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交心 ...
-
我这一睡就睡到了清晨，睁眼时有光照着，暖洋洋的，我舒服地翻了个身……
我的天！我腾地一下坐起来，背靠身后的古床架子。这不是我房间！躺在我身边的这个也根本不是白虎！屋里连个虎的影子都没有！我扶额，喝酒误事啊，我居然又一次把一身白衣的裴彧当成了兽！这脑子是进水了还是咋的，简直不像我！
尽管我在心里把自己埋怨了千千万万遍，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将他看个清楚明白。轻手轻脚地伏在他一旁，感受着他胸口的起伏。那如墨般的长发系在脑后，皮肤白皙仿若女子，英气的剑眉微蹙，睫毛长而微卷，唇瓣粉嫩，如再加上他那清澈的双眼，定是一幅十分安详的丹青。那样盯着他看了半晌，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脸距离他已不到一寸，两人的姿势，有种趁人不备偷吻的暧昧感。
想到这，我急忙把自己从他身边弹开，不料动作太大，后脑勺撞上了古床，疼得我龇牙咧嘴。如此一来，裴彧也被我的鲁莽撞醒了。
他睁开眼来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来附在我的后脑上，“莫不是喝酒喝傻了，怎么在床上也能受伤？”
“你才傻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撞到！”我埋怨道。
裴彧噗嗤一下笑了，“这次我可没得罪你，反倒是你，为什么半夜爬上我的床？”
“我……”难道要我告诉他，我喝醉以后酒品不好？不行不行，太没面子了，我还是个姑娘呢，这要传出去我可怎么见人啊！眼珠一转，我还是赶快逃之夭夭吧！想着，我就一个神速的闪身，翻着跟头下了床，顺便抓起自己的鞋子夹着，又从他桌上的果盘里摸了一个香蕉带走。
顺利出门后，我撞歪一个人，是给裴彧守门的。他见我大清早从他主子的房间里夺门而出甚是惊讶，一双眼睛揉了又揉，终于看清了我。我着实尴尬，忙扶着门框把鞋穿上，脚底抹油般逃跑了。
行至半路，忽然想起同他有约的事，于是快跑几步赶回房中，换下那酒气冲天的裙子，赶去吃早饭。寨中历来如此，早起的鸟有现成的虫吃，晚起的鸟就只好自己抓了。幸好我去的早，我爹他们刚开始吃，陈埃哥哥盛了满满一碗米粥递给我，“昨夜大醉，今早还是喝些清粥吧，养养胃。”
吃过早饭后，陈埃哥哥纠集群众开了个早会。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左不过报告一下寨中存货情况，我听得清楚明白，如此下去，我们再吃一个月也绰绰有余，没什么可担心的。散会后，我直奔清涧溪，约好辰时我在那等裴彧，没想到这次要换他等我了。
面对我的姗姗来迟，裴彧没有多问，只是冲我微笑，谦谦有礼，“原以为北青山只是峰峦雄伟，没想到这里的水也别具风格，彧今日算是领教了。”
“领教领教！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迟到？”我反问他。
“为何要问？”
“我把你晾在这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人有没有点好奇心啊？”
裴彧望着远处的溪水道，“乔乔定是有事耽搁了，不然以你言出必行的性子必然不会叫我等，不过乔乔无需自责，我也是刚来不久，欣赏欣赏美景，时间过得反而飞快。”
是了，裴彧就是这个样子，总能看透我心中所想，然后说个一句两句就能化解我的心结。他于我而言，仿佛良药。
“这里很美？为什么我浑然不觉？我看它就很普通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未变过。”
裴彧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清涧溪，他的目光远而绵长，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对我缓缓道，“乔乔可知，彧自小便有一个愿望，想要飞到高墙之外，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何模样，可我越长大越觉得难以实现这个愿望，我很忙，忙着满足别人对我的期待，忙着完成自己的修养，自由于我而言是那么奢侈，因而每次因公外出我都无比珍惜，每个景色我都尤为珍视，他们来源于那片高墙之外，不同于我日夜生活的地方，所以在我眼里他们美的无以复加。”
我看着他，忽然懂了他的寂寞，所谓“可怜生在帝王家”，说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仔细想了想，我道，“既然住在家里不快乐，为什么不搬出来，以你的人力和财力，想要有个府邸应该不难吧！”
裴彧忽然沉默了，半晌我才听他喃喃道，“难，怎么不难，母亲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在我身上，我怎敢辜负她的一辈子。可她就是不明白，别的兄弟都拼了命的想进来，只有我一个人拼了命地想出去……”
我不知道他的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我只知道，这句话的尾音结束时，他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过他的衣服，啪嗒一下摔在地上，粉碎……我看着他，心里闷闷地疼。偌大的宫殿，巍峨的宫墙，金玉满堂却犹如囚牢，锁住的不仅是他一生的幸福快乐，还有那颗向往自由的心。
那些别人眼中活得光鲜亮丽的人，背后有多少辛酸永远不为人知。他们之中，有的人会选择认命，甘心困于其中，过着你争我抢的日子，只为某一日得以老天眷顾，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他们前赴后继，永远做着可悲的美梦，而有的人，不论千难万难，也总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向上飞翔，哪怕最后坠落高空，也绝不死于别人之手。
我想，裴彧就是后者吧。
溪水潺潺而去，清风缓缓吹拂，北青山风光无限。我陪裴彧站了多时，他才缓过神来对我道，“乔乔，昨日我托无恙去给你传话，着实太没诚意，是我无礼了些，今日彧在这里向你赔罪。”说着，裴彧对我作了一揖。
我大惊失色，“你，你拜我作甚，我可没有怪罪的意思，我当时就是……”我的士气弱下来，“谁叫他偷听我说话，我只想教训他一下，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我想见你！我想逃开别人猜疑的目光，光明正大的见你！
“原来是这样，彧已经知道了。”裴彧接过我的话茬，再次解了我的难，“听说北青山上有颗奇松，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不知彧是否有幸一见？”
“哦？那里？”我疑惑地看着他，“我爹说那里很危险，我长这么大也只去过两次，你确定要去？”
“官场都说你这山寨如何凶险我不也来了，还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天，可见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再说既然我来都来了，不去看看那苍松翠柏岂不遗憾。”
我转着眼珠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山路崎岖，你一定要跟紧我。”
裴彧点头，于是我们便结伴上路了。那颗奇松生长的悬崖叫做望天崖，因其是群山最高，大有站于其上可以望天的势态，所以取名“望天”。望天崖的断层在北，而山寨坐落在南，想要观景就必须登山，我和裴彧在林中寻了两根结实的木棍当做拐杖，以备不时之需。
我一边爬，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裴彧则一直和我说话。他问我，“你经常上山的吗？我看你行动敏捷，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我回他一笑，“那是自然，就因为我整日与山林为伍，我爹常说我像个野丫头，总是作天作地的。两年前还因为在山里爬树摔伤了腿，卧床好久呢！啊对对对，白虎，我的白虎就是在山里捡到的，那时候它才这么小，长得跟小狗似的！”
我伸出两只手朝裴彧比划白虎的大小，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仰了过去。我以为我会摔得四脚朝天，难看的紧，谁知竟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安全且舒适。我睁开眼睛，裴彧的脸就在我面前，咫尺之间，呼吸交错，我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是了是了，心动的感觉太过强烈，就快要喘不过气了。
他将惊魂未定的我扶正，重新捡起那根木棍放在我手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拽着我的袖子，在一旁引着我。刚刚那一瞬，他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对于相处短短几日的我来说，已经心满意足。
大约两个时辰后，我们终于站上了望天崖的最高处，从峭壁上望下去，在崖下经过的清涧溪水流汹涌，那颗奇松就生于距离崖顶十米处的岩石之中，经过多年的生长，依旧苍翠。
裴彧兴奋极了，“今次前来，我裴彧真是大开眼界！天地之间，竟有如此生命，绝壁求生，实乃令人敬佩！”
“裴彧！”我的心情也十分舒畅，双手做成喇叭状，朝着这“一览众山小”的风景大喊，“裴彧！你一定要像松柏一样！坚韧不拔！坚强不屈！绝处逢生！”
裴彧见我这么疯狂，也学着我的样子放肆着，“陆禾乔！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请你！请你永远这般纯粹！永远活得热烈！”
此时此刻，我们诚恳而真实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两人对视之际，笑得天真无邪。放眼望去，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景象，山野间久久地盘旋着我们的呐喊，似是要让天地、要让万物都听见这祈祷一般，浩大且隆重。
“裴彧，”我叫他，“你有没有想过，抛却这层身份之后你都拥有什么？”
这次裴彧没有回答我，我想他需要时间进行长久地思考，如果他不是当今身份显赫的六殿下，他还拥有什么。荣华富贵皆是虚，起起落落身不由己，能长久留在身边的……
“乔乔！”
就在我发呆之时，裴彧忽然紧紧抱住我，大喝一声，“抱紧我！跳！”之后，我们两人就头重脚轻地朝着悬崖下面栽过去……
山风呼啸的在我耳畔刮过去，裴彧紧紧地护着我，但我仍然在那缝隙之中看见，我头顶那片蓝天上探出十几个黑衣人，他们个个蒙着脸，流星一般的箭矢顺着我们下落的方向飞来，我们已然危在旦夕……
作者有话说第8章 交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