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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拥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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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方垣忙问道。
谢易瞅着他,“你把耳朵凑近一点。”
方垣有些犹豫,谢易那不正经的性子,没准又想占他便宜。不过现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方垣到底将头伸过去。
好在这回谢易没趁机吃豆腐,只低声说了几句。
方垣才听清,“那人可靠吗?”
“不知道,如今也只好试一试了。”谢易老实回答,又有些抱歉,“只是委屈你,到那种地方跑一趟。”
“没事,为了你,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无妨。”
他这话答得真心实意——谁让谢易是为他顶罪,就算以命换命方垣觉得也是应该。
孰料谢易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就这么在意我啊!”
这人吃错了药了吧,怎么桩桩件件都能想到那上头?
方垣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一声,“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谢易没有拦他。
方垣忽然想起一事,返身道:“对了,方家向谢家提出退亲,国公夫人也同意了。”
谢易呆呆听着——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又没有撒谎的必要。你都要死了,我那大伯母也怕女儿守寡吧。”方垣以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道。
他更不自在了。无论方家退不退婚,这件事都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他这样主动跟谢易提起,倒好像自己有多在意似的。
他瞟了眼谢易,那人脸上还是痴痴惘惘,仿佛失了重的模样——心口大石骤然放下,大约第一时间不是欢喜,而是难以置信的惘然吧。
方垣起身欲走,谢易忽然拉住他的衣襟,低声唤道:“阿垣。”
“什么事?”方垣有些不耐烦,还是坐下来,重新面对着他。
谢易认真的看着他,“阿垣,倘若这回我侥幸不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方垣不禁提高警惕,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猜对了。
谢易依依牵住他的衣襟,两眼含着明亮的笑意,“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那么你接受我的心意也无妨吧?”
“什么心意?”方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还装,”谢易亲昵地凑近,“你忘了上回我在方家说过的话?”
他低低说道,“我喜欢你,这一点至今为止都未变过。”
方垣险些晕过去,这里是监牢,也算公共场所,他怎么有胆子……方垣警惕的望了眼四周,还好没人留意。
他努力保持镇定,抿了抿唇,“别胡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谢易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果然是我痴心妄想。”
他静静背转身去,对着墙壁,“你走吧,原是我不该拿这话为难你。”
自己是不是伤害他了?伤害了一个快死的人?
尽管明知道这事不合道理,可对于濒死者来说,善意的谎言才更能接受吧?
方垣迟疑着唤道:“谢易……”
里头人不做声。
该不会真萌生了死志?
方垣有些紧张,又轻轻唤了一声,还是不应。看样子这回谢易受到的打击不小。
方垣不禁沉思。其实那句话脱口而出,并不一定是他的本意。他果真对谢易毫无知觉吗?不,不是的,他只是从不愿往这方面想。两个男人在一起本身就诸多麻烦,想光明正大更是困难重重,何况谢易这样的家世?
说到底,他之所以拒绝的这样干脆,无非是从最便利的角度考虑。然则,他所说的话并非发自内心的,他现在还不能清楚认识这种感情,但绝非全无感情——他骗了谢易,也骗了自己。
不知怎的,方垣鬼使神差说道:“好,我答应你。”
“真的?”谢易猛地转过身来。
他脸上仍是脏兮兮的,一双眸子依旧澄澈明净——真不知道一个走南闯北的人如何保养出这样一副眼睛。
“真的。”方垣面无表情说道。
这和上回蜂子引起的误会不同,这句话实实在在从他嘴里说出——表明他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谢易欢喜的不知所以,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勾起嘴唇说道:“阿垣,你再过来一下。”
方垣以为他还有什么叮嘱,乖乖将头靠过去,孰料谢易就伸出舌尖,在他白皙的耳垂上舐了一口。
这富含挑逗的动作令方垣涨红了脸,连忙起身怒道:“你做什么?”
“收点利息。”谢易乐呵呵笑道。
“屁话,我又不欠你的……”方垣自觉的将后半句咽下去,的确,他欠了谢易一条命呢。
这流氓真是无赖,方垣自知不是谢易的对手,只好退避三舍,愤愤地走出监牢。
谢易看着他的背影,心满意足地躺回到茅草地上,两只胳膊枕在脑后,唇齿间还回荡着那人的气味——不知道是不是整日在胭脂铺里打转的关系,方垣身上有一股叵测的香气,令他爱不释手,情不自禁地想索取更多。
这才只是刚开始呢。
方垣万想不到自己已成为饿狼的盘中餐,他只是摸着红红的耳垂,上面还残留着舌尖温热的触感——让他不禁在心底将谢易痛骂了千遍万遍。
方垣努力板起脸孔走进家门,孰料周成眼睛贼尖,立刻便叫起来:“少爷,你脸上怎么红红的,耳朵根上也红红的?”
巷子窄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四处可闻。
感受到周遭投来的好奇的视线,方垣若无其事说道:“大概是天热吧。”
周成这小子偏要拆他的台,“少爷,这可是冬天,你说谎也得讲点常识——不会是做了坏事才脸红吧?”
方垣狠狠地瞪他一眼,当初怎么会想到把他留下来?像这等狡猾无比的人物,早该远远打发走才是。
*
铺子既没有生意,方垣便多出了许多空闲时间,来办谢易交代他的差事——谢易让他寻一位贵人,说每月月中都会相约在倚翠阁见面。
今日即是月中。
方垣用不着怎么问路,很容易就找着了这地方——这等出名的风月场所,想不知道都难。
一进门便有许多姑娘将他围住,四周香风洋溢,比胭脂铺里的气味还浓烈十分。
方垣不禁起了一身汗。
他一向自诩大胆,想象中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画面,可真正身临其境,居然怯场起来。
他陪笑着拉开四面八方的玉手,“姐姐们误会了,我是来找人的。”
其中一个脆生生说道:“找人?我们不就是人吗?”
还是一往无前地涌上来,打算在他身上做成一笔生意,或者多笔生意。
方垣无法,只得使出杀手锏,扬了扬空空如也的钱袋,说道:“我真不是来消遣的,你们瞧,我一钱银子都没带。”
姑娘们瞅了一眼,呼啦啦作鸟兽散。
方垣目瞪口呆看着,这些人……还真是实在啊。
青姨——也有人叫她青妈妈——迈着雄赳赳的步子过来,叉腰指着他骂道:“你是哪来的混账,敢来我们倚翠阁吃白食?”
方垣垂目说道:“是我。”
青姨居然认出他来,“原来是方老板,我们常在你那儿买胭脂的。”
她的气消了大半,关切问道:“听说你铺子里闹出了人命官司,是不是真的?”
“此事说来话长……青妈妈,我是来找人的,你这里可有一位姓萧的公子?”方垣急急问道。
青姨看着他咦道:“你找那人有什么事?”
方垣支支吾吾不便开口。
“算了,外头的事我也不便深问,那位萧公子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秦桑,你领他过去,就在东楼雅厢里,上楼梯左起第二间就是。”青姨甩了甩手绢,指着身旁一个衣着妍丽的女子。
方垣谢了又谢,就跟着秦桑上楼。他心下有些惴惴,不止是来这种地方的不适应,还有对那人肯不肯帮忙的惶恐。就连这个秦桑,尽管在玉人阁有过一面之缘,现在是对方的主场,还是令他有些紧张。
秦桑瞧出他的不安,微笑着展开话题:“谢公子入狱,方老板一定很忧心吧?”
“是。”方垣忙应道。一出口才觉得有点欠妥,这话怎么好像做贼心虚似的。
秦桑微微一笑,似乎瞧出什么,也不点明,只道:“谢公子是个好人,小女子也很为他的事难过。这样,我有些小小心意,还请方老板代为转达。”
说着翻出腰间香囊递给方垣。方垣掂了掂,沉甸甸的,里头仿佛是银锭子。
“我知道牢狱里需要诸多打点,我这些银子派不上多少用处,总归是点心意。”秦桑说道。
方垣施礼致谢,“有劳姑娘了。”对于秦桑这一番举动,他是真心实意地感佩——谢易终归有几个真心朋友。
秦桑似乎瞧出他的念头,苦笑道:“我哪里算得谢公子的知交,不过是一厢……”
她自己收了声,没再说下去。
两人来到一扇虚掩的房门前,秦桑便指着里头道:“那公子就在里头,你直接进去吧。”说罢姗姗而去。
不知是不是被倚翠阁放诞的空气影响,方垣连门都没有敲——想来也无妨。在这种地方,就算是白昼宣淫,也没人会在乎吧?
可是当他进去时,还是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桌边两人正缠在一起拥吻。
且两个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