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王小楼

29、清风楼记

　　清风楼记

　　“天地城中，看尽繁华”，这是世人对天地城的评价。
　　天下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天地城，只有没来过的，没有没听过的，自然，也就没有不知道司空掠日的，提起司空掠日，没有不挑大拇指的，司空掠日十五岁接掌清风楼，三年，清风楼成了江湖第一楼；五年，天地城成了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小洛阳”。而司空掠日，也就成了一个传奇—经天纬地之才，胸怀天下之志，仁义忠信之士。
　　现在，这个传奇就站在风无泪面前—他们认识—司空掠日就是司清风，可风无泪并未感到意外，第一次见司清风时，风无泪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此时再见，更现雍容华贵，英气袭人。
　　司空掠日初见风无泪时，也不觉暗叹：不愧是天灵圣女，亦仙亦幻，一分清冷，二分明艳，三分豪气，四分灵慧，如今再见，风无泪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更显楚楚动人。
　　司空掠日安慰道：“节哀顺变！好自珍重才是！”
　　风无泪却道：“大喜之日，不提伤怀之事！”
　　司空掠日目光一暗，一闪即没，随即一笑翩然。
　　花掩月与司空掠日有过几面之缘，但交情不深，寥寥数语，互道寒暄。
　　云步尘与其却是初次见面，英雄见英雄，惺惺相惜，云步尘道：“久仰楼主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司空掠日笑道：“云少侠侠肝义胆，江湖称颂，司空自愧不如！”
　　云步尘道：“楼主过奖，愧不敢当！”
　　司空掠日喜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这么多朋友？今日定要痛饮三百杯才是！”
　　遂吩咐管家备宴，为风无泪等人接风洗尘。
　　这个管家，既是司空府的总管，也是清风楼的二当家，原名孔不乱，江湖人称“孔明难追”，顾名思义，诸葛亮都追不上他，可见此人足智多谋，奇才伟略。司空掠日有今天的成就，可有他一半的功劳，所以司空掠日对其甚是敬重，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可以得罪司空掠日，但决不能得罪“孔明难追”，得罪司空掠日或许还可侥幸留得一口气，可要得罪孔明难追只怕是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此人年近五旬，两鬓霜染，笑容就像是刻在了脸上一般，办起事来脚底生风，有条不紊。
　　片刻，酒席准备妥当。
　　风无泪举杯敬司空掠日道：“无泪再谢司空楼主援手之恩。”
　　司空掠日道：“朋友有难，拔刀相助，理所应当，何需言谢？倒是掠日请无泪姑娘不要怪罪才是，初见之时，未告知真名实姓，实非有意相瞒！”
　　风无泪道：“楼主自然有楼主的原因，朋友相交，贵在真心，何拘小节？”
　　司空掠日喜道：“好一句‘朋友相交，贵在真心’，我可就把自己当成诸位的朋友了，以后若有用得着我司空掠日的地方，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风无泪道：“人同此心，无泪不言谢了。”
　　司空掠日道：“无泪姑娘不愧女中豪杰，我先干为敬！”
　　众人遂开怀畅饮，很是尽兴。
　　酒席宴罢，司空掠日道：“诸位数日奔波劳碌，必是身心具疲，我以备好上等客房，各位先行休息一下吧！”
　　可风无泪睡不着。
　　又一个月光如水的夜，依旧是白衣胜雪的人—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一片落叶悄然坠下—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秋天要来了，难怪她感到冷—自段离走后，她总是感到冷，切肤彻骨的冷。
　　“以为你不会再流泪了！”声音寂寞萧索，身影更寂寞萧索。
　　风无泪轻拭泪水道：“我也原以为我不会再流泪了！”
　　花掩月道：“不用擦！”
　　风无泪索性就不擦了，抬头望月，泪水滑过唇边，泛起点点笑意，幽幽的道：“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光！”
　　“她也喜欢月亮，喜欢在月光下跳舞。”
　　“那时候他十岁吧，师父云游时把他捡了回来，他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脸也脏的要命，我就笑了，他就生气了，我用了好长时间才哄好他。”
　　“她说她从小就梦想着闯荡江湖，跟着心爱的人一起除暴安良，快意恩仇。”
　　“有一次，我练功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他就哭了，好像比我还疼似的，我就笑了，我说你是第一个为我掉眼泪的人。他说你要是喜欢我就把我这辈子的眼泪都给你。”
　　“她不会做饭，我说我做，她说不行，她想给我做饭，一日三餐，年年月月。”
　　“可是，他才为我流了三次泪—”
　　“她走的时候说她失约了--”
　　“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风无泪又流泪了，花掩月也落泪了，花掩月抽出宝剑月下独舞，风无泪以箫声和之--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注）
　　廊柱后，手端着清茶的云步尘悄悄离开。
　　正落寞间，碰到了同样睡不着的聂婉。
　　聂婉见是云步尘，立时转过头去。
　　云步尘倍感歉疚，道：“都是我的错—”
　　聂婉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实在不能容忍夜流连继续伤天害理—”
　　“就你侠肝义胆，就你是大英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杀夜流连，他也活不到今天的—小姐早就给他下了毒，时间一到，他就会无疾而终，看上去就是精力耗尽而死，奇丑婆婆就不会找人寻仇滥杀无辜了！”
　　云步尘闻听此言，悔恨交加，他想起了他下山之时，师父告诫他的话：“江湖险恶，你初涉江湖，要多动脑，少动手。”
　　可他正好相反，动手时多，动脑时少，如今铸成大错，悔亦晚矣。
　　聂婉见他悔恨难当，心生不忍，道：“其实你做的没错，但凡有点侠义之心的人，见到夜流连哪种人，都必定先杀之而后快。”
　　云步尘道：“我没想到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聂婉忽道：“好生照顾我家小姐！”
　　云步尘不想聂婉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语塞，他不知此时的聂婉，已有了她的打算。她不再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口摇曳的灯火。
　　忽然，一阵刀剑相搏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风无泪等人立即赶来一探究竟，迎面正碰上司空掠日。
　　司空掠日一身华锦，月光之下，盛气凌人。
　　侍卫抬来四个死人，绑来一个活人，把刀按在那人脖子上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清风楼？
　　那人早就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道：“乱七--八糟—的，我们要抓—天灵女—”
　　只见管家左手一扬，白光一闪，那人顿时没了声音，白光随即消失在袖口，一刀鲜血喷涌而出。
　　管家道：“把他们送回乱七八糟帮！”
　　然后躬身退到司空掠日身后，恢复一贯的谦卑。
　　风无泪道：“真是惭愧，又给楼主添麻烦了！”
　　司空掠日笑道：“毋庸担心，回去休息吧！”
　　风无泪等人遂各自回房，司空掠日亦回到居处—“揽月阁”，辗转难寐，起身来到后宅“摘星阁”。
　　司空翩飞探出头来，笑道：“哥，我等你好久了。”
　　司空掠日不禁笑了，温暖得仿佛是另一个人，轻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司空翩飞道：“等你啊！”
　　“哦？”
　　司空翩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司空掠日抬眼看去，凉亭中酒菜齐全，
　　兄妹二人花间畅饮，甚是开怀—不是没有痛苦，只是谁都不去碰触。

作者有话说

注--清·纳兰容若《浣溪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