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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五世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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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投诚的鹰岭寨山匪温三春捧出了一片布料,低头沉痛地说:“这是夏三公子的遗物……他……他已经被恶匪高鹏剥皮,残余尸体被放在寨墙上示众……”
夏玄锋过来接过了布料,给父亲看了下,走到门边,对着站在屋檐下一排人中的头一个低声道:“拿去给府中管家看看。”那个人一直旁听着屋中的对话,接过来只说了声是,就迅速走开了。
温三春也知道这是去找人核实衣料,不着急,沉默地等着。
他离开鹰岭寨后马上往青云城赶,虽然他也骑马,可是远及不上金莫弃被心中怒火催促的狂奔,比金莫弃迟了一个晚上。他让与他同行的人都先暂住在一个旅店,自己单独去了夏家。
到了夏家门口,温三春一说是鹰岭寨来的投夏家的,立刻就被人团团围住了。里面说让他进去时,院子里站了一排家丁,虽然没有拿武器,可一个个都横眉怒目的。
温三春倒是表情阴柔,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屋中接待他的是夏云涛和夏玄锋,温三春抱拳介绍了自己:“夏老爷,夏公子,在下乃鹰岭寨温三春。”
夏云涛没有开口,夏玄锋冷冷地说道:“你就是抓了我三弟的人吧?那些村民中有人重伤不死,说领头的人里有个叫温三春的。”
温三春叹气:“我是不得已!真正领头的是茅二,他喜欢杀人,□□妇女,十恶不赦,他带了百多人,抓了三公子,我无法救人。”他临离开时,还特地将没死的人补了刀,就真有个活下来的,他相信也只是剩了一口气!没人能活着详述过程!
夏玄锋的确没听到整个过程。夏玄弘发现自己被鹰岭寨的土匪围追,就将几个仆人分成了几路,分头跑。一个仆人逃脱了,回到夏家送了信。
夏玄锋带着人到那片地方时,已经是两天后。他顺着踪迹找到了那个村落,发现全是死人。他仔细搜索,在一处墙壁上,找到了夏玄弘用剑划下的几句话,说他从书院回城,被鹰岭寨的匪徒盯上了,那些人在外面奸*杀妇人,他不得不出去。他写了听到的几个匪首的名字,其中之一,就是温三春……
夏玄锋的上眼皮微低——你来报信,我就让你先活着。你抓了我的三弟,若是他真的惨死,别以为你来投诚,就能抹去罪过!你必须死!
与此同时,温三春心中也怀着同样的念头:等到夏家冲破鹰岭寨,杀了茅二那些人,现在这些对自己不敬的人都得杀掉!你夏玄锋武功高强又如何?我已经在寨中布置下了狭窄陷落之地,那时将你带过去,十多人一起扬灰泼油,投火射箭,外加刀剑围着,你照样完蛋!
……
一个中年人捧着衣服碎片疾步走入了大厅,到了夏云涛面前,含泪点头。
夏云涛晃悠了一下,夏玄锋忙伸手扶住了父亲,脸色铁青——裤子是人体遮羞的最后一块布,这样撕碎了,三弟就是没被剥皮断肢,也必死得悲惨,尸身遭辱!
夏云涛声音沙哑地对温三春说:“谢壮士前来相告……”
温三春一抱拳,特别义正词严地说:“夏老爷不必言谢,在下就是看不惯畜生高鹏的所作所为,才前来报信。高鹏曾经当众将以前的山寨长老剖腹,拿出了他的内脏,没有一丝人味儿!他一介山匪,竟然说要造反,夺天下!这种祸害,应当尽快根除,绝不可容情!夏老爷如果想前往攻打鹰岭寨,在下愿引路,安排人里应外合!”
夏云涛虽然已经满眶眼泪,看不清东西,可他早从夏玄锋那里得知了夏玄弘刻在墙上的话,知道这就是抓了儿子的山匪之一,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外表,点头说:“好,你引我夏家攻入山寨,我夏家必然报此大恩!”让你死个痛快!
温三春行礼:“在下就听夏老爷之令了!”看你端着架子这样!等我得了山寨,有了玉矿,财富倾国,真得按照高鹏说的,先灭了你家,占领青云城,再图天下都可以!
夏云涛点了下头,夏玄锋感到父亲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就对温三春说:“请温官人去客房休息。”
温三春与人退下了,夏云涛这才哽咽出声,老泪纵横。夏玄锋额头青筋红涨欲爆,他紧紧地搀着父亲,一再说道:“父亲!您别伤心!我会给三弟报仇!我一定!……”
良久,夏云涛才能再说话,他低声说:“去,召集左近乡间壮士,筹集粮食,三天后,我们出发。”
夏玄锋说:“父亲,您不要去了,在家陪着母亲吧。”
夏云涛想了片刻,没有反驳,说道:“我去给你大哥写信,方才那贼人讲到高鹏说要造反,我会另书一信,你一会儿就去给府衙送去,求见陈县令……对他说……”夏云涛又哽住,无法说下去。
夏玄锋也说不出来,只接连点头,含泪说:“父亲,爹!您要保重!相信我……”
看着表情坚定的儿子,夏云涛觉得自己老了,他的手紧紧握住夏玄锋的手:“二郎,你不可冒险。我家会倾力为弘儿报仇,也是为了百姓除害,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让上天来定结局吧。”
夏玄锋微微摇头:“父亲,那些看不见摸不到,您就信我吧!我一定会给三弟报此深仇大恨!”
夏云涛脚步沉重,被夏玄锋搀扶着,缓慢地走出了客厅,前往书房。
这一夜,夏家无人入眠。后宅哭声不断,前宅灯火通明。人们来回奔跑进出,连带着整个青云城和周围的村镇都躁动不安。
金莫弃坐着马车在几个夏家壮丁的护送下连夜启程回家,去召集金家族人,准备接应夏家大队人马的来临。
青云城的县令接待了夏玄锋,读了夏老爷的信,知道鹰岭寨的山匪竟然有造反的企图,这事情可就大了!鹰岭寨因为有绿松石矿,一直很富裕,若是真招兵买马地造反了,虽然不见得能夺了天下,但是他管辖的这一带肯定遭殃!一提造反,那些当官的人,如果不投降,就是匪徒首先的打击目标!县令可不敢耽搁,城门关闭前就遣人去报知上级知府,为了保险,还往离此地最近的驻军送了信——请求保护和支援!
驻军的将官是个三十多岁的新领职位的四品武官,知道山匪要造反,也十分重视。鹰岭寨这股匪徒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他们是这一方的土霸王!这些人如果真反了,那转眼就能成了朝廷的心腹之患。他年纪轻轻,刚刚上任,正好可以借此扬名立万!于是他一边向顶头上司火速报告军情,一边召集兵士,准备出发剿灭叛匪!
次日城门还没开,城外就已经排了要进城的各乡青壮——夏家前一天已经派人向城周四乡遍传口讯,夏家将出重资,整队前往鹰岭寨为夏家三公子报仇。且不说夏家在这一方有许多联盟好友,就是此时正是农闲,人们多在家没事干,听说去剿匪,不见得要去打,只需帮着背个东西运个货都有钱,就成群结队地进城看看究竟。
三日后,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成形,夏玄锋与一群江湖义士骑了二十多匹快马领队,许多乡民肩挑手提帮着运输,一行人杂乱无章地离了青云城。
夏云涛亲自送出了城。
夏玄锋牵着马,再次对父亲说道:“父亲请回吧!”
夏云涛瞟了眼走在人群中的温三春和他“叫来”的二十多“帮手”,眼神锐利地看夏玄锋。夏玄锋点头:“父亲请放心!”
昨夜,从鹰岭寨地区打探消息的葛叔回来了。葛叔是江湖上有名的游侠,武艺过人不说,轻功超群,行走如飞。夏家招揽人时,他正好路过,听了详情,义愤填膺,自告奋勇去探听消息,三日就往返了五百里路,今天还跟着出发了。
他告诉夏家父子,温三春被寨主高鹏称为“华北第一军师”!鹰岭寨主甚至说要仰仗着温三春去夺天下!
夏云涛咬牙怒笑——诈降!好大的狗胆!竟敢杀了我的三郎,再将我夏家的儿郎引入虎穴!
夏玄锋更是摩拳擦掌,如果不是要利用温三春,他现在就活剐了温三春!
三个人谋划了一番,夏玄锋艺高人胆大,坚持将计就计,就跟着温三春去,看看他们要在哪里动手。如果是在山寨外,夏家有金家的帮助,不见得打不过他们!如果是到了山寨前,哪怕寨门不开,夏玄锋也自信能上了寨墙,打开大门。如果温三春想把夏家人带入山寨内,那真是求之不得!……
夏云涛努力平稳声调,对夏玄锋说:“回来,莫忘与爹讲讲过程。”
夏玄锋举手行礼:“是!”上马而去,再不回头,留下夏云涛久久地望着城外冬日荒芜的田野和儿子远行的背影。
又一日,当地驻军四百人,也出发了。这些兵士们虽然比百姓服装齐整了些,但是多年不战,也是行走吊儿郎当,还不如身有武艺的江湖人精神。好在青云城的县令派衙役下乡,动员人众援军,还许诺下了日后打下鹰岭寨后必有重赏,百姓们很积极,渐渐地,兵士们也士气高昂起来。尤其是听许多人感慨了鹰岭寨上多么富裕之后……
鹰岭寨中的秦惟自然无法知道也不能预知这一系列的发展,他除了干发愁,还要与高鹏时不常爆发的神经官能症作斗争。
不知何时,他的思绪从估算夏家的人何时能到鹰岭寨,转移到了手中的药瓶上。他打开瓶塞,一股草药的清香飘了出来,瓶口开阔,秦惟用手指触了下凉凉的药膏,拿出来食指和拇指摸挲了一下,药膏非常细腻,马上在手指上留下了一层薄薄的亮光。这要是能抹在夏玄弘的身上……
突然,秦惟被拉入了一部小黄片!夏玄弘带着镣铐的各种摆在他脑子里拍层出不穷……秦惟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他真的要被高鹏气死了!
秦惟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像是要英勇就义般往浴室走——他就不信他不能战胜高鹏!
秦惟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门,走到了夏玄弘身边,可突然气势就软了!无他,他的小高鹏出来打招呼了!
夏玄弘坐在长椅上,还在津津有味地吃饭,眼睛没抬起,可他的脸部正好是高鹏半身的高度,余光间,就看到高鹏竟然无耻到跑到他桌边来展示那个……
夏玄弘微微往外侧了下脸,带着种潇洒的不屑。
秦惟的脸又红了!他过去读过人的脑部掌握情绪的杏仁体能越过理智思维的脑部结构,直接指挥人的言行!所以人们发火会后悔。理智上知道不必要,可是下回急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因为杏仁体小宇宙可以脱离理智思维的掌控,直接诉诸言行。秦惟现在怀疑高鹏因为早产,脑子构架有问题!不然他怎么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对夏玄弘频繁的反应呢?!
好在秦惟还能控制自己的语言!他将药瓶拍到了夏玄弘面前的小桌子上,傲慢地说:“看见没有,这是伤药!你自己不动手,就是等着小爷我给你上……”说着话,秦惟嘴里口水横溢,竟然不自觉地大声咽了口吐沫!秦惟更加气愤!急忙转身,快步往外走。他真是不甘心如此丢脸,大声说:“你给小爷老实上药!我是要回来检查的!别惹我生气!”
秦惟逃出内室的门,看到外屋的床,又加了一句:“快点吃饭!给小爷搬床!”说完,秦惟觉得不对!他怎么让夏玄弘帮着挪床?可是刚才夏玄弘提了下床脚,再搬床他难道就不该帮忙吗?
天黑下来了,屋里暗暗的,秦惟也不叫人,自己摸出火石打了火捻,点了外屋四五个大蜡烛。想到浴室过去都是丫鬟点起蜡烛,现在只有夏玄弘,他肯定不会点蜡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嫌黑?吃饭看得清饭菜吗?秦惟想了半天,还是舔着脸找了根粗大的蜡烛点了,走入浴室,不敢看夏玄弘的背影,将蜡烛放在门边的架子上,命令道:“一会儿把屋里的蜡烛全点上!听见没?!”说完赶快撤退!这样就不必看到夏玄弘不搭理他的反应了。
其实夏玄弘听着高鹏往外走,扭头看了高鹏的后背一眼——小匪首走得倒快,真像是在逃跑!
夏玄弘已经吃完了饭菜,因习惯干净,将吃完的碗碟都放回了食盒,正独自坐在渐浓的黑暗里,他吃饱了,精神有些懈怠,他其实不想点蜡烛,想躺下歇会。毕竟是病过一场,到了晚上,还是累了,可是方才高鹏说要搬床,屋里要亮点儿才行。他慢慢起身,去拿了蜡烛,缓步到了门左右,点了两只蜡烛,皱眉——他是不是太听话了?!那只点两支,多了不管!
外屋,多生提着茶壶拿着茶杯小跑着进来,秦惟问:“又有人骚扰你了?你现在就……”
多生神色惊恐地说:“寨主!院子外有人喊叫,又打起来了!”
秦惟也惊讶:“天都黑了,打什么?”
多生急促地说:“听说是茅管家带着人去找万升万豪,言语不和就动了手,茅管家的人将万升打死了,万豪逃去找了李猛,李猛带人去找茅管家算账。有人来这里了,说要找寨寨……主你,被拦在门口,他们往里冲呢……”
茅二可真心急!上次自己跟他说了话不出一个时辰就出了事,这次才多长时间?!他就去动手了!
秦惟赶紧思考:“茅富肯定打不过李猛,但李猛肯定打不过茅二……来者不善,茅二用不着来找我给他撑腰,那谁会来杀我?难道是李猛?!他想当寨主?……嗯,这可不行!”
多生担心地问:“那怎么办哪?!”
秦惟对多生说:“你去让人对守门的人说,李猛来杀寨主,是想自立为寨主!这话得尽快传到茅二耳中!”
多生眨眼:“我倒是知道院子里谁是茅二的人。”秦惟点头:“那就快去传话,还有,尽量让大家躲起来,哦,多给我送些吃的和水,我们别出去,等他们……分出胜负来。”
多生恍然点头——寨主这是想让他们自己先打着,她忙说:“好,那我就去……”话没说完,人已经出了门。
想到如果有人打过来了,要赶快躲进浴室里!秦惟动手将第二张便床侧立,往里面推,嘴里喊:“出来给小爷帮忙!不然小爷给你上药!……”这叫什么威胁?秦惟又加了一句:“再打你一顿!”
屋中夏玄弘迟疑了片刻,还是慢吞吞地走了出来——那个丫鬟来报警,得帮着小匪首准备……
他弯腰提了床脚,慢慢地退后。秦惟注意不要走得太快,免得像夏玄弘撞自己一般把夏玄弘撞倒。夏玄弘也想着那茬儿,身心戒备,虽然低着眼睛,可是余光瞄着高鹏的胸下,时刻准备一见高鹏做出使劲推的动作,自己的及时后退!
可是高鹏一直小步往前走,床进了浴室,秦惟见原来搬进来的床还在一边立着,就指挥着先将这张床放在浴池边,嘴里说着:“往右边……你的右边哪!再往左边去!把床顺过来,沿着池子放……”
夏玄弘戴着手铐脚镣,与高鹏一起搬床……不知是该忧还是该怒,只觉荒唐不堪!这次他都不用床撞高鹏了,真的是在帮忙!夏玄弘只能眉头紧皱,一副厌恶的神情!
把床放下,秦惟指着上次搬进来的床:“来!再搬这个,并排放,靠着墙……”幸亏他的浴池边有片宽大的地面,能放下两张便床!可是放下了,两张床只能紧贴着,成了个双人床!秦惟抬眼看,浴池的其他边缘都没法放床……
高鹏忍不住笑,秦惟不想笑!结果脸上肌肉又扭又抽,小眼睛放光!夏玄弘无意看到,不知第几次地扭开了脸。
如果有可能,秦惟也想扭头不理高鹏——什么人哪?!完全没有脸皮!
秦惟指着床说:“你睡水边!”以防自己睡水边半夜被夏玄弘给推下去……为免夏玄弘不听自己的话,秦惟习惯地加了一句威胁:“不然小爷睡在水边,可以躺着看你洗澡……”说完秦惟在心中尖叫:这不是我想说的!绝对不是!可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又说:“小爷可爱干净了!你最好香喷喷的!……”夏玄弘身上有伤,你怎么能让他洗澡?!秦惟马上又说:“你今天一定得洗!不然小爷不高兴!”这样夏玄弘该逆反了吧?
秦惟说完转身就走:他真不能再待在里屋了!可是到了外面,又见到两套被褥,没办法,再次抱了一套进屋,放在床上,然后根本不看夏玄弘,又去抱了另一套也放了。临出屋看到地上的食盒,发现夏玄弘已经将空碗碟放在了食盒里——他收了碗筷?!秦惟心里舒服了些,提了两个食盒出了内屋,放在了外屋门边,等着多生来时好拿走。
然后秦惟长出口气,颓然坐下,见多生给了两个茶杯,真细心!拿了一个,颤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屋中安静,可以听到外面不知何处传来的隐约叫喊声。秦惟怕胃疼,慢慢地喝了口茶。
浴屋里,夏玄弘看着双人床真是别扭!高鹏又进来放下了两套被褥,这是要与他同榻而眠的意思?!夏玄弘真心不想!可他本来就已经累了,被高鹏拉着搬床什么的,现在更想躺下休息,难道他要等着高鹏进来铺了床铺才睡觉?没办法!夏玄弘只好一脸不高兴地铺好了自己一边的床铺——好吧,他的确选了靠近池子的一边,免得高鹏有借口跟他胡闹!可洗澡就别想了!虽然他其实挺想洗洗头……但不能让那个小匪首得意!
整理好了床铺,夏玄弘犹豫了一下,差点顺手把高鹏那边也铺了——坚决不行!我成什么了?!高鹏不是个好东西!看他那副拥挤的长相就知道!
夏玄弘很生自己的气!他走出了浴室,前往净房,对在外屋坐着的高鹏根本不搭理!
秦惟听着锁链轻微的叮当声出来了,猜想夏玄弘该是要去净室,秦惟也想正襟危坐,表示不在乎!可是为了避免夏玄弘攻击自己,秦惟还是从眼角瞥着夏玄弘挺拔的身姿。夏玄弘没有穿木屐,赤着脚走入净室,秦惟暗道夏玄弘的皮肤真白……不行!他必须穿上袜子!不然的话……秦惟在高鹏反应过来之前就跳了起来,去打开了存储衣服的柜子,从底层找出了双灰色毛袜,拎着跑入内屋,发现夏玄弘已经铺了床!被子平平地折着,掀开了一角,有旅店的风格!
真自私,不把我的床也铺上!
虽然知道这种想法非常不切实际,秦惟还是纵容自己吐了下槽。他把一双袜子扔在了夏玄弘的铺上,自己打开了另一套被褥,胡乱地铺在了床上,被子抖开,乱糟糟地往床上一堆!他抬头看小桌上,那瓶伤药还在,秦惟走过去打开,竟然还没用过!夏玄弘不是真的在等着自己给他上药吧?!
秦惟一摇头,甩开了高鹏这种痴心妄想,为防夏玄弘不上药,秦惟将药瓶放到了夏玄弘的被子里,正好是他该坐下的地方!谁让你不给我铺床叠被的!
秦惟有些小得意地走出内室,正好见夏玄弘从净室出来,按理,他会秦惟走个对面什么的,秦惟自己想往旁边让一步,可是高鹏却想挡在夏玄弘的身前,夏玄弘往哪里走,高鹏就要往哪里挡!秦惟怒:电视剧里恶衙内都是这么去调戏妇女的,你老实点!
可在实际中,秦惟左右为难,身体来回晃着,像个小钟摆挡在浴室门口。夏玄弘微抬了下眼皮,转身到了桌边,拿起茶壶,看旁边的两个杯子,拿了个不湿的,给自己倒茶,咕嘟一口喝了,又倒了一杯……一连喝了好几杯。
秦惟撅嘴:难道不该给我也倒一杯吗?他走向桌子,想自助一下。
夏玄弘听着高鹏往这边走,才一转身向浴室走去,与高鹏擦肩而过。
秦惟不让高鹏拦住夏玄弘,急忙走到桌子前,一提茶壶——都空了!方才自己才喝了一杯,还渴着呢!看我把他给惯的!
夏玄弘走回浴室,发现自己床上多了双袜子!这是高鹏方才送过来的,是因为见到自己光了脚……夏玄弘拿起袜子放在了床脚,沉思着掀开被子坐下……马上又站起,床上放着瓶伤药——刚才的那瓶,高鹏知道自己还没有用,这是让自己别忘了……这种细致的呵护,装都很难装,高鹏这个小匪首存的什么心?!
夏玄弘拿起药,想了想,脱光了衣服,缓缓地坐在了床上,给自己上药。药香清淡,触及之处只觉清凉,该是上好的伤药……他是不是不该接受小匪首的这些馈赠?这些是不是有代价?可自己也想赶快治好伤,日后要逃要打,才能自如。但小匪首如果是真的对自己好,怎么还会锁着自己?
将能够着的地方都上了药,夏玄弘把药瓶藏在了自己的枕下,以免那个小匪首真的拿了来给自己涂背部!他看着高鹏胡乱铺的褥子很难忍受!伸手扯平了几处——高鹏给了自己袜子和药,帮他整一下被褥该是可以吧?但怕高鹏发现,就没动高鹏堆放着的被子。
他觉得穿了衣服手脚活动的范围更小,索性没再穿上脱下的衣服,将衣服都折好放在床脚,进了被中,把被子拉到脖子处盖了,闭上了眼睛,他白天睡到了正午过后,现在虽然疲惫,一时也睡不着,只是养神。
秦惟提了茶壶,正想着也许出去一趟,看看院子里的情形,听见门响,是多生回来了,秦惟张嘴就说:“给我再弄壶茶来……”能懒就懒。
多生双手端着个大筐进来,一弯腰将竹筐放地上,喘着气说道:“寨主!您得等会儿……”
秦惟忙抱歉地说:“对不起!你先忙别的吧。”
多生吓一跳——寨寨竟然说对不起?!她赶紧过来拿了茶壶,“那我现在就去给寨寨……主倒茶去。”一口气跑出去了。
秦惟挺不好意思的,走去看大筐里是什么,发现都是些扎紧的布包。秦惟捏捏,有的该是面粉,有的该是米类,下面还有个砂锅,秦惟心里踏实了——所谓家中有粮,心中不慌。
看夜深了,他去净房洗漱,发现夏玄弘从架子上拿下了一套干净的巾子,整齐地叠放在一把柳枝牙刷旁。秦惟头皮发麻,有种两人同居的既视感——他前世从来没与人同居过,可现在觉得两人生活在一起也不过如此了:睡在双人床上,穿对方的衣服袜子,共用一个洗手间,各人的一套洗漱用品放在一起……
秦惟叹息:可惜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对啊!不然的话,就冲夏玄弘将巾子折得这么整齐,自己是不会有异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