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荣光》归离小乖

4、04

　　然而，这一年的冬日，长得仿佛不见尽头。

　　惊蛰之后，临垣又下了几场雪，四处挂着迎春的彩绸，安静的皇宫却显得十分冷清。

　　半个月前，宁王突然发难，接连攻破了下虞，澜州等地，不过短短十几日，便兵临临垣城下。

　　南方受暴雪损毁严重，无法抽调兵力回援，而北地因军需削减一事突生哗变，她抽调临垣驻军处理此事，导致帝都兵力空虚，此事极秘，知道的人了了无几，但涉及兵力调动，被人看出端倪也说的过去。

　　但在与宁王交战的过程中，从宫中发出的战令多次外泄，致使战机遗误，埋伏不成，反而被对方围剿殆尽，前线的战报如雪花般飞上她的案头，傅翎猛得将御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朱砂砚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太傅站在殿中，忍不住叹气，“陛下连秘卫司的调查都不肯相信了吗？”

　　傅翎只觉得眼底酸涩，连手脚也是冰凉的，“秘卫司并没有查到是谁。”

　　“陛下的战令自御书房发出，直到聂将军手中，火漆无人动过，聂将军在前线指挥时也不曾透露端倪，天下知道这些战令内容的，唯独陛下，老臣和聂将军，将军已经战死，陛下还不肯醒悟吗？”

　　傅翎坐在御座中，低下头，“让朕想想，让朕再想想。”

　　太傅又叹了声气，俯身告退。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殿里没有点灯，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傅翎抱膝坐在御座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月色照不到的角落，她的脸色惨白犹如死灰。

　　能不经通报便入御书房的人，除了近身宫人，便只有叶长风一人，秘卫司已经将她的宫人查了个遍，唯独叶长风，她没有让他们查。

　　她还记得那天她的生辰，他什么也不说，陪着她喝闷酒，直到她趴在案上睡着了，他才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抱起她。

　　她的袖摆软软的落在桌上，带翻桌上的那叠奏卷，轻飘飘的纸上，鲜红的朱砂批示犹如鲜血，叶长风看着卷首露出的两个朱红字迹，微微皱眉，然后打开了那张薄卷。

　　那是她抽调临垣驻军的调令。

　　吱呀，殿门又被人推开了，月色下，叶长风的背影拉的很长，他像往日般坐到她旁边，轻声问道，“陛下心情不好？”

　　傅翎抬起头，一双眼眸依旧静而冷，“你会背叛朕吗？”

　　叶长风也看着她，“不会。”

　　“好。”傅翎扬起唇角，将一颗漆黑的药丸放在他手上，“若你背叛朕，朕即使不能把你千刀万剐，也要你陪着朕，共葬皇陵！”

　　她这样狠厉得说着，心却已经冷透了。

　　她果然没能将他千刀万剐，先死的人是她，而被驱逐下位的废帝，没有资格入葬皇陵。

　　傅翎再醒来，是在一处不知名的小木屋里。

　　屋中什么人也没有，四下空荡荡的，她身边放着个包裹，里面有两套男装和几张银票。

　　傅翎头痛的厉害，只记得宁王的精兵突然从宫中密道冲出，由内而外攻破了临垣帝都。

　　她被人打昏藏在柜子里，外面则是宁王和叶长风对峙的声音。

　　“我只要她活着，希望宁王殿下守信。”这是叶长风。

　　宁王哈哈大笑，“朕顺利攻下临垣，叶卿功不可没，不过她的命，不在咱们交易之中。”

　　“如果拿末帝陵的财富来换呢？”

　　宁王果然犹豫，“叶卿忘了，当年庆李村因何被烧杀殆尽吗？”

　　“我记得，可她不一样。”

　　傅翎用力锤着脑袋，颓丧的坐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响动，她立刻翻身站起，拔掉发上的木簪，躲到门口。

　　叶长风看到空荡荡的床铺，手里的水壶啪的掉在地上，他立刻回神去追，冷不防被簪子抵住了颈项。

　　傅翎一点都没有留情，鲜血顺着簪子流到她手上。

　　“你说过不会背叛朕，你骗我。”

　　她紧紧抿着唇，却压不住心中积郁的酸涩，叶长风垂眸，“对不起。”

　　傅翎手指发抖，良久，她扔掉那根木簪，转过身，不肯再说一个字。

　　叶长风沉默的捡起水壶和木簪，回头看到她瘦削的肩膀，突然想起除夕那晚，她喝了许多酒，微醺的眼眸泛着水色般的醉意。

　　“你并不喜欢朕，为什么要留在朕身边？

　　“那陛下呢，既然怀疑臣居心叵测，又为何同意臣留在身边？”

　　傅翎愣了愣，避开他的目光。

　　她望向角落的宫灯，有一瞬间的怔松，许久，她笑着给自己倒酒，“朕素来冷清，也不喜欢看别人热闹，不过有时候，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反倒是你，明知道在朕这里什么也得不到，还要无视外面的流言，固执的留在宫里吗？”

　　“臣喜欢笼里的雀鸟，不能放她出去，就只能陪她一起。”

　　他端起酒杯，正要仰头饮下，却被傅翎打落在地，她腾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他，“朕不是雀鸟，也不需要你同情，朕不觉得这里是牢笼，为江山故，为子民故，这是朕的责任，也是朕的荣光。”

　　他带回了他的央央，却毁了她的荣光。

　　叶长风想再去打壶水，傅翎却叫住他，“叶长风，还记得上次朕给你吃的那颗药丸吗？”

　　“记得。”

　　“朕把解药放在了宫里，具体地方只有朕知道，你把末帝陵的财富交给朕，朕复位，就把解药给你，没有解药，你最多只能再活六个月。”

　　“我不在乎。”

　　“那这样呢？”傅翎不知从哪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药丸，叶长风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吞了下去，“这样你也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