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岁》星海遥

6、太子（三）

　　“殿下，有没有人讲过，像你这样耍弄别人，故意让人家担惊受怕的行为实在非常可恶？”
　　邱绿筱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转而又无比生气，对这小千岁的印象也是一落千丈，同是王孙公子，淮郎就不会像他这般恶劣。
　　“我怎就可恶？你父亲还能这样担心你，就说明他过的很安全，还能有闲心为你发愁到长白头发，同时这也正说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难道姑娘认为，你的父亲为你牵肠挂肚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吗？”
　　绿筱先是被他戏耍，又听得这样强词夺理的狡辩，心中更加气闷，张口便回：
　　“我是我家唯一的女儿，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这样担心我，难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你分明就是……”
　　“就是怎样？”
　　那双漂亮的凤眸看过来，澄金的瞳仁里像是覆了一层霜。
　　邱绿筱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少年，竟一时没了言语。
　　传说当年雷皇初卫霆娶文德后，并非出于自愿。他毕生挚爱是与他师出同门的小师妹——圣曜军的“白银女武神”白英，并与白英有了一个私生子，出身不正而不得冠皇姓，只得随母姓，取名“白凤歌”。
　　但是就在白凤歌出生当天，白英突然失控发狂，误杀了前来道喜的安王初卫霖。迫于愧疚和左长老的压力，白英清醒后只得以死谢罪。霆皇悲痛不已，对皇后愈发冷淡。于是民间便有猜测，白英的突然发狂，与皇后有关……
　　当然猜测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可帝后不和，朝野皆知。这种情况在皇后怀着太子的时候尤为激烈，有身孕的女人本就格外敏感，夫妻俩活像一对仇人，见面就吵，之后索性连面都不见，甚至连太子出生，霆皇都没有去看一眼。
　　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直到七年前皇后去世，小太子一夕之间没了娘，他这个当爹的却也只是差人大老远地将太子丢到妹妹那里养着。要不是太子的血统正地没话说，真叫人以为太子不是他亲生的。
　　甚至有人说，皇后连怀上太子……都是用了些手段的。
　　所以皇上并不喜欢太子，更何况太子的长相，又有八九分都随了皇后。
　　“没……没怎样，殿下能保护臣女与父亲，臣女已经不胜感激，是臣女太过紧张，在殿下面前失态了。”
　　邱绿筱再看他时，那双凤眸中分明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一刻霜寒，是月色下过于清冷的幻觉。
　　“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初予望垂眸不语，只是将怀里的昙花包裹和一包干粮递给了她，自己静静地坐在船头，望着月亮和漫天星斗，仿佛坐化成了一尊玉雕。
　　“你先吃点东西垫一下，我现在还不能送你去见你父亲，等到了前面的长枫水榭，你拿着这包昙花，沿着水流往深处走，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你。”
　　“那殿下往何处去……而且，为何殿下身边，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邱绿筱饿极了，也顾不得什么食不言的规矩，捧着一块胡麻饼小口地啃起来，吃的有些急了，险些呛着，初予望笑而不答，又递给她一壶水，然后举起长箫，在月色下静静吹着。
　　箫声温和柔婉，像被母亲的手轻轻抚摸，本就是深夜，加之又折腾了一整天，邱绿筱吃饱喝足后，顿觉困意上涌。秋晚来风送爽，拂去忧思，绿筱打了个呵欠，在一片月色与箫声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想起来，这首曲子好像名为《相思枫叶丹》，她年幼时在望月塔附近听到过，当时喜欢，翻遍了乐谱未曾得见，后来才知那是文德皇后独创的曲子，也是皇后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是当年她还是祀女时去萧山祭祀，看红枫有感所作，调子起先苍凉压抑，而后渐渐转入平稳，端庄中透着些明快，如脱笼之雀于红叶间轻咏啼鸣，又如枫叶逐水飘零，与江底红鲤追逐嬉戏。好似将少女的情思与俏丽，都写了进去。
　　他是思念母亲了吧……邱绿筱迷迷糊糊地想起，好像皇后的忌日，就在这几日吧，萧山……从长枫水榭过去，就到萧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