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正月初八

14、冬寒 13

　　尚子羲在山下租了一辆马车飞速赶往县衙。
　　冷清破败的县衙门里，毛县令还在喂鸡。冷不丁瞧见子羲风风火火冲进县衙，他胆子差点吓破了。
　　尚子羲拿出信件：“毛县令，这是云鹤给你的信，另一份请急送虞山关。”
　　毛县令接过信的手在发抖，归隐山林的那两位平日都很不耐烦与他接触，今日找来必定有大事。刚想问个究竟，子羲转身上了马车。
　　“县令，信已经送到，我也不打扰你。”尚子羲不多停留，快速返回虎峰山。他还要给云鹤熬药。

　　毛县令展信阅览后，一个头两个大。这岂止是大事，根本就是祸事临头。
　　萨南一族深入高原，苏康部落灭族，毛县令感觉自己脑袋危险。
　　前几日师爷看到雪狼就说高原苏康部落可能出事，但他没当引起重视，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他不禁感叹宁远县是真的苦，山贼土匪的问题还没解决，又摊上这么一群凶残的敌人。
　　宁远县位置，靠山临海，军队自然不会在这个犄角旮旯驻守。守备军在丹阳，但那些老兵连土匪都打不过，还能够指望他们和萨南部落的杀人魔拼命？
　　所幸，没有彻底绝望。
　　尚云鹤那份通往虞山关的信是他们救命稻草。
　　驻守虞山关的军队，是神威将军一手打造的十万精锐尚家军。若是他们出动，宁远县无忧。

　　毛县令返回书房，撰写公文。
　　第一份自然是将敌情上报朝廷，第二份传递给丹阳先驻军。这第三份写给虞山关，前太子与神威将军已经远离朝廷，请兵之事明面上必须由他出面。
　　公文写好，盖上印章。毛县令唤来李捕头，让他抓紧送往驿站。
　　等李捕头走远了，毛县令擦了擦冷汗，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前太子与尚家军私下联络这件事情，是否要上报朝廷
　　毛县令嚎了一嗓子，把在隔壁私塾讲课的余师爷给唤了过来。三五句简要说明情况，让余师爷拿主意。
　　余师爷在书房来回踱步，想了快半柱香的时间，说道：“我看这事情最好瞒下来。于公于私，太子爷这封信必须守口如瓶。”
　　“怎讲？”毛县令问。
　　余师爷说道：“于公，前太子说动尚家军出兵，这事情让皇上知道了怕是会惹下大麻烦。轻，加深皇上对尚家军的忌惮；重，边境动荡，朝纲不稳。”
　　毛县令不说话，他只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惹不起这个麻烦。
　　余师爷继续：“于私，为太子隐瞒一二，让他们继续在此地安心住下，日后有咱们解决不了的困难，请他们再帮忙也方便。”
　　毛县令被说动了，宁远县困难重重，还真的要指望太子和神威将军。他上书了十年，请兵都没请下来，还不如讨好这两尊大佛。他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
　　余师爷凑到毛县令耳边，在补充一句：“大人，如果你没有野心，只一心为百姓着想，现在依靠尚家军是明智选择。若是你有野心，更应该帮着太子……”
　　“此话莫要再提！”毛县令出声止住师爷的话，他懂师爷说的是什么。当今皇上那把龙椅，只要太子和神威将军在一起，就不可能坐稳。可这话解决不能说，目前想也别想。
　　他只是一个安分守己想要治下小县太平安宁的七品县令。

　　*

　　尚云鹤完全没料到余师爷和毛县令居然会有那些多余的想法，对他来说，无论县令是否将他那封信告知皇帝，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与其担心皇帝什么派刺客，到不如操心如何让子羲往返雪域的路程更加安全。

　　云鹤看着自己绘制的虎峰山地图发愁，找不到一条完全安全的路线。
　　“其实药浴停了也无所谓。”云鹤喃喃自语。
　　荣华长公主的医术自然是没的说，可她是否安心就自己就不知道了。
　　她要求的药浴，除了让他每日痛一次，感觉并没有什么大作用。他不止一次想停掉药浴，却被否定。可子羲这回遭遇萨南部落，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他都不想子羲上雪域。
　　可云鹤也明白，他说服不了子羲。这家伙死心眼，认定一件事情就绝难更改。
　　“哎……”云鹤叹息。
　　阿银察觉云鹤的低气压，趴在墙角睡觉的它挪动到云鹤床边陪伴。
　　云鹤发现阿银的讨好却没理会它，只是觉得雪狼以前的主人确实将他驯养得很好。

　　云鹤还没研究出一个结果，子羲风尘仆仆地返回：“云鹤，我回来了。”
　　他肩上扛着好多口袋，买了好多菜。米和面又多买了些、还有玉米棒子、各类豆子、蔬菜、猪肉，他还弄了一个石磨回来。子羲哼哧哼哧将磨搬回家。
　　“你小心别闪到腰了。”云鹤提醒，他又问：“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家里的东西可以吃到明年春天了。
　　“马车路过市场，手里面还有点钱，看到家里缺东西我就顺手买了。”子羲一边搬东西一边解释，然后红着脸看云鹤：“五十文钱用干净了。”
　　“没事，挺划算的。”云鹤倒是不介意他花钱。

　　尚子羲花了大力气将东西全搬到厨房，云鹤看着他进进出出，通红的脸颊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子羲，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云鹤问。
　　“没有呀。”子羲干脆得回答。他喝了两口凉水，就匆匆忙忙跑去煎药。
　　“子羲，你歇会儿。”云鹤很担心。子羲原本就起的早，今天更是没怎么休息。太过劳累也会累出问题的。
　　“我没事儿，熬药也相当于休息。”尚子羲坚持，身体倒是没有很累，只是有点发软，身体有点冷。
　　尚云鹤想起身看看子羲，但中午那一番行走消耗太大，他现在完全没有力气下地。

　　熬好了要，云鹤一口气喝完就拉住了赶着做晚餐的子羲。
　　“我不饿，你给我坐下！”云鹤将人拉到床上。
　　手摸了摸子羲额头，那温度烫手。
　　“你都病成这样了！晚饭别管了，躺下休息。”云鹤将人推倒床上。
　　“我没事。晚餐怎么能不吃呢？”子羲认为云鹤小题大做，他一不咳嗽二不打喷嚏，全身上下健康得很，突然发热肯定运动太多。
　　可还未开口，突如其来的寒冷就袭击的子羲，高大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头也发晕。
　　“睡下，躺好。”云鹤命令道。
　　尚子羲乖乖听话。
　　云鹤艰难地起身，他扶着墙走到卧室角落，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取了干布沾了凉水，放在子羲额头上降温。
　　“我还得做饭……”尚子羲迷迷糊糊地坚持。
　　“别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云鹤安慰道。

　　云鹤就这么照顾了子羲到天黑，烧退了，子羲还发了一通汗。他一直用帕子帮子羲擦拭身体，尚子羲烧退后，睡得很安稳。
　　夜晚，窗外飘了雪，气温骤降。但屋内很温暖。
　　云鹤见子羲情况稳定，也滑入被窝中睡下。
　　尚子羲无意间往云鹤那边蹭了蹭，一直胳膊无意识地圈住云鹤，还将人往怀里带。云鹤想将人推开，却无力气。
　　“好暖和……云鹤……”尚子羲呓语。
　　尚云鹤目光愣愣地看着子羲，他的心脏正在为这么一句梦话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