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卿》清**月

6、昨日昔景今犹在

　　
　　
　　我终于意识到，今天，不是七年前。
　　我有点害怕，害怕我七年前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
　　
　　由于倪娜昨天的死缠滥打，我完全没有时间去仔细构思那个五百万的大项目。现在，我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面，有点紧张。
　　“给我。”他伸出手，我把刚刚打印出来的计划表递了上去。

　　然后他就不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并且用红笔在上面划着。
　　我站在他面前，连深呼吸都不敢。
　　我知道这个计划表写得很糟。

　　昨天晚上我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话：
　　“不要招惹余永卿。”

　　我承认我很在意闵峰的这句话。
　　我也知道他说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
　　一个只和我说过三句话的人，不会开这样的玩笑。特别是闵峰这样平时惜墨如金的人，他说这句话，不会没有原因。
　　他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我竟然在他的办公桌面前就出了神。直到他用钢笔敲了敲桌子，我才意识到他已经看完了。
　　“你没花功夫。”他说了五个字。
　　我看见他手上那张纸，红艳艳一片，惨不忍睹。
　　“明天再交一份。”他没有把那张纸还给我，而是直接扔进了废纸篓。

　　他没有再和我说一个字。
　　我就这样，两手空空从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正对着的那张办公桌，是闵峰的。
　　此时他背对着我，在电脑前面，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飞舞。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像冲上去问他为什么要说那样一句话。

　　他一直背对着我。
　　那冲动只存在了一秒，我便放弃了。
　　以他的性格，不会就这么告诉我的。

　　自己泡上一杯的摩卡咖啡，我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工作。我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工作，什么都不要去想。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抬头，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办公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侧过身子看看挂在墙上的石英挂钟，９点５３分。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了？
　　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做事情一投入起来就不记得时间。就像倪娜说的那样，忘记吃饭是常有的事。
　　晚餐还没有吃。现在这个时间，只怕是二楼餐厅也关门了吧。

　　我正想着，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小声叫了起来。我低头摸摸自己平坦的肚子，心想该吃饭的时候你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还在。”又是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
　　“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愿他没有听见自己的肚子叫。
　　可是我天生就是倒霉命。我这边还在祈祷，又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
　　“忘了吃晚饭了？”这家伙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呢？
　　我低头，拒绝做出任何表示。

　　“出去吃夜宵吧。”他合上我面前的文件夹。“我请客。”
　　我几乎石化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因为我心里很清楚，我如果能够拒绝这样一句话，我想我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

　　高一，上学期。
　　“快九点了，我得回宿舍了，不然会锁门的。”我合上那本厚厚的化学竞赛宝典。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戴眼镜瘦瘦小小的化学老师，会挑中我们两个跳级参加明年初的化学竞赛。害得我每个星期四晚上，都要和余永卿呆在这十平方米都不到的巴掌大的地方，听化学老师的强化教学。一年学完三年的课，还要准备竞赛的题目，快让我脑力透支了。
　　化学老师的课，从六点半到八点，然后我们俩要完成他布置的作业，一般都要九点了。
　　重要的是，今天下午被班主任留下来汇报工作，都没有来得及吃晚饭。现在的我肚子饿得咕咕叫。

　　“去吃夜宵吧。”他也收拾好书包，给了我一个明亮的笑容。“我请客。”
　　我同意了，不知道是屈服于他明亮的笑容，还是屈服于“我请客”这三个字。
　　学校宿舍是晚上十点关门。我们现在出去吃夜宵，应该还来得及。

　　学校食堂是不可能有夜宵这种东西的。而且这个时候，学校的大门也应该不让同学出入了。余永卿很神秘的跟我说他“有办法。”然后，他带着我走到实验楼后面一个小土堆边上。
　　“外面也是一堆建筑材料，很容易的。”他三步两步就跨在了墙头。“要我帮你吗？”
　　我有一些犹豫，因为那天晚上我穿的是裙子。
　　“没关系的，把手给我。”他抓住我的手，就把我拉了上去。

　　夜宵本身是很普通的麻辣烫。
　　我从来没有在晚上出来过，也不知道这家摊子开到这么晚。余永卿倒是好像和开摊子的老伯很熟，不停地向我推荐那一串好吃。
　　我的那一份，花了他三块四毛钱。

　　然后我们原路返回。
　　我先从墙头下来，他还是跨在那里，问：“认识回宿舍的路吗？”
　　我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我也回家了。明天见。”他从墙的那一侧，消失了。

　　后来我知道，他家其实就在校门口外，走路不到十分钟。而且他因为我们补习竞赛的事情，是化学老师和门卫打过招呼。他晚上可以随意出入校园。
　　但是，他却知道学校的墙头，哪里是最薄弱的地方。

　　我现在坐在他的副驾驶位上，看着他把车发动起来。
　　“有特别想吃的吗？”他一边倒车一边问。
　　“没……”我现在有一种朦胧的幻觉，就像七年前那个初秋的夜晚。
　　我无法思考。

　　他没有从我这里没有得到任何建议。等了几秒钟，便开车出了车库。
　　我坐在他边上，离他只有一个人的距离。
　　我幻觉，幻觉他是我的男朋友，而我们，是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这只是幻觉。

　　车停了，他把车平行趴在一条小巷子的路边。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这里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麻辣烫。”他说，“还能吃吗？”

　　我傻在那里，因为我看见了不远前方招呼客人的那个人就是陈伯。那个很久以前就在我们高中校门口摆麻辣烫摊子的陈伯。
　　七年了，他倒没怎么变。还是斑白的头发，和老伴两个人招呼摊子。
　　“小余？你有好几个月没来了。”他这句话，似乎余永卿以前还常常来这里。
　　然后他看见了我，有点神秘地问余永卿：“女朋友？”

　　七年了，陈伯已经不认识我了。
　　“不是，我叫林湘，你喊我小林就好。我在余永卿的手下做事。”我用了“手下”这个词，没有用“同学”。
　　“同事呀，欢迎来陈伯的摊子。陈伯做麻辣烫，有十年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骄傲的样子。
　　我笑了。我自然知道陈伯麻辣烫的历史。当年他的摊子，就是学校里的很多同学的最爱了。

　　我点了菠菜，粉丝，平菇，牛肉……
　　我不知道他注意到没有，我点的菜单和七年前的一模一样。我是刻意想骗自己。如果可以，我多想回到七年以前。如果一切可以再来一次，我决不会放你一个人走。

　　一人一碗。我们俩没有说太多话。
　　我是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不知怎么搞得全都堵在一起，到最后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麻辣烫真的是太辣了，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结账的时候，我的那一份，九块五。
　　我终于意识到，今天，不是七年前。
　　我有点害怕，害怕我七年前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
　　

作者有话说

　　精彩的故事通常比较复杂。
林湘需要时间慢慢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