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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陆时笙转过身来，看向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低低柔柔的，黑眸里盛着盈盈而清亮的光，唇角抿成条直线。
看起来乖得要命。
许漾也同样注视着她。
几秒对视过去。
陆时笙倏地回过神来，垂下眼眸。
她缩了下指尖，将另一张转换卡递过来，在姓名的空白处，填上湛星然的名字，语气刻意放平了些：“我决定了，我要留下来陪你。”
“然后找个机会，把你变成我的手下。”
第二句补充的话说完，陆时笙咬了下自己舌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后面这句话是她当场现编的，规则里压根就没有可以转换BOSS，手下变老大这一说。
但说完前面那几句话，她慌得要命。像是要做点什么、说点欲掩弥彰的话才能压下去，挥散掉心底那份慌乱。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慌什么。
只是在经过大脑思考前，很下意识地开始这么做了。
陆时笙转回身子，慢吞吞地将手中的卡片，递给对面工作人员。
许漾在旁低笑了声。
陆时笙缩了下肩膀，放空的神情因为这声炸在耳边的笑意而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她的指尖沿着桌子边缘蹭了蹭，一脸漫不经心地模样。
与此同时，却悄悄竖起耳朵，想要仔细聆听许漾接下来会说什么。
“好。”他说，“等你来。”
……
后边的录制不太顺利。
湛星然莫名其妙从卧底变身成了好人。他虽然对他们身份守口如瓶，但卧底大优的局势在这一刻因为人数变动，已经悄然发生逆转。
在陆时笙与许漾想办法弄身份转换卡的同时，别组的好人，也在玩命拿线索，想办法破译他们的身份。
李盛更狠。
纯拼脑力不行，他连同其他几人凑齐了五张验证卡，去验证处挨个填写名字，获取了全部人员的身份信息。
至此，陆时笙与许漾的身份彻底曝光。
而整个故事的发展脉络，也随着江湖密报的增多，逐渐浮出水面——浦国公主确实身患重病，全凭宝物吊着性命，而锦国逐年强大后，当今王上想要长生不老，所以派了组织来秘密盗取，没成想还是被侦破。
七人在长街尽头处集合。
陆时笙与许漾抵达时，其他人早已集合，站在一旁正等候着，见到两人过来，嚷嚷了几句：“没想到第一名第二名真的是卧底。”
“当时都自爆身份了，我们怎么就放过许漾了？”
“……别说了，我虽然有点疑惑，但时笙那番解释打消了我的疑虑，后来线索出来她看都没看，直接拿着纸条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我当时哪还会再怀疑她——只觉得真是个游戏努力又认真的好孩子。”
得知结果的其他几人后悔不已。
彼此回忆复盘了那会的情景，语气里满是“怎么就相信这两个人了呢”？
队伍最外侧的位置站着湛星然。
自从陆时笙和许漾“自爆身份”，他以为自己会是后半段局势里视角最清晰的人，任务快结束时才拿到转换卡，但却莫名其妙地得知了自己已经变成好人的消息。
……大家说好一起叛变，怎么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脱离组织？
湛星然有点茫然。
见到陆时笙和许漾走过来，迟疑道：“姐姐，这和我们当时说好的……好像不太一样？”
他都转换了。
这两人怎么还是卧底啊？
许漾没说话。
陆时笙则是踮着脚，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
湛星然心底浮现出一个感人的猜想。
他犹豫了几秒，合理猜测道：“……难道你们把唯一一张身份转换卡，让给了我？”
许漾：“……”
陆时笙：“……”
还挺会自己脑补的。
陆时笙默默腹诽了一句，摆了摆手：“我澄清一下，转换卡不是只有一张。计划后续有变，所以我和许老师没换。”
她顿了下，“你回去看节目就懂了。”
湛星然眨了下狗狗眼，脸上浮现出更茫然地表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人员全部到齐。唐导在对面口述，补充了一些更详细的故事背景，宣布今天的胜利由好人拿下。
扮演王上的演员也在此刻再次出场。
他除了给赢得胜利的好人颁发奖励以外，还朝身后挥了挥手， “这两个人给我拿下，关入地牢。”
一声令下。
在旁等候多时的衙役上前，围住了陆时笙与许漾。
陆时笙愣了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节目组环节设置尽职到这个份上。
在大脑思考前，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陆时笙一把抓住许漾的盔甲，猫到他身后，语气紧张兮兮的：“如果我们不按节目组设定来，像武侠剧里那样——唰唰两下把他们击败然后逃之夭夭……唐导会生气吗？”
许漾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没说话的那几秒，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她话里面的可能性。片刻后，他低笑了声：“不知道。试试？”
“……算了，给他点面子。”
陆时笙虚张声势地说，“我们许将军今天暂时就不出手了。”
她乖乖跟着衙役，走进一旁布置好的“地牢”。与此同时，也没忘了手里已经啃了一半的糖画。
说是地牢，实则就是个节目组搭棚建的房间。
深灰色破败的墙壁，高处有窗，窗外侧还有打光灯照着，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另一面装置了地牢同款金属铁杆与门。
陆时笙进屋绕了一圈，很有角色精神的扒着铁杆，喊了两声“放我出去”。
许漾则是相当随遇而安地在靠墙的床上坐下。
录制到这里本该结束，但导演组迟迟未喊停。
陆时笙站着演得也有些累，跟着许漾一起到床侧坐下，抬眼朝对面看了一眼。
对面，唐导和其他几位副导、编导围成一圈，不知道在临时商量什么，等了好一会，才看见他们像是通过什么重大决策般点了下头，每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满意神色。
陆时笙眨了下眼睛，就看见总编导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搓了搓手，带着些羞涩地笑容，站在铁杆外侧，招手示意她和许漾过去。
……这是要干什么喏？
郁姗姗转过身来时，就看见总编导和身后那两人隔着一道铁杆，两侧嘀咕商量着什么。
总编导一脸焦急想要说服对面两个人的状态。而陆时笙抬起眼睛，悄悄地看了眼许漾，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半晌。
这三个人终于商量完了。
总编导满意地退出镜头前，挥挥手，示意对面的两名摄像过来，架好机位，准备开拍一段结束剧情——
他仍穿着早上初见时的那身铠甲，她也仍着那件红金色的舞服，绸缎在光下透出金光，一如早晨初见时那般。
许漾坐在地牢的硬床。
窗外的光半照进来，他低垂着视线，神色晦暗不明。
陆时笙倒了包药粉进茶壶内。
她笑盈盈地取了桌上的茶水，送到他的手边。外侧响起宣判他们的罪行与命令斩首的时分。
看着他将茶水饮下。她起身，抬手，转圈，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像是一团烈焰，与背景的灰色形成了耀眼而又醒目的对比。
陆时笙将早上那段舞给他又跳了一遍。
在跳到最后一个动作时，她将桌面上放置的另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倾靠在男人身侧，跪坐在地面。
许漾低垂着眼睛，注视向她。
陆时笙歪着脑袋，伏在男人腿上。
她抬手，动作很轻地抚摸了下他的脸庞，弯起月牙般的眼睛，笑道：“你，我……”
“——从此再也不分。”
至此。
两人在这一瞬缓缓闭上眼睛，唇侧有鲜血落下。
……
“咔——”
“非常好。感谢大家，今天可以收工了。”
唐导在对面宣布录制结束。
陆时笙睁开眼睛，身体还维持着半跪的姿势。
许漾掌心摊平，递到她面前，她握着他的手，借了把力，从地面上起身。
惯性让她的脚步踉跄了下，再回过神来时，与许漾的距离已经被倏然拉近，他的呼吸轻拂过她的面颊，身上的盔甲结结实实地硌到她的肩膀。
许漾垂眼。
就这么看着她，也没说话。
片刻后，他伸出指尖，指腹沿着陆时笙的唇侧，勾过去。
陆时笙回过神来时，看见许漾落着垂下去的手指，指腹上有血。
——是她唇边的。
心底像有个很小的引导线，滋滋啦啦地被点燃。
亮起一束很小很小的花火。
陆时笙故作镇定地抬手，顺着许漾刚才指尖勾过的地方，胡乱地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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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陆时笙被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
她蜷缩起身子，拿被子一角盖住脑袋。没过两秒，对面再次传来行李箱呲拉一声被拉开的声音。
陆时笙缓慢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幽怨地盯向房间内的另一个人影——
小桃手里抱着收纳袋与鞋子，一脸抱歉地说：“时笙姐，是不是我收拾东西的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陆时笙困倦地摆摆手，示意没事儿。
小桃收拾东西是有原因的。
《实验性出游》的录制时间，是结合六人行程时间统一商量出来的结果。第三期和第四期的录制安排在了一块，节目组给大家统一订了出发的机票。
下午，他们会坐飞机，一起前往下一个录制地点——
绍景。
陆时笙闭上眼睛，躺下，有气无力地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十点左右。”
小桃扣上行李箱，“刚才许漾老师的助理过来了趟，说许老师中午请大家吃饭。”
陆时笙重新睁开眼。
她本来想继续睡会的。
这会听到某个名字，陆时笙翻了个身，意识不清地打了个呵欠，“他怎么突然要请吃饭？”
具体是什么，小桃也不太清楚。她回想了下对方助理说的话，揣测道：“好像是因为昨天录制的事？”
陆时笙“啊”了一声，像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些什么。
她掀开被子起身，前往浴室，盯着镜中人的面容看了会，慢吞吞地挤上牙膏开始刷牙。
昨天录制，虽然最后真相大白，却也不乏过程中被他们俩蒙骗了全程的人。回酒店的大巴上，郁姗姗捂着心口，一脸受伤地看着她，“妹妹，亏我那么信任你，结果你却这么欺骗我。”
“……”
陆时笙一时语塞。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顺着对方的戏演下去，就见到语气凄苦的女人眨眼间已经换了张脸——
郁姗姗扭过头，笑嘻嘻地拍了两下许漾肩膀，“这次录制对哥哥姐姐们伤害太大了，得请吃饭。知道不？”
段卓在旁边吐槽：“……其实你就是单纯地想被请吃饭吧？”
郁姗姗：“别拆穿嘛。”
听着像玩笑话。
但当时，她和许漾当时都应下了。
昨天录制太累，陆时笙回酒店洗完澡直接睡下了。一晚上过去，她早已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吃早饭的间隙，陆时笙摸出手机，给许漾发了条消息：
[许老师，地点定了吗？]
……
餐厅是浦锦当地一家有名气的私房菜馆，刚好离酒店不远，据说不少艺人来这边拍戏都打卡过这家。老板显然认识他们，驾轻就熟地引路带着六人去了包厢。
这顿饭吃得很是尽兴。
抹去昨日录制的疲惫，几人有说有笑地聊起了录节目的事情。
丁景山摆手道：“昨天那个程度根本算不上什么。不光光是你们，在这边的所有人都被迫做过卧底。”
“更过分的是，唐导有一次也使坏。”段卓笑道，“骗我们今天录制很平和，结果一转头就骗着我们挑战十米高的攀登墙。”
“结果呢？”
陆时笙好奇地追问下去。
段卓：“结果只有李盛一个人挑战完了全部，我们其他人的成绩都惨不忍睹。”
包厢内笑成一片。
郁姗姗拍了拍她的手臂，“相比上一季的残忍，你们来的这一季，真还没遇到什么刺激性的项目。不过我很好奇一点，当时出了江湖问卷的排名，你和许漾真的是提前商量好这么解释的吗？”
“其实不是。”
陆时笙摇了下头，“就是临时发挥的。我那会还不知道他是BOSS，还以为他在帮……”
陆时笙没把那个“我”字说出口。
她抿了下唇，抬眼，看向身旁。男人手捏着圆杯，眼底带着显露的笑意，与旁边的另外几人不知道在聊什么话题。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许漾偏过头，同样看向她。
压下心底那些想追问他“是否是在帮她”这个问题的念头，陆时笙很快收回视线，又略显心虚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临时发挥？那你们两个人很默契啊，配合程度比我们这些老成员都还要好。”
郁姗姗随口道，“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呢。”
陆时笙：“……”
郁姗姗声音不大。偏偏男生那边不知道聊完了什么话题，谁也没再继续说话，包厢安静无比，刚好一桌上六个人，都能听见这段话。
陆时笙跟来时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之前是想着，如果大家不知道她跟许漾认识，就自然没人会去关注他们之间是否还有别的关系。而她也能不受打扰的录完节目——当他们只是两条短暂交汇过的直线，这段时间一过，便不再会有任何交集。
现在，好像事情又不太一样了。
大家一起录制，一起吃饭，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另外四个人早已变成了像家人一般的存在。有些事情一开始瞒着，确实是她不想告诉别人。
但现在，陆时笙开始觉得——
告诉他们，也没关系。
她和许漾的关系，即使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陆时笙犹豫了两秒，手指顶着手机壳边缘抬起，又重新塞回去。
她在“借机公开”与“继续沉默”这两个选项间权衡了下。
试探性开口道：“其实……”
郁姗姗：“嗯？”
“我跟许漾以前认识。”陆时笙说。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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