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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掉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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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你见过方家四小姐?”萧绍讶道。
“数年之前见过。当时方昭仪重病缠身,方四小姐也曾随亲入宫探望,是而有一面之缘。”萧恪坦然应对。
记性真好,萧绍暗道。他笑着说,“可这位房贤弟,怎么瞧着也不像姑娘家。”
萧恪默然不语。
方垣笑道:“天下人数不胜数,面目相似的更不在少数。世子殿下不会以为我是方家的亲眷吧?那也太抬举我了。”
萧绍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瞧得出此人与谢易关系匪浅,更不想为此而触怒谢易,损伤一员良将。
因笑着岔开话题,“谢易你现在打算往哪儿去?”
谢易瞧出方垣面色有些不快,虽不知是何缘故,只怕是自己的原因,因抿唇说道:“我们出来有些时候,得回去了。”
两方人各自掉头。
一路上方垣都沉着脸,不发一语。谢易坐在他身边,更是担心——难道真是为今日之事生气了?
待要问,又不好问得。
方垣的心思却根本不在他身上。他仍想着方才那位安王世子——萧恪看着可不像位简单的人物,他是否察觉出什么,才那样问呢?但即便如此,此事又与他有何关联呢?
这些事他始终猜想不透。
回到家中,方垣连饭食也懒得吃,只觉烦躁不已,便要唤侍儿打热水洗澡。却见谢易拉住他,小心翼翼问道:“阿垣,你是不是生气了?”
叫这么亲切做什么?方垣冷着脸说道:“别叫我阿垣。”
瞧瞧,还说不生气,话里的别扭都快溢出来了。
谢易软语说道:“那个叫垂丝的与我真没关系,我不过见她遭人鞭笞,一时看不过眼,就拉了她一把,谁成想她贪心不足,尽想着过来讹诈。我真是被冤枉的。”
方垣皱起眉头,“那同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真不明白,谢易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谢易认准了他在闹别扭,愈发按照自己的意思理解起来,“我知道,因为外头的流言,你对我有诸多误解,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下方垣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谢易是怕自己的形象遭到破坏。
他轻轻笑起来,“那些流言都是假的吗?”
见他总算认真倾听,谢易忙说道:“当然是假的。”
“那么,你同胡姬私奔的事也是假的?”
“也是假的。”谢易斩截地说道。
“原来如此,敢情你不是去了塞外?”方垣凝视着他。
这种问法……谢易老实答道:“去塞外的事是真的,但真实原因并非为此。”
“那么真实原因是什么呢?”方垣也学会穷追不舍。
谢易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说自己暗中在为萧绍办事吧?事关储位之争,连对自己的家人尚且不能吐露分毫,更不可把无辜的方垣卷入旋涡里。
方垣看着他,“谢公子,我不知你同我说这些话究竟是何用意,我只想你知道,我对你的过往并不感兴趣,也无意深究。我暂时留在谢家,是因为我有我的目的,也很感激你帮我,所以今日那女子来闹事时,我才出言相助,你我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也仅止于此,不是么?”
谢易瞠目结舌看着他,方垣原先说话很少,所以他也未曾知道。但今日两次让他见识到方垣的口齿,原来平日沉默寡言的人,说起话来竟是如此有条不紊,让人无言以对。
他默默走出去。
方垣看着他空落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心:他那些话说得并不重呀,这个人怎么却跟受了重大打击似的?
真是难以理解。
晚膳的时候他没见到谢易,问过下人,都说不知去向,方垣以为他出去浪了,便没加注意。
谁知临睡之前,也还是不见人影,这就很古怪了——谢易不说别的,这几天都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房里,营造一种新婚燕尔的假象,今日却是怎么回事呢?
夜凉如水,方垣提着一盏纸灯笼,慢慢走出屋门——不是要出府找寻,只是问一问二门上的小厮,看他们见没见谢易的踪影。
岂料才走到廊下,他就发现了目标物。
谢易正坐在台阶上,靠着一根柱子打盹儿呢。
方垣上前将他推醒,皱眉说道:“起来起来!怎么在这儿睡下了,也不怕着凉!”
谢易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眼眶,发现是他,声音里不觉带上一丝委屈之意,“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呢。”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方垣不禁失笑,“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我为什么不想看到你?”
“你那会儿都生疏到喊我谢公子了,还说不是讨厌我!”谢易的声音更委屈了。
还真是小孩子耍脾气。
方垣笑得更欢快了,“你不姓谢么?不是谢家的公子么?难道还得天天喊你小易、小易才行?”
“诶,那也可以。”谢易忙说道。
“少兴头吧,我没你那么无聊。”方垣用脚尖轻轻往他膝上踢了一下,“快起来,地上凉,别睡病了,又带累我伺候你。”
“那也挺好的。”谢易嬉笑着站起来。
大约是卧久了腿脚发软,他一个没站稳,整个身子直直向前倾去。
谢易看着清俊,却身材高大,方垣好容易才扶住他,他吃力地抱住谢易两肩,“你站稳些,这里可是台阶。”
谢易掌握平衡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腰身一拧,便撑住了脚步。但此人惯会偷奸耍滑,和方垣分开的一刹那,他又往那小公子脸上亲了一口。
方垣怒道:“你做什么?”
“我饿了,看你的脸颊嫩嫩滑滑像块豆腐,就忍不住尝一尝。”谢易恬不知耻说道。
这人真是!
方垣觉得生气只会缩短自己的寿命,素性懒得计较,他反而抓住另一个信息,“你没吃晚饭?”
“没有。”谢易老实答道。
小孩子生气的时候,也常常通过不吃饭来自虐。
方垣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保姆,他拽着谢易的衣领便往屋里走,“总算我有先见之明,给你留了点饭菜,虽然都是冷的,将就着也行罢。”
谢易立刻笑逐颜开,“娘子你待我真好。”
方垣狠狠忍住将拳头砸向他的冲动。如果可以,他真想将谢易那张俊脸砸成猪头。当然现在还不行,要忍耐。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上床安寝。方垣虽然积了些心事,依旧很快入睡——良好的睡眠是保证精力的根本,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战斗呢。
谢易却难以入眠,他支起半身,一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沉睡中方垣的脸——不得不承认,睡梦之中,这个人的容颜要恬静安详许多,比白日里冷冰冰的模样看着舒服多了。
当然,不管是哪一张脸,他都喜欢。
天才微亮,国公府的仆役就打着呵欠起身,手上握着笤帚,准备清扫门前的落叶——堂堂国公府第,一丝一毫都不可懈怠,外表的整洁自然也是必须的。
他一推开大门,便倏然睁大眼。
只见大门口的青石阶下,竟跪着一名身穿素衣、形貌窈窕的女子。
女子显然已跪了许久了,说不定竟跪了一夜,脸色苍白浮肿,身姿也有些不稳。她匍匐在地,郑重地向国公府的匾额拜了一拜,哀哀说道:“贱妾柳氏,有要事向国公爷禀报。”
换做平时,仆役或许会将此事当做一件新闻,但他与那名车夫是好友,此前已听车夫说过昨日之事,遂不足为奇,反而嗤笑道:“你就是那垂丝姑娘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老爷夫人不会见你的。莫说是你冤屈我们少爷在先,即便是真的,你以为你一个贱籍女子能入得府里么?”
女子面色泠然,竟大异昨日。她平静说道:“这位大哥会错意了,我此番前来,并非单为这一件事,还有另一桩秘闻,希图老爷夫人知晓。”
“什么事?”那仆役面带嘲讽问道。料想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下贱女子,也掌握不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女子朗声说道:“我要说的事,是关于贵府新娶的三夫人,那位宣城侯府来的方家小姐,其实是一名男子。”
仆役的眼睛瞪得有铜铃般大。
不会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方家四小姐是个男的?
他们谢家新纳的少奶奶,其实并非女儿之身?
堂堂谢家赫赫有名的三公子,居然娶了一个男人?
仆役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一片混沌。不行,此事得尽快让上头知道,他当机立断。
女子看着他飞快地向府里跑去,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