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岁》星海遥

28、（前尘）月落时（六）

　　“所以，她就这么死了？”上官无极一脸困惑地追问道。
　　“没，”初卫霆低头，摸了摸鼻梁，“算起来，也是我的责任……”
　　自那日之后又过了六天，皇后以太子病愈，雷皇回乡，又赶上太子七岁生日为理由，大宴全族，凡是跟皇室沾亲带故的全都请了来玉禁宫。这么大的场面，他作为雷皇和孩子的父亲根本推脱不掉，只得去了。临走之前，还特地用圣曜·金羽作为屏障将白凤歌罩住，任白凤歌怎么求也不放他出来。
　　不想那小子偏偏来了劲，又哭又叫地求了自己半天不见成效，就在灵盾里面打劈叉，翻跟头，拼命地捶打盾墙。又因为一直得不到回应，索性直接拿头往那灵武上撞，辛亏是仗着他先天肌骨坚硬，“咚”一声闷响过去，白凤歌脑门上就磕了个大包。
　　也不知是真撞疼了还是彻底泄了气，白凤歌撞完那一下之后果真老实了，也不闹也不叫了，就地一躺，边哭边疼地直嘶气。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是真的狠啊……
　　“你让他去呗！吃个饭而已，看把你紧张的。”上官无极明白初卫霆的担心，但他心疼外甥，忍不住嘴上埋怨两句。
　　“他最后还是跑去了，”初卫霆道，“不知道远黛那丫头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他给弄出来了，跑到华曜庭那里大闹了一场……”
　　金曜议事，华曜设席。国宴之上，众宗亲酒酣耳热之际，只见离席许久的远黛举着一只大托盘，上面合着一个同样大的半圆锅盖，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当值守卫知道这小姑娘是皇后心腹，不敢拦着，却要验里面的东西，却听得里头的小千岁开了金口，说是自己孝敬给父皇的一番心意。
　　初卫霆正纳闷呢，远黛上前将那锅盖一掀，打里头“扑棱棱”飞出一只灰头土脸的小孔雀，一头扎进赵清欢怀里大哭不止。
　　比起皇后的惊慌失措，年仅七岁的太子反倒显得镇定许多，小手拉着白凤歌让他跟自己同席，一声声“哥哥”叫地极甜，还一脸心疼地给他吹吹额头上肿起的鼓包。
　　“凤歌，过来。”
　　初卫霆一张脸拉地像左长老，白凤歌原本就委屈的不行，又看见初卫霆黑着脸瞪他，让自己到他那边去，吓得抱着初予望就不肯撒手了，这一抱不要紧，原本皇室就是全场的焦点，所有人都看着呢，这下弄得华曜庭内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动筷了。
　　“凤歌乖，跟弟弟一起去给爹爹敬个酒，祝他战无不胜，福寿绵长，好不好？”
　　皇后到底是皇后，从容不迫地差叹朱吟翠端来两杯酒分别递给两个孩子，初予望很自然地接了；倒是白凤歌，没太明白什么意思，眼神在他凶神恶煞的亲爹和温柔美丽的姨姨之间来回逡巡，终于选择了后者：
　　“我不过去……我爹肯定又要打我了！姨姨……姨姨你当我娘亲吧！我今晚跟你睡，我不回去了好不好？”
　　一语未毕，满堂皆惊。许是怒到极致，初卫霆脸上竟然露出些许笑意来。
　　“当你什么？”
　　他声音不高，在场众人却都听得分明。
　　白凤歌不说话，低下头噘嘴，泪花在翡翠色的眼睛里翻滚，像是委屈极了。
　　“说啊。”他追问。
　　“皇上，稚子年幼，童言无忌……”
　　“我警告过你。”
　　偌大的华曜庭内静地落针可闻，在座宗亲无不噤若寒蝉，偶有幼儿啼哭的声音，也被他们各自的父母带入偏殿。
　　“卫霆啊……”
　　左长老轻咳一声，干巴巴地问了两句前线战况。
　　趁着二长老问询之际，初予望想起母后方才微红的眼角，和随着胸腔剧烈的起伏而耸动的锁骨，长睫轻垂，眼角瞬时滚下一行眼泪，轻轻拉住白凤歌的袖口小声嗫嚅。
　　“哥哥，哥哥我怕……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白凤歌伸出乌黑的爪子去抹初予望脸上的眼泪，又一横胳膊蹭掉自己脸上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初卫霆看见两只又黏在一起，回了左长老一句“都好”，便突然站起身来，长臂一伸，提着白凤歌胳膊将人拽了起来，不由分说拎在腰侧愤然离席。
　　“我——不——走——”
　　琉璃尾羽瞬时炸开，银白色电流充斥全身，初卫霆忽觉手上一轻，低头一看，白凤歌竟一身幻化二体，两个“白凤歌”动作统一地就地一滚，又在不远处合二为一。
　　凤双飞？！
　　这是白英的成名技，她得以在二八年华摘得武状元，便是力斗不过，取这一招的巧劲，一身化二，让人借着惯性扑了空，一脚踢出了擂台。
　　阿英的绝招……他九岁就会了？
　　“象因齿而亡，人怀璧其罪……这孩子的将来，不可限量……”
　　越是如此，他才越是心慌，当初的“雷神四御”，哪个不是万中无一的天骄奇才？哪个不是登峰造极的绝世修者？一旦搅进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淖之中，再强的灵力也无计可施！
　　“我就是要姨姨当娘亲！我好不容易才有娘亲的！”
　　“就是她害死你娘的！”
　　他又想起白英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要他照顾好他们刚出生的孩子，还有凤歌刚破壳的那天，那么小的一个娃娃，浑身被雪白的绒羽包裹着，欢蹦乱跳地叫他爹亲。
　　现在这孩子整个都懵了，好像被掏空了魂魄，再没了往日在西疆大漠里疯跑的精气神，也没了在灵盾里嚎啕大哭的力气，翡翠色的眼睛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弟弟，口中一遍遍念着：“你骗人……骗人……”
　　“走吧！”他横下心，伸手去搂自己的儿子，却听见身侧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咳嗽声，初予望一张小脸疼地煞白，痛苦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玫红色妖气自他口中喷涌出来，在半空中纠结成一张诡异的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