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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坐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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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徐师傅过来,知道发生了何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抖抖索索地说道:“徐三这贼厮,竟做出这等事来,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徐师傅这把老骨头,还能怎么算账,只怕三五句不和就被人打趴下了。
方垣和周成只得按住他,好言好语地劝了半日,总算使他的怒火稍稍平息,并道:“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徐三那伙的诡计,端看官府怎么判。您老最清楚徐三的为人,若要您老出面作证,再与他硬碰硬不迟。”
说是今日开审,方垣估摸着大约会宣他上堂——毕竟是他“杀”了人,谁知从早晨一直等到黄昏,还是不见差役过来。
连周成也纳闷,“莫非府尹老爷睡过头了,睡了整整一天?”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垣无端觉得不祥,结果就见一个与周成交好的差役过来报信,说谢易认了误杀之罪,现下仍被关入狱中,至于该受何刑,则尚未有定论。
“他怎么就认下了?”周成讶道。
方垣却问:“怎么是他认了?”
这两句话相辅相成,问的却是不同的意思。差役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先回答周成的疑问:“这案子本就容易审,人证也有,物证也在——尸首在那里摆着呢,区别只在于是误杀还是故意杀害,但不论如何,刑罪都是少不了的了。”
他又看着方垣,“方老板为何这样问,那人不是谢少爷推下台阶的么?”
听到这里,方垣还有什么不明白,谢易为了保全他,才自己认下这桩罪状。
他一时说不清心上是何滋味。他向来不惯于承别人的情,何况是这样的救命大恩。
他深吸一口气,“差役大哥,你能不能想点法子,让我见谢易一面?”
“这个……”差役皱眉。
周成赶紧上前,悄悄将两枚金锞子塞到差役袖里,“大兄弟,麻烦行行好。”
差役踌躇片刻,总算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方垣跟着来到京兆府的监牢中,周成在外边望风接应,他则跟着那名差役笔直进入。
京城的牢房也一样是牢房,比起别处好不了多少。阴沉沉不见日光的房顶,漆黑一片的铁栅栏,四处散落着的霉湿腐烂的稻草,以及一股冲塞着整个监牢的、难以名状的恶臭。
方垣下意识皱起眉头,只差捂住鼻子。
差役领他到最里边一间单门独户的监牢,谢易就关在这里。看去竟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不止地上干净一些,连气味也淡了不少。
谢易正靠在墙壁上打盹儿,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地睁开眼,见是方垣,欢喜立刻从脸上漫上来,他一步三跳地蹦到门边,恨不得从门缝里挤出头来,“阿垣,你来看我了。”
这人还是这样直白无忌,哪怕在牢狱里也丝毫未改。
方垣觉得有些头痛,他抱歉地朝身旁笑笑,“差役大哥,能否让我们单独说说话?”
谢易则是直接大喇喇的挥手,“去,去,一边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差役大约是个好脾气的,被他这样说也没发火,竟乖乖地躲到一旁。
方垣扶额说道:“都到监牢里了,你就安分点吧,得罪了他们,当心有你的苦头吃。”
“我怕他们做什么,”谢易哈哈说道,“他们不但不敢为难我,还得处处顺着我呢。”
他冲那边正在小酌的几名衙役喊道:“喂,那边的兄弟,等会儿记得给我弄点鸭胗和烧酒,解解馋劲。”
有几名衙役喝的醉醺醺的,唯一一个清醒的却应了一声,“好嘞。”
居然真同意了。
谢易笑眯眯地看着愣住的方垣,“怎么样,我谢三公子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谢家虽把我赶了出来,还是照样能派上用处呢。”
“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府尹大人怎么还敢把你关起来?”方垣问道。
“他关我又不是头一回,你放心,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说不定再过几日,他就把我放出来了。”谢易从栅栏缝里伸出一只胳膊,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也不用为这个内疚,我这个主意很不错吧?换做是你进来,没准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老虎凳、辣椒水没准都上全了,可我不同,你瞧瞧,压根没人敢动我,在这里比在外头还自在。你呢,回去好好睡一觉,歇个两三天,很快又能见到我了,不是皆大欢喜?”
方垣无端觉得鼻尖有些酸楚。他来本来是想问一问,谢易为何要替他顶罪,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将他换出来——为了自己不会有良心上的负担。
可谢易这番话,却是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到了,非但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还让他笑着接受——他又怎么笑得出来呢?
在谢易之前,还从未有人对他这样好过。谢易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
现在想说服谢易已是不可能,方垣只好说道:“那你自己万事小心,若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赶紧通知我们,咱们一起来想办法。”
谢易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比笑起来要端正帅气。
方垣突然说道:“你把脸挨近一点。”
“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我说么?”谢易笑着,果然把脸凑近来。
方垣看看四周,牢狱里不分白昼黑夜,囚犯们都在打盹儿,并无人留意这边的动静。他闭着眼,鼓足勇气在谢易脸颊上吧唧一下。
这里灰尘扑扑,谢易脸上一定也沾了些,可是他就这么亲上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时冲动,可他就是想这么做。
谢易终究比他脸皮厚,愣了一愣后,仍旧笑得出来,“好,这下我有理由不洗脸了。”
方垣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庆幸这里黑暗,看不太清楚——他不确定自己脸上有没有发红。
适逢方才那个差役过来,催促道:“快走吧,等会儿府尹大人说不定会过来巡查。”
方垣也便起身,跟在他后头出去,连招呼也不及跟谢易打。出门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回头,看到谢易也在向这边张望着,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灿烂微笑。他张了张嘴,仿佛说了句什么。
隔得远,什么也听不清楚——也可能他根本就没出声。然则,借着微弱的烛光,方垣却如同开了灵窍一般,很清晰的辨识出那两个字的意义,他在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