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Episode.15 狐假虎威（上） ...
-
阿斯普洛斯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意识逐渐恢复，他想起自己在彻底睡死过去之前发生的事，似乎就在不久之前，记忆应当没有被动过手脚，但脑中仍残留着微弱的带有催眠作用的精神能量，令人略感不适，但已不足以产生更大的影响。
单从结果来看，似乎仅仅是他被救下了一命，但其它一些东西又隐隐发生了改变。比如说，阿斯普洛斯现在回忆那个晚上，他闯进星楼、拿魔拳控制弟弟、再大摇大摆行刺教皇的全过程，实在不像是亲身经历过那些事。至少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那种气急败坏或是想要向谁复仇的冲动，反而能心平气和地、像是旁观者一般地看待这些，并且——不可思议——阿斯普洛斯甚至觉得，事情本不该这样。
他尝试着睁开眼，漏进来的强光让他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在适应入眼光线的时候，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对话的声音。声音不太真切，想来是隔了一道门。
“依我看，不如跳过解释这些麻烦的步骤，直接改掉他的记忆算了。……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吗？”清脆且稚嫩的抱怨声后，迎来了另一个更加成熟的女性嗓音，“修改记忆的工作量未免太大了，我可从不记得自己擅长这些。”“……那就直接抹掉吧，让那家伙把什么都忘了不也挺好。”
女孩口中的“那家伙”，似乎是指自己？阿斯普洛斯猛然睁眼，觉得自己必须要赶快做些什么，以防那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最后真的如此草率地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他起身的幅度有些大，牵动未愈的伤口一阵疼痛，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看来您的坏话全被当事人听到了哦。”推开门的女人和阿斯普洛斯印象中的形象相差无几，一样的蓝发和水钻发夹，碧绿的眼睛和温和的笑。紧随其后的小女孩抱着胸，皱着鼻头直直瞪向阿斯普洛斯的方向。女孩没有戴着面具，他因此得以第一次看清那张脸，却在那一瞬间震惊得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你是……！”“等一下啊，您的伤还没痊愈呢，还请小心点。”加妮亚把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边插话阻止他过于激动的活动，小声念叨了一句“下手还真狠”，随即直起腰，为他倒了一杯水。
“比起这个，您感觉怎么样？不是指伤势，我是说，比起昨晚，有没有稍微清醒一点？……或者说，有没有稍微注意到不寻常的事？”
阿斯普洛斯接过杯子，犹豫片刻还是道了谢。他瞥了一眼仍站在门口的紫发女孩，她还是用那副不悦的表情看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他刚说了一半，小姑娘却气呼呼地跳脚了：“什么嘛！你自己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杀了巫女，打开了狂战士的封印，利用亲生弟弟，最后闯进教皇厅行刺——这些不都是你干的吗？”
“好了，事情刚刚解决，就这么刺激人可不好哦。”加妮亚按住纱奈指向阿斯普洛斯的手，缓慢却不容拒绝地将她伸出的食指压了回去，“而且，您要习惯才行啊，这种糟心事还多着呢。”女人挑着眉，仿佛又看见雅典娜女神还叫城户纱织的时候，每当撒加或是加隆惹她生气，就要咬牙切齿地对还是个孩子的加妮亚幽怨地念叨“你知道吗当年这俩人还打算弄死我”，似乎连命都从那两个闯祸精手里保住了，那么再多的糟心事也都无关痛痒了。
至于阿斯普洛斯，虽然他看起来只想当教皇，但若是放任下去，对女神动刀子想来也是早晚的事。
“但是如纱奈所说，虽然那些事未必完全出本意，您却的确是造成这些伤害的直接执行者，这一点无法回避。”加妮亚拍了拍女孩的脑袋，把她揽到自己身后，继续对阿斯普洛斯说道，“不过好在最后关头得救了呢，只要人活着就并非无可挽回。而且，也多亏了您，让我们抓住了那个幕后黑手的狐狸尾巴。”
她在阿斯普洛斯面前张开手，掌心里升出一团漆黑的小宇宙，哪怕四周被神圣的力量牢牢包裹，也让人无法忽视那浓浓的负能量味道。
“关于一个男人，东方面孔，穿着黑色的礼服和礼帽，您应该见过这个人吧。”阿斯普洛斯闻言，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加妮亚接着道：“这个人用他的小宇宙影响了您的精神，将负面情绪和恶意放大了数倍——最终导致了您的失足。”
“就是这个吗？”蓝发青年伸出手来，试图以更近的距离碰触那团漆黑的小宇宙。加妮亚没有拒绝，配合地往他的方向移动几分。
“是的。不过大部分力量已经抽离出来销毁了，剩余的部分并没有大的威胁。”“是你做的？”“不，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加妮亚在阿斯普洛斯抬头的动作下侧身，露出身后的紫发女孩，“这就要感谢这孩子了哦，若不是她及时地取来了神盾的力量，净化的工作也无法这么顺利。”
一时涌入脑海里太多的信息量，饶是阿斯普洛斯都不由感到有些吃力。但很快，他的头脑清晰起来，一张完整的事件脉络渐渐拼合完成。而一旦按照这个逻辑仔细回想，阿斯普洛斯发觉，有关加妮亚和纱奈非同寻常的身份的眉目早在更久之前就出现过了，而他那时候其实已经隐约有所察觉：比如加妮亚举手投足间的气场，以及纱奈那明显在扮猪吃老虎的举动。那时阿斯普洛斯没有往更深处想，更没有去调查，大抵仅仅是因为加妮亚和德弗特洛斯的关系太过良好，说是亲近也不为过，从而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应当无伤大雅。
现在，他已经可以轻易得出结论。这个叫“纱奈”的小姑娘，毫无疑问，是战争与智慧女神，帕拉斯·雅典娜。无论是她与现在女神殿里那位殿下相似到几乎相同的外貌，还是她身上那样神圣不可侵|犯、兼具温柔与战意的力量，都让这个结果昭然若揭。但她又与自己所熟知的女神不一样，她的年龄让阿斯普洛斯确信，纱奈并非降生于这个时代。
不过说到底，他还是被雅典娜女神救了啊。阿斯普洛斯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清醒过来的他再度审视先前自己犯下的错，又想起小姑娘刚进门时对他的一番批判。他不愿欠谁的人情，当然也不乐意平白受人恩惠，只是——
“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蒙在鼓里就去死，总的来说还是……看在双子座的面子上救你一命，不要再给大家惹那么多麻烦了。”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纱奈撇了撇嘴，用教科书般标准的傲娇姿态表达了原谅。加妮亚随即轻笑出声：“是，非常感谢您。”
“我也是。”阿斯普洛斯的声音紧随其后，与加妮亚的笑意满满不同得带着明显的郑重其事。深蓝的眸子定定落在紫发女孩身上，前一秒还充满警惕乃至敌视的气息眨眼间收束，转变来得叫加妮亚也不由侧头看去。
她一点也不怀疑，若非伤势影响，阿斯普洛斯是想朝女孩下跪的。
“双子座，感谢您所做的一切，雅典娜女神。”
他说完这句，两秒的沉默过后，只见纱奈突然有些无措地红了脸，然后重重冷哼一声，扭头冲出了房间。还不忘将门狠狠合上。
“……”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单纯地表达一下感谢和懊悔，怎么搞得好像调戏了良家妇女一样？
床上的阿斯普洛斯动了动嘴角，完美的微笑出现了裂痕。目睹了全过程的加妮亚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抱歉抱歉，那孩子大概只是……害羞了。”毕竟刚刚自己还说了人家的坏话，结果自己却先收到了正正经经的感激。——真是小孩子的心思。
“之前的那些话也请别放在心上，纱奈她没有恶意，只是……”
“这我当然知道。”将视线从门上移开，阿斯普洛斯又恢复了惯常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似乎方才的纯良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觉。蓝发青年悠闲地往身后垫上枕头，丝毫不见外地往后一靠。
小孩子退场了，现在是大人们的谈话时间了。
“你们——你和那位女神，不是这个时间轴的人吧？”阿斯普洛斯盯住立在床边的女人，试图从对方那张温婉有礼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破绽。但加妮亚只是坦然地点头承认，也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种蠢问题，静静等待阿斯普洛斯的下一句话。
“从别的时代来的女神，暂且先不论你们的目的，我只想知道，既然那孩子是女神，那么一直待在她身边的你——侍女小姐，你是什么人？”他略带讽刺意味地用“侍女”称呼加妮亚，边回忆着先前两人对话中透露出来的线索，“不如再直接一点问，你所属哪个星座呢？”
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阿斯普洛斯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一个答案。——拥有空间和精神攻击的力量，哪怕她尚未展示出最具说服力的证据，但双子座无疑是最接近的答案。
然而加妮亚却偏没有按他设想的那般回答：“这个啊……按照出生日期来看的话，应该是巨蟹座。”尽管一闪而过，但阿斯普洛斯的诧异显然很好地愉悦了加妮亚，“非要说的话，我不过是一位文职人员而已，还请不必在意。”
“文职人员？”这份意想不到的答案让阿斯普洛斯不禁一声嗤笑，语气愈发咄咄逼人，“有这种能力的文职人员？你这女人……该不会是教皇吧？”
加妮亚的碧眸微微睁大。逃不过阿斯普洛斯的眼睛，他清楚自己猜对了，或者说，至少和正确答案十分接近了。
“……不是的。”女人沉默许久，垂眸否认，“硬要说的话，勉强算是代理，在真正的教皇不在的时候，为了稳定局面而被迫赶鸭子上架的那种。”或许是错觉，但阿斯普洛斯觉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加妮亚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又是信息量极大的一句话。阿斯普洛斯没来得及发表什么看法，才脸红着跑走的小姑娘忽然又冲了回来，神情颇有些慌张：“加妮！被发现了，他们就快要来到这里了……”
她的话音未落，更远的门口处便传来了短促而清晰的敲门声。
“处|女座和德弗特洛斯都来了！还有教皇也在……”
“毕竟擅自拿了女神像的盾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会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一晃神的工夫，加妮亚摆正表情，拿起搭在一旁椅背上的披肩，边穿边往门口走去，“其它的事晚些时候再说，我去处理一下遗留问题，您暂时安心地在这里躺着吧，阿斯普洛斯先生。”
蓝发女人先一步出了房间门，随后纱奈往屋里看了一眼，也一言不发地跟了出去。
希望方才阿释密达的话是值得信任的，要知道，这里可还有一位伤员先生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Episode.15 狐假虎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