都不一定堵地到人，毕竟她都快要不记得老先生的脸了。
　　别说顾笙了，南笠的夫人也不明白自家夫君为何对新帝不假辞色，没耐住问了，结果这倔老头就硬邦邦地回了她几个字“牝鸡司晨，何来清明朝政？”
　　南夫人听罢，冷笑一声，足足两天都没叫这个看不起女人的进房门，南老先生脸色更臭。
　　尽管顾笙等人一直没猜到自个儿这么不受待见的原因，接连吃了半个月的闭门羹，也知道此行怕是难以达到目的了，饶是如此，顾笙还是最后一次登门，明明白白地对南家门房说了“这半月来多有叨扰，累烦老丈每日为我等开门，家中尚且有事等着，我等今日便要告辞了。”
　　老丈一听，也觉得这帮人是挺可怜的，虽然不知道怎么着竟然是一个女郎打头，可自家大人也不该晾人家那么久，自个儿心里也觉得略微过意不去，于是招呼了一声“您今日就启程吗？”
　　顾笙说“是啊，过了晌午就走了。半月不在家，家中的事怕是等不得了。”
　　老丈就说“那您一路小心呀。”
　　顾笙笑“多谢您老人家了。”
　　待回到了住宿的旅店，半夏才问“陛下，咱们本来不是说回来就走吗？怎么又改变了行程？”难道还等着他回心转意吗？
　　顾笙笑地意味深长“等人。”
　　半夏讶异“啊？” 还真等着他回心转意啊！
　　顾笙还真不是等南笠，她隐约猜到了南笠拒绝的态度是为什么这么强硬，这老头子脾气太倔，一辈子的看法不可能是她半月就能改变的。只是第一天见南笠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屋外一闪而过的一抹倩影，听闻南笠一生无子，只得了一个爱女，她想到段青箬，心中似乎有了一些猜测。
　　今日那个老丈问的话也让她心生疑窦，这门房过去半个月都没和他们说过多余的话，怎么今日要走了反倒多了句嘴？是以她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再等上半日，当然也可能是她多心，不过左右半月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一上午晃晃悠悠就过去了，在这穷乡僻壤之处，旅店里除了新来投宿的游子连一个食客都没有，顾笙等人自然也没有客人到访。
　　晌午用过了午饭，顾笙自失一笑，招呼大家上路，就在半夏背上随身的包裹的时候，他们的房门响了。
　　暗卫在门外说“主子，一位小姐来了。”
　　半夏一愣，顾笙倒是有几分想笑，她拿下半夏背着的包袱，下巴点了点房门，半夏忙不迭地去开了门，来的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虽然穿了男装，但是浑身的秀气掩也掩不住。
　　她进门来，见到顾笙，第一句话就是“你是陛下吗？”
　　顾笙一下子就笑了，果然和她直脾气的老爹一模一样。
　　顾笙的马车踢踢跶跶地来，又踢踢跶跶地走，虽然没有达到来时怀抱的愿望，却收获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