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岁》星海遥

26、（前尘）月落时（四）

　　这回轮到赵清欢吓一跳了。皇后倒抽一口凉气，急地起身便走，还险些踢倒了凳子。初卫霆弄见状，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待人稳住身形后又急忙松开。
　　赵清欢平素淡然无波的金色凤眸里，闪过一道极其明亮的光芒，好像阿斯蒂亚山终年不化的寒冰上，被阳光照耀出的第一道裂痕。
　　也只是一瞬，比他扶人的时间还要短些。
　　初卫霆还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镜中两个孩子，白凤歌正抱着初予望，使劲浑身解数认错讨饶，甚至抱着自己的尾巴发誓，如果再吓唬弟弟就变成秃毛鸡。初予望竟也乖乖任他抱着，丝毫不嫌弃他身上凉水沾了自己一身，闹别扭似的扭着头掉眼泪，小嘴巴紧紧抿着，竟然没有……
　　竟然没有咳嗽？也没有玫红妖气？真是奇了啊……
　　赵清欢惊诧至极，复又在镜前坐好，眼见着自家小宝贝让白凤歌又哄又抱，顺了半天毛才终于开了金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幸灾乐祸的坏人？你和父皇，都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没有没有！”白凤歌急忙否认，“我弟弟天下第一好！我最喜欢弟弟了！谁敢说你不好谁就是天下第一大傻蛋！”
　　“那父皇呢……他是不是这么想的？”初予望抽抽搭搭地哭着，因为终日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肌肤显得十分苍白，脸上但凡有点血色便是极好看的樱粉，一双澄金水眸忽闪着，模样极是惹人怜爱，教人恨不能将天上星星都摘来哄他。
　　“不是不是……他没说！我对天发誓他没说过！”
　　“那他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
　　“我……你……他……”白凤歌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初卫霆从来没跟他提过大人之间的事，他自己不太感兴趣，从不在意其中曲折。且自他记事起，就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所以“娘亲”到底是个啥，他不太清楚，只是隐隐知道，他爹是皇帝，皇后是皇帝的媳妇，他俩给自己生了个弟弟。
　　而自己的娘亲又是另一个人，父亲一直说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白凤歌又问她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又为什么不回来，初卫霆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甚至有时候干脆不说，久而久之，他也就不问了。后来大了些，才隐约知道他娘亲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又问为什么死了，初卫霆只说是为了保护他，也没了下文。
　　直到回到厉啸山，看到赵清欢裙角与自己相若的孔雀纹，才对“母亲”这个词有了些模糊的概念，并且重新焕起了一种几乎是本能的向往。
　　为什么皇后姨姨不能是他娘亲呢？为什么父亲就死活不让呢？为什么他不来看弟弟？为什么啊……
　　一……一定是因为……因为……
　　“因为他太凶了！对！一定是因为这个！他怕吓到你！不好意思来见你！”
　　白凤歌不按套路的神来一笔，竟将初予望也唬住了，镜前的初卫霆挑了挑眉，他突然非常好奇，到底自己在这小白眼狼心里是怎么个“凶”法。
　　“他不跟我玩！我找他‘骑大马’要被凶；好心捉了小羊给他，他却将我打了一顿；我自己下河摸鱼，他突然出现，我裤子还没穿呢他拖上岸就打……还有一次我半夜突然饿地狠了，起来烤个馒头吃，他莫名其妙将我一顿好打，还把我的馒头踩灭了……”白凤歌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去摸了一把自己的屁股。“那次他下手最狠了！现在想起来我屁股还疼呢……”
　　初卫霆越听眉头皱地越紧，第一回，他正在商量军务，白凤歌就闹着要跟他“骑大马”，众将士都看着呢能不将他轰出去吗？第二回，人家牧羊人找到大营里要他评理，说他儿子偷了人家的羊，小小年纪就会偷东西，这种事岂能姑息？第三回，白凤歌自己跑下河游泳，等他带着一身伤赶到的时候，一头花吻巨鳄正离他不到半个人的距离！最后一次，这臭小子居然敢在粮草堆旁边点火！那可是将士们一冬的口粮啊！这要是点着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再者说，这世上哪个当爹的不打孩子？尤其是白凤歌这种四六不懂还精力旺盛地可怕的惹事精，一天不打浑身难受，他竟还觉得委屈了？
　　“孩子小不懂事，惹皇上生气了。”赵清欢递了一杯茶给他，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自顾自道：“西疆大营军规森严、气氛沉闷，孩童天性顽皮，需要有人看顾。皇上军务再繁忙，也得找几个人看住他呀。”
　　“军中不养闲人，何况还是能看得住他的。”白凤歌会飞，力气也比一般成年男子大得多，一般小兵士压根儿看不住，有本事能镇住他的，也不会比初卫霆清闲多少。
　　“为何不从皇城的鹰扬卫中挑选呢？”
　　“鹰扬卫岂是能随意调动的？”鹰扬卫作为皇城守卫，能进的人除却自身本领，背后必然少不了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初卫霆如何放心得下？
　　“是啊，鹰扬卫里，大半都是我的人，皇上从前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赵清欢放下手中茶盏，说话依旧笑吟吟的，“其实皇上大可不必如此，凤歌不是精灵，于皇位上又威胁不到我。”
　　“那阿英威胁到你了吗？”
　　一抬眸，纯金与橙红交汇，相视两人，各怀心思，无一不是为自己的孩子做尽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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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霆爹表示心里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