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夫之路》天行有道

23、受气

　　巷口湿滑泥泞，间或还有一块遍布青苔的板砖孤零零摆着。

　　方大太太小心地跨过大大小小的水坑——昨晚刚下过一阵雨，这巷子排水也不大便利，积渍甚多。

　　她来自然是为了查探铺子的情况。

　　还未到目的地，她就发现眼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都是女眷，一个个提着裙子站在湿地里，翘首以盼。

　　方大太太当即便是一惊：莫非真如管事说的一般，这铺子生意好到如此地步？

　　她正要越过这条一字长蛇阵，上前查看究竟，队尾的一个小丫头猛地拽住她，“你干什么，想插队呀？”

　　瞧她的打扮，大约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婢女——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这样不通礼数。

　　方大太太没好气地甩开袖子，“不干你事，快让开！”

　　小丫头横眉竖目说道：“你这婆子好不知礼！凡事都该讲先来后到，你来晚了，自然该乖乖排到后面去，你却想挤到前头，真是恁不要脸！”

　　方大太太气得发抖，她一向保养良好，居然有人敢叫她“婆子”。可四下的女眷都齐齐将目光投射过来，双拳难敌四手，方大太太强压住怒气说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这铺子的东家！”

　　“东家？”小丫头嗤的一声笑出来，斜睨着她说道：“玉人阁的东家可是个年轻俊俏的公子，怎是你这无知丑陋婆儿？收起你那副嘴脸，老老实实排队去吧！”

　　“你……”方大太太受了这一番羞辱，心下好没意思。待要与她动手，又自恃身份。

　　此时要挤到前头不可，想证明身份也是不能。万般无奈之下，她居然真站到队尾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见到一个伙计出来，方大太太忙抓着他说道：“快引我进去，我是方家的当家太太。”

　　“方太太？”伙计露出一脸疑惑。

　　方大太太颇感无语，方垣这都找的什么人呀，一个个既没眼色，又一问三不知的。

　　她耐着性子说道：“你们东家是我侄儿，你进去通传一声，他自然就知道了。”

　　伙计虽有些不解，好歹还算听话，真个答应进去。

　　不多时，他返身回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太太请随我来。”

　　女眷们都投来惊奇的目光。

　　方大太太颇感得意，昂首挺胸地跟上去。但一想到这荣耀并非她是方大太太本身，而仅仅因为她是方垣的伯母，高兴里就不免掺了渣滓。

　　方垣正里里外外招揽生意。

　　方大太太露出笑脸迎上来，才唤了一声：“七郎……”

　　还未来得及说正事，就被方垣轻轻巧巧地截断话头，“大伯母，我现在正忙着，不若您先等会儿，咱们稍后再叙好么？”

　　方大太太瞧了瞧，大约是真忙，看来生意的确好。罢了，总归是她们方家的产业，赚钱也不是坏事。

　　这么想着，她觉得舒服了些。

　　站了半天，也没人来请她坐下，这些伙计们都是瞎子么？方大太太心中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总算周成还认得她，上前招呼道：“太太，您来了，快，过来这边坐吧。”

　　他殷勤地拖大太太到内厅一张红木椅上坐下，又赔笑道：“太太您来得不巧，正赶上热闹时候，招呼不周还请担待。”

　　到底是这些旧人懂规矩，方大太太露出满意的微笑，趁便问道：“你们这的生意每天都这么好么？”

　　“倒也不是每天——”

　　方大太太暗暗点头，没错，天天好才奇怪呢。

　　谁知周成的下一句话就险些令她惊掉下巴，“但就算差的时候，一天少说也有数百两银子的进项。”

　　数百两……那一个月也就是上万两……

　　方大太太听得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么多？”

　　有些不信的神气，想莫非这滑头报假账？但假账从来都是少报，报多了有什么用处？

　　周成赔笑道：“所以说七少爷真是个能人，自从他来了这儿，这铺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了，太太您挑人真是挑对了。”

　　方大太太被他夸得自己都有点羞愧：她哪想到方垣那小子真能将死马医活？

　　外头人喊掌柜的算账，周成忙答应着，一壁向方大太太笑道：“太太您且坐会儿，我忙完了就来。”说罢匆匆出去。

　　方大太太只好枯坐。

　　这一路行来，她觉得十分口渴，竟也没人想到给她一口水喝，她不免有几分怨意。

　　正巧一个布衣粗衫的高大男子从厅堂里经过，大太太便叫住他，“你，给我倒杯茶来。”

　　那人愕然转身，见到她，两人都愣了一愣。

　　方大太太下意识地皱眉，“怎么是你？”

　　谢易反而笑出声来，“方太太，好久不见。”

　　方大太太照地上啐了一口，“你这没脸的东西，居然还敢赖在这里！”

　　谢易好言好语地提醒她，“方太太，这地板才擦拭过，您这般举动不妥吧？”

　　方大太太瞧去，光可鉴影的地面上多了一口唾涎，果然有些不雅。

　　她登时不自在起来——这姓谢的小子总能令人不自在——掩饰着转换话题，“好好的谢家不回，谁许你留在这里的？”

　　“你侄子许我留下的，”谢易朗声说道，“这是阿垣的铺子，还轮不到您来管吧？”

　　方大太太瞪着一双牛眼，“这是我方家的产业，我自然管得。”

　　“方太太您莫忘了，这是方家三房的东西，您是大房的人，可别把自己的身份记混了。”谢易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方大太太恨得牙根痒痒，这个谢易，总能给人找不痛快。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在背后挑唆，方垣才总跟自己对着干。没错，一定是这样。

　　谢易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头动物，他关切的说道：“太太，您磨牙做什么，是不是饿了？我去给您拿些糕点来。”

　　居然真弄来一盘子蒸糕。

　　方大太太看着就来气，她要这东西做什么，吃了只会越来越渴。她要喝水，要喝水！

　　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想拉下脸皮，求谢易为她倒杯水来。可谢易那小子滑头的很，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方大太太等得嗓子眼冒烟，好容易到了晌午，才看到方垣擦着汗进来，见到她却是一脸愕然，“大伯母，您还在这儿呀？”

　　废话！不是你让我等的吗？方大太太翻了个白眼，勉强“嗯”了一声。

　　方垣这才抱歉地笑道：“哦，是了，我差点忘了。”

　　方大太太险些晕过去，这都什么跟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