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堂里的二公子》幺迟

6、不作不死

　　屋子里，即便是再委屈，赵老三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事情还是因为过年才起的。赵老三家有个儿子赵牧，毕业之后已经工作两年了。这孩子有个大学就相处的女朋友，两人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商量过完年就结婚。因为是自己认识的，并没有见过家长，两人商量着，年前去双方家里认个家。

　　这是这边村子里的习俗。基本上定下来要结婚的男女，会在决定下来之后互相去对方家里见见父母，这叫认门。第一次双方父母见到对方家的孩子的时候，会给一个见面礼钱。

　　这事儿吧，就出在这里。

　　说到这儿，赵老三小心的觑了七爷一眼，七爷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已经大约猜到后边发生了什么事儿。“说吧，早晚得说的。”

　　“咳。”掩饰的咳了一声，赵老三想想其实自己挺丢人的：“那个，家里这两年不是生活挺好的么。小敏也跟那孩子通过电话，觉得挺好的，就准备给这丫头准备一万零一，这不是万里挑一么。家里现金不够，所以她让我去取钱。我吧，咳，这不是琢磨着人家孩子还得几天才能到，来得及么。然后……”

　　赵老三不说，七爷也知道：“然后一天拖一天，就拖过去了？”

　　听他这么说，赵老三也是知道自己不对。可是他这毛病都多少年了！“可不是！我这不是想着不着急么，谁知道小牧他妈也紧张，将这事儿给忘了。小牧那个兔崽子，又提前那些天就把人领回来了！”所以，他们家别说是一万了，就连一千还是因为之前买年货剩下的！

　　“后来怎么办了？”总不至于去人家家里借的钱或者是根本就没给吧？七爷猜不能没给。虽然这个风俗并不值得提倡，但是这就是一种隐喻的示好。只有没看中人家姑娘／儿子的，才会什么都不给，世情如此。

　　“没办法，只能够包了个千里挑一了”。赵老三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虽然人家姑娘并没有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倒是这些年明明已经已经习惯了他的小敏，忽然就犯了抽！就是像他儿子说的那种什么，哦，更年期到了！这些年最多就是叨叨他两句的慕敏，等儿子送女孩儿回家的时候，直接甩了脸子跟他杠上了。

　　两口子别扭了三四天，赵老三想想也觉得挺憋屈的。你说他都五十多了，儿子都要结婚了，这么多年的毛病还是没改！家里老婆跟他忽然拧上了，他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就一赌气……

　　“你说什么？”坐直了身子，慕七爷听见他说的话，诧异的皱起眉。

　　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赵老三直接退了一步：“那个，七爷？”

　　“个熊娃子！你说你！你说你做什么不好，这事儿能是开玩笑的么！”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赵老三，慕七爷实在是想给他一顿鞋底子。

　　原来，十九那天，早上吃过饭之后，慕敏因为一件小事儿又生气了。气着气着，就说了一句话：“你儿子都找老婆了，哪天被人看你这毛病，再觉得孩子跟你一样，就等着你儿子打光棍吧！就你这毛病，真应该去狐仙堂给你求点儿药，好好地治治！”说完，一摔门就出去了。

　　原本赵老三心里就挺不得劲儿的，这被老婆一说，心理更不舒服。想了想，直接揣着两块新红布，带着一个洗干净的酒杯，还有一瓶没开封的二锅头，去了铁塘沟。

　　铁塘沟最高的山上，就是原本的狐仙堂。

　　赵老三家属于外来户。81年是一个灾年，夏末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十几天，最终导致了一场五十年不遇的大洪灾。那场洪灾过后，很多人家都被冲了个干净，除了人，什么都不剩了。赵家原本并不是住在东家屯，而是百里之外的谢家屯。那场灾难过后，也是什么都没了。反正都是要重新开始的，既然这边有亲戚，就搬到了这边来住。

　　这一晃，也过去了快四十年了。

　　赵老三来到这边的时候年纪还小，但是关于铁塘沟狐仙堂里边有个特别灵验的狐三姑的事情，他还是听说过的。确切的说，是听得太多太多了。只是那个时候，传说也就是传说罢，。他还真没怎么见过传说中的有人求药的事儿。所以对于那个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狐仙堂，他从来都不相信。

　　对，其实赵老三是不相信这件事儿的。当初他娶了慕敏，知道慕家逢年过节都要去狐仙堂上供，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私下底没少念叨。这不就是封建迷信么！只是这话儿他不能够跟家里的长辈说，跟老婆慕敏说了几回，慕敏直接告诉他那些事儿都是真的，只是因为当初那个特殊的时期发生了一些事儿，之后狐仙堂才沉寂了下来。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世人既然不尊重，狐仙也没了庇护的必要，所以暂时离开了。狐仙堂之所以还在，是因为当初受过狐仙恩惠的几家人在维护。虽然说狐仙堂已经不再是众人眼中的狐仙居所，可是谁也说不清，狐仙大人会不会偶尔回来。

　　特别是七爷说当年的事情之后，他第一次送的供奉被收走，他就知道，堂里还有灵在。只是是不是当初的那位狐仙，他就不知道了。不管是不是，对于他来说，能够住在狐仙堂里，至少也是被当初的狐三姑允许的，所以慕家依旧年节供奉。

　　谁也说不准，哪天狐仙大人就在了呢？

　　事情是七爷说的，慕家的小辈甭管看没看见、信不信，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七爷那人虽然并不是个死板的，可是在这些事儿上格外的执着。

　　左不过是些吃食，村子里生活都不错，所以也没人在意。再说了，慕家这份儿还是七爷掏钱出的，只是要自家小辈儿跑一趟。那山虽然说挺高的吧，但是一个晌午来回一趟也够了，顶多累点儿，也没有人说什么了。

　　其实要洺景说，这帮人没了别的想法，还是因为当初那些送去的东西总是莫名的就不见了，不管是磁场啊地势啊什么的，狐仙堂常年干净的诡异是事实，就算再硬的鸭子嘴，也总是会心中犯嘀咕。

　　不管怎么说，慕家小辈中就算是有不信的，也不会说些什么过分的事儿。而五姑，却恰好是个半信半疑的，家里人斩钉截铁的说不存在的时候，她反倒更觉得这事儿很玄。

　　时间长了，偶尔发脾气的时候，老一辈的人就会说：去狐仙堂求个某某药，让你怎么怎么样。原本并不会走心的事儿，忽然有一天，赵老三就听到心里了。

　　然后，这人就一时冲动，带着听说来的求药用的东西就上了山。

　　狐仙堂所在的那座山是高，可是习惯了农活的汉子走得也快。中午的时候，赵老三就到了山上。冬日里草枯叶落，狐仙堂的堂洞口依旧干干净净的。赵老三却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弯着腰进了堂洞。

　　堂洞中隐隐有光，并不昏暗。左拐右拐的进了正洞里，赵老三对着洞里，规规整整的跪下了，掏出了带来的东西。一块红布铺在了地上，上边放着酒杯，倒了八分满，将另一块红布蒙在了酒杯上，冲着洞里‘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狐仙大人，我吧，没别的毛病，就是这做事儿拖拖拉拉的。我老婆因为这事儿还跟我生气。我一直不都是这样儿的么，都二十好几年了，她倒是生什么气！不过也是，这二十多年我都没改过来这个毛病，她是忍了这么多年。都说狐仙灵验，要是您老人家真的有灵，能不能治治我这个……哦，对，拖延症？求狐仙大人赐药。”

　　说完，又是三个头，再将这话念叨了一遍，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如此三回，赵老三揭开了蒙着的红布，发现酒依旧是原本的样子，就沉默了。

　　原本听说的，不管狐仙赐了什么药，酒水中必然会有东西的。他这还是原本的样子，所以这就是……没灵验？

　　纳闷的看着手中的酒杯，赵老三想了想，恍然大悟：“我就说么，这狐仙什么的，都是传说，我这是犯了什么邪了！回家就跟小敏说，嘿嘿，说不定她会说狐仙不在家。”自言自语完，赵老三看了看酒杯，想着好歹这里是狐仙堂，再说临近过年，也不好将酒到处洒，于是一仰脖子，就将一小盅的二锅头喝了下去。

　　喝完了酒，赵老三砸了咂嘴，嘟囔了句：“这杯子没洗干净？”不然怎么一股子豆油味儿？没多想，赵老三带着东西就回家了。

　　他看不见，在他身后的狐仙堂里，那座他看不见的高台上，红色的狐狸前肢支着，高高在上的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傻子。台子下不远处，卧着一只毛色泛黄的黄狐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嘲笑出声。

　　“二公子，这莫不是个傻子吧！”这人应该是不相信的，既然这样还来狐仙堂，这是捣乱吧？虽然他不知道拜的狐仙是自己，可是狐仙堂最出名的狐三姑，凡人都知道的。所以，那人那种不信的态度，事实上更多的是冲着狐三姑去的！

　　居然看不起它偶像，简直是找虐！胡小妹觉得，是时候让那个凡人体会到狐族的愤怒了！

　　瞥了一眼眼中带着怒意的小狐狸，二公子懒得搭理它：“那人和慕家有点儿关系，别弄太过分。”说着，就蜷回了高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直接照在了红色的狐身上，看着就暖融融的。

　　胡小妹知道，二公子这是在警告。微微屈下身，胡小妹应了声：“二公子放心，我有分寸的。”见二公子不应声，胡小妹知道他懒怠得管。行了礼，胡小妹纵身一跃，离开了狐仙堂。

　　赵老三一路顺顺当当的回了家，原本还准备嘲笑下老婆怪力乱神呢。还没开口，就遇见邻居家嫂子准备往家里抱柴火。这个时间，吃饭早的人家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路过自己的柴火垛，赵老三想：家里也得抱柴火，不过不着急，等快做饭了再抱吧。

　　这一想，他就走到了院子外，正巧周围的邻居都在聊天儿。他就准备坐下一起聊聊。屁股刚刚挨到石凳子，这一下，可不得了！他‘嗷’的一声蹦起来就开始拍衣服，吓了大家一跳，抱柴火的嫂子柴火都扔了。

　　“赵老三！你做什么妖儿呢！”邻居家的嫂子还以为他是故意逗趣儿呢。谁知道喊了一声，赵老三还是那个样子，这就不对劲儿了。

　　“大哥大哥，你给我看看，我后身是不是起火了，怎么这么烫！”说着，赵老三招呼着那边的邻居。

　　邻居看了看，也没有啊。就摇头问他：“哪儿着什么火呢，老三，你可别作妖了。”

　　赵老三也懵了，因为他发现确实是没什么感觉了。可刚刚他明明都感觉像是坐在了烙铁上了！

　　众人打趣了几句，赵老三郁闷的回了家。刚刚坐上炕，又是‘嗷’的一声。站起来就发现，还是没感觉了。试了几次，他发现，只要是自己一坐，必然是这个结果。

　　后来听见外边喊了声让他开门，原来是慕敏回来了，她手中就是抱着柴火。开了门，赵老三连忙将这事儿跟慕敏说了。慕敏根本就不信，当他是在讲笑话，顺手就推了赵老三一把，将他推坐在了凳子上。赵老三心中一惊，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怎么回事儿？”他也懵了。慕敏白了他一眼，就准备烧火做饭了。

　　赵老三百思不得其解，随后他发现，这症状动不动就会出现。没办法，他只好来找七爷了。

　　听了他的话，七爷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只是一想到这个事儿，七爷觉得，自己心中除了恨铁不成钢，其实还有一些幸灾乐祸。咳，若是正如他想的，说不定还是好事儿？

　　嗯，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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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姑父：……这还是好事儿！这是从精神上的攻击！
吃瓜众：想想确实挺好的～
五姑父：人活着还不如条咸鱼呢……
吃瓜众：确实不如，咸鱼还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