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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九集中秋(上) ...


  •   啥东西都是,节假日就涨钱。中秋赶上周末,菜买得贵不说,早起市场上人多得能把鞋踩掉。小饭馆的几个人准备一上午,紧着忙活才弄出了昨天预定的几桌。
      这次赵丽是首功。那天和同班同学冲突、和解后,她忽然放得开了。主动去问班里的人要不要把聚会办饭馆里,她保证性价比。几个女同学凑热闹,怂恿班委就这么订了。有热心的还去找老乡,看看哪个寝室聚餐,干脆都到灶晓强饭馆吃去。
      听着包房里一帮年轻学生吵闹,灶晓强笑眯眯地数起了空酒瓶子。小饭馆里,那些普通的家常菜不怎么赚钱,甚至还赔钱,倒是酒水是个大进项。看酒瓶子就知道今天的利润少不了。别瞧那帮学生们不赚钱,但都挺能花的,充起场面来拿钞票当手纸一样。
      “灶叔,我去送煤气。”
      钟义看客人进包厢开吃,赶忙跟灶晓强打招呼。他的三轮车上只有一罐煤气,是那个李舒苹老师要的。他上个月才给她送了罐,按理说用不了那么快。他见过许多三代同堂的,用得都比她省。
      蹬上三轮车穿街走巷。到地方,锁上车,能问到满院子的饭菜香味。油爆锅的响动一声接一声,比跑跳的孩子和碎嘴老人还吵。钟义扛起煤气罐蹬蹬上楼,敲开了李舒苹家的门。
      李舒苹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身上有股甜腻但不刺鼻的香味。
      “小钟,你来啦。昨天我熬汤时看到火不对,晃晃罐子才知道快没气了。麻烦你中秋还跑一趟。”
      “不麻烦,应该的。李老师,我把罐子给你换上。”
      钟义看到厨房里的油烟渍不多,墙皮上有阴湿的痕迹。回想李舒苹的话,猜是常常熬汤的缘故。文火煮东西,时间长了也很费煤气。
      “小钟,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李舒苹有些尴尬。她指指阳台,说上面晾衣架子出了问题。
      钟义过去一瞧,发现是晾衣架两边的螺丝环扣松了。他要过工具将那些弄好,还顺手把工具箱的金属合叶拧下来,重新安了一遍。
      “这样关箱子就容易了。”
      钟义想到李舒苹家里没个男人,日子过得真是一点都不舒服。城里人就这点怪,离婚就跟做游戏一样容易。镇上没这种事,后街的两口子整日价吵吵闹闹,可还不是过了一辈子。
      “小钟,谢谢你。今天中秋,找人帮忙都不方便。我这刚做了俩菜,你别忙走,留下吃几口。”
      李舒苹拉钟义坐到饭桌旁,自个系上围裙。
      想起大院里老太太们的八卦,钟义明白这是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甭管是镇上,还是城里,这点倒是一样。
      “菜还行吗?你怎么不吃?”
      李舒苹又端出盘芹菜炒肉。
      “李老师,我得走了。”
      钟义站起来要走。李舒苹是老师,他看到当老师的就觉得拘谨。
      “尝尝再走。”
      李舒苹亲手给钟义夹了筷子菜。钟义不好推辞,只得小心把菜放进嘴里。
      “嗯,我还是头一次吃到甜的……”
      钟义看到李舒苹瞬间变红的颧骨,立刻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强迫自己继续咀嚼,发现李舒苹不仅错把盐放成糖,连爆锅的豆油也没烧开,整盘子菜都散发生豆油味。
      “我不怎么炒菜,都炖汤喝。”
      李舒苹的解释挺苍白。
      钟义听明白了。敢情面前这文气的李老师不会做饭。怪不得煤气用得快,原来都煮东西吃了。做别的大概分不清熟没熟。
      很有意思,原来真有这样的人。从前听别人说过还不信,今天算是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站在那里倒是楚楚可怜,挺像高中课本上描述过的大家闺秀。女子终归是女子。咋也离不开人照顾。挠挠头问:“李老师,家里还有菜没?今儿中秋,饭馆里有事,我不能耽搁太久。但李老师你要信得过我,就让我给你做几个菜再走。”
      “这话说的、这话说的……油盐酱醋都在这里。肉在那儿,篮子里是我今早买的菜。小钟,你忙。我给你削苹果去。”
      “嗯。”
      钟义点头。镇上人都有遇事搭把手的习惯。年龄再大也是弱女子,何况还是个老师,哪有看着不管的道理。
      撸胳膊挽袖子,给张厨子打下手练的本领显露出来。肉丝切得均匀,佐料都配比好,下油、爆香,葱姜蒜在滚油里走一遭,味道马上不同;捏着鸡蛋敲碎,把蛋清蛋黄分开,蛋清里面加点土豆粉,锅一好就弄了虾子去熘;另外一锅,等糖熬得差不离,切好的土豆块丢里面挂浆。女的一般都喜欢吃甜食,拔丝土豆这种菜应该能上台面……没有张厨子做得那么讲究,但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
      忙活一阵,钟义把菜端到桌上。他手心冒汗,忐忑得很。
      李舒苹挨个菜尝几口,眼睛瞪老圆。
      “还能吃不?”
      钟义怕做坏了。
      “好吃。很好吃。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做菜这么好。”
      “我十八岁,成年。”
      钟义苦笑着将灶台抹干净,准备闪人。
      “你也吃了再回去吧,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对着钟义做的菜,李舒苹心里过意不去。
      “没啥,从前在镇上的时候,常去给老师干活。”
      “镇上?对了,小钟你在镇上念到几年级?”
      “高中毕业。本想考大学,可家里出了点事情,就不念了。”
      有啥说啥,钟义也没流露出自怨自艾的态度。他和他妈王采芝都有点相信命运那东西。那玩意儿是看不见摸不着,可隐隐约约总觉得人在那根线上晃悠,蹦跶来蹦跶去,怎么跳都跳不出太远。
      “可惜了。这个你拿上。喜欢看书吗?我这里有挺多,估计你愿意看杂志。瞧,《读者文摘》期刊。我存了十来年的。”
      李舒苹把一包月饼硬塞到钟义手里。她推开书房的门,指指墙角处几米高的杂志。
      推辞不过,钟义只得拎了月饼,又小心捧走几本杂志。他挺想看杂志。从前在镇上只瞧见过《故事会》,翻得页脚都烂掉才罢休。
      “李老师,我先走了。煤气罐有啥不妥,你尽管打电话找我。”
      钟义拿着油乎乎的月饼告辞。李舒苹挥挥手,听钟义的脚步声远了,才轻轻合上门。
      屋内的电话一声接一声,非常烦人,却不得不接。
      伸手捞过听筒,传来的是母亲的声音。
      李舒苹嗯嗯应付几声,边听边吃,筷子在几个菜之间穿梭。钟义做的菜很香,就跟家里人做的差不多。油盐酱醋放得到位,比自己烧得强百倍。当初要是能多学点,也不用天天熬汤喝。就那样还怕东西不熟,吃了拉肚子。
      吃了小半碗饭,不锈钢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挖着盘子里的糖。拔丝土豆凉了,糖在盘底凝结成焦红色,跟蘸糖葫芦的感觉差不多。
      “妈,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过挺好,你不用管我。回家还得坐火车,我嫌麻烦……我跟他?过挺好……没离婚,你听谁说的离婚了……怎么可能,他爸妈头一个不让,他们家也是书香门第,有头有脸……妈,你就别管我了。我那菜快糊了,改天再说吧。”
      李舒苹把电话挂了,长长出了口气。她自己开了听可乐喝着,把钟义做的菜一扫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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