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逡巡而开迟（幕末）》夏特爱尔

6、其之五、及时行乐

　　水墨涵有事外出，让雅纪帮忙照顾一下两只狼，于是她一大早爬起来带他们去散步。走到集市附近，彼方叼住了雅纪的衣服。
　　“又饿了？”雅纪环顾四周，正巧附近有个肉铺。她拿出钱袋，买了一大块肉，抛到树下。两头狼立刻扑了上去，安静而粗暴地撕扯肉块，路人纷纷走避。雅纪拖着下巴看着他们神游，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此方像闪电一般跃起，扑倒那个撞倒雅纪的人，口水嘀嗒，把对方吓得尖声大叫，吵得雅纪一阵头昏目眩。人们站得远远的，轻声议论。
　　“没事吧，”一个男孩跑上前，向她伸出手。她愣了一下，抓住他的手站起来，拍了拍沾上的灰。他瘦瘦高高的，眼睛很大，看上去有点眼熟……
　　不容她继续检索内存，镇上的山本捕快赶了过来。“哦，多谢帮忙，这个人是小偷，”他嫌恶地扫了一眼，不知是针对小偷还是此方，“把他交给我吧。”
　　“此方。”雅纪吩咐。此方看了她一眼，听话地从那个小偷身上跑开，和彼方一起警惕地巡视四周。
　　“不......不要......”那个小偷开始哭求，“我只是拿了一件衣服......我孩子没东西可穿......”
　　山本扬起十手。
　　暴力很奏效，几下打下去那个小偷不敢再多话。
　　雅纪凝视被捕的小偷。他的孩子没衣服穿……
　　“是流民。”那个男孩子开口，“不知怎么搞的，最近有很多流民。官府不安抚，只顾镇压——这是我姐夫说的……你没事吧？”
　　雅纪默。她想起来了，这个男孩是胜五郎的前辈冲田林太郎的小舅子，不久前好似……见过一面。
　　“冲田……宗次郎君？”
　　“是。”宗次郎笑着说，“你可以叫我阿宗。我可以叫你雅纪么？”
　　“嗯。”雅纪点头。
　　“这是，狼？”宗次郎向次方彼方走了一步，两头狼都警惕地后退，呲出白牙。
　　“是。此方，彼方，坐下别动，”雅纪命令道。“现在你可以摸摸他们了。”
　　宗次郎摸着此方的脖子问，“他们不会咬人吧。”
　　“我或者水墨涵在就不会。”雅纪告诉他。
　　宗次郎笑了起来，“真厉害。怪不得大家叫你小狼女。”
　　“是吗。”雅纪局促地说。没人当面这么说她，或者是她从来没注意。
　　“你哥哥也很厉害，姐夫常常提到他。说是已经有目录的实力了，一般人据说要花十年。”
　　“因为是他嘛。”雅纪颇为自豪地说。
　　“哦呀，雅纪一谈到喜欢的人事眼睛就会变得很有活力，”宗次郎吐了吐舌头，“本来看你老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很难相处。”
　　“啊，是吗？”
　　“所以大家都说你很奇怪啦，没人敢找你玩。你看，一谈到别的事你又变得像生锈的刀刃了。说话是最好面带笑容，太久不笑面部肌肉会僵掉，再笑就不漂亮了。唉，不是这种礼仪式的勾勾嘴角。”宗次郎摇头，“雅纪的性子真冷。该不会是河童附身来的吧？”
　　好像的确是这样。雅纪没有笑，歪了歪头。是她自己太不合群，而且偏带拒绝合群。
　　“对了，我今天是要去金刚寺看梅花，雅纪一起去么？”
　　“梅花？”
　　“姐姐说再不去花期就要过了，她想取一点梅花用来做雏祭的桃符。她喜欢梅花，所以不论做什么都想和梅花沾点边。”
　　雅纪思揣自己没什么事，又难得有人肯和自己玩。宗次郎落落大方，看起来很有诚意，虽然风格不同，但和胜五郎很像。此方彼方也不碍事。
　　于是二人就结伴去了金刚寺。寺内梅花委实开了不少，但花期将过，大多半凋零，不少新叶发了出来。冬天枯竭的泉水重新喷涌而出，形成小小的泉柱，流入灌溉用的沟渠。鸟儿依然没有回巢的迹象，但小草露了头，已然一幅春天到来的景象。
　　雅纪把手伸入泉水，搅动了一下。
　　“暖的。”
　　宗次郎咦了一声，也用手摸了摸。
　　“是比一般的水要暖，但也不到温泉的热度，”他拉过雅纪的手，“是你的手太冷了。你是雪女吗，这么不怕冷。”
　　经宗次郎提醒，雅纪的确觉得有点冷了。她对另一只手呼出一口气，手心湿湿的，过了一会儿，掌心传来刺痛的感觉。
　　“因为冷体质的关系，忽略掉了。”雅纪说，“的确有点冷，超出了平常承受范围。”
　　“这都会忽略，”宗次郎嗤笑，“活动一下吧，小心手指被冻掉。”
　　她于是活动了一下手指，做到泉边岩石上吹笛子。风拂过，满园的梅枝轻轻颤动，不时有花瓣飘落，细微的声响仿佛伴奏一般和谐流畅。过了一会儿，两头狼骚动了起来。
　　“随意，自然，小小姐的技术不够熟练，音色却纯粹高雅，是个清静平和之人。”一个僧人来到身边，“小少爷发带松了也不自知，想是沉醉其中，也是位性情中人。”
　　“虽然我不懂得欣赏，但我的确喜欢这曲调，”宗次郎摸了摸头发，“至于发带......大概是因为风从正面吹过，头发没有飘到脸上才没发现。啊啊，自己绑的果然没有姐姐绑的结实，现在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僧人说他法号慧空，喜欢笛子和梅花。天犹寒，花将谢，除了潜心修佛之人很少会有人来这里——大家更喜欢去天宁寺或龙源寺（我在乱说，阿门）。慧空接下来又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像“花开堪折直须折”、“及时行乐”之类，可能是禅语及个人感悟之类。雅纪大多似懂非懂，只能礼貌地点头。他最后作了个揖，然后回去敲钟了。
　　“怪人。”宗次郎目送慧空离去，雅纪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他们开始收集梅花花瓣。雅纪对着一枝姿态优美的白梅发了好一会儿呆。春天已经到了，绿色的面纱正覆盖大地。白梅像雪一样怀念着冬天，不久也会像雪一样凋零消失。
　　不知何时出现的宗次郎猛地把那只白梅折下，递到她手里。
　　“反正慧空也说‘花开堪折直须折’，”宗次郎耸了耸肩，“反正也只剩几天花期了，可以拿回去练插花。”
　　莫待无花空折枝。雅纪握紧梅枝，淡淡地笑起来说谢谢。宗次郎在一旁大叫有进步。临分离的时候，雅纪决定积极一点，解下自己的发带帮宗次郎绑好头发，笑着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