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三世 (18) ...
-
小石头岳夫子离开才半个月,洪虎就从江南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大喊大叫:“娘!我回来了!阿惟!我给你带来好东西了!”说着话先冲入了秦惟的屋子。
秦惟正在浅眠中,才睁眼,洪虎已经进了门,手里捧着个锦盒,忙不迭地到秦惟床前,掀开锦盒,弯了腰让秦惟看里面的东西,说道:“看,这么大的一颗灵芝!”
锦盒里,一枚深红色的灵芝躺在白色的缎子间。秦惟笑叹:“你又乱花钱,我还能有几天?”
洪虎不高兴:“你别胡说!卖给我灵芝的人说了,这东西能起死回生!”
秦惟撩了下眼皮说:“那是魔芝。”
洪虎笑:“你怎么不说是仙芝?我去给曹郎中!”风风火火地又跑出了。
崔氏听见声音出屋:“虎儿?”
洪虎跑过去:“娘!我给阿惟买了灵芝!哦,小石头呢?我让他看看,这么大,他肯定高兴!”
崔氏拉洪虎:“你来,娘跟你说。”神情紧张地拉洪虎的袖子,将他带入正屋。
到了屋中,崔氏来不及坐下,就抬着头,低声把岳夫子说的事情讲了一遍,洪虎的脸上一点也没露出惊讶。
崔氏惊讶了:“虎儿,你都知道?”
洪虎看看后面,扶着崔氏的肘部坐下,小声说:“十年前,爹和我就猜出小石头是卫家的后代。”
崔氏瞪大眼:“你爹……从来没告诉过我。”
洪虎撇嘴:“娘!那是朝廷的大案子,露出了痕迹要出人命的。”
崔氏忙问:“那有别人知道吗?”
洪虎摇头:“镖师们只知道阿惟和小石头有仇家,谁也不知这机密。可岳夫子怎么知道的?是阿惟说的吗?”
崔氏摇头了:“听他说,是原来见过小石头……卫公子,认出来了,就当了他的先生。”
洪虎哇了一声:“有这么巧的事!”
崔氏感叹:“是啊!这么大的地方,他竟然就碰上了小石头,现在能带着小石头去京城给卫家平反,真是有情义的人。”
洪虎问:“那他是不是好好感谢了阿惟?”
崔氏有些茫然地摇头:“我看他催着小石头走,没见他怎么谢阿惟。”
洪虎不高兴了:“当初我和爹碰到阿惟,阿惟坐地持剑,胸前全是血,该是他从杀手刀下抢出了小石头,后来他伤重得差点死了,还病了这么多年,岳夫子既然要给卫家平反,怎么能不谢卫家后代的救命恩人?”
崔氏说:“这么多年,大家也不知道是阿惟救了小石头啊!人家岳夫子是个大官儿呢!他对我道了谢,挺客气的!”
洪虎想想,可不是吗?他们总对别人说是洪家父子救了阿惟和小石头他们,谁也不知道阿惟才是正主。洪虎走的地方多了,自觉见识很广,对“大官儿”这个词不敏感,大大咧咧地说:“日后等这事过去了,得告诉大家当初是怎么回事。娘,我给您带了半车的东西,我现在给曹郎中把灵芝和其他药送过去。”
提起曹郎中,崔氏想起了什么,笑着说:“曹郎中说你二嫂怀孕了!我正想着给他送些东西。你快去,若是阿惟能活到小石头他们家平反了,小石头回来见他就好了。那天我看小石头走时,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
洪虎对秦惟有种亲密,对小石头的情感没有秦惟那么重,就说道:“阿惟为他受了伤才病成这样,他要报仇,也该还了阿惟的恩才对,十年都过来了,再等几年又怎么了?小石头才十四吧?能干什么?”
崔氏说:“可不能这么说,岳夫子说,卫家的女眷都成了奴仆了,那些夫人小姐们不知受了多少苦,小石头早去一天,就早救她们一天哪,里面有他的娘!”
提起娘亲,洪虎没话说了,拿着锦盒出去找曹郎中。
曹郎中看着锦盒中的灵芝叹息:“真是好东西啊!”
洪虎热衷地问:“这能救阿惟吗?”
曹郎中缓缓摇头,洪虎两眼喷火:“他说能起死回生的!我回去找他!我给了他十两黄金!真不是玩意儿!”
曹郎中叹气:“若是个孩子,也许真能救了,可阿惟心脉已衰,养是养不好了。但这灵芝也不能说没用,我给他吃了,他能多些精神。”
洪虎很失望,又问:“我去年带回来一根人参,说是百年的老参,你用了吗?”
曹郎中摇头:“我不敢用。只是真到了后面,大概就得用了。”
洪虎眨眼:“你什么意思?”
曹郎中说道:“人参杀人无罪,大黄救人无功。人参用错,也能要人命。阿惟虚不胜补,心脉悬如游丝,怕是担不起人参。他说他怕拖拉,不愿拉撒在床上。他若太苦恼,就用一下,调足他的元气,让他舒舒服服地走。”
洪虎听出来了,这意思就是将元气一下用完,人能走得快。他闷闷不乐地放下锦盒,说道:“我多希望阿惟没有受伤……”
曹郎中压低声音:“我那天看岳夫子特神气地带着小石头走了,听说是你二哥送他们去京城……”他探寻地看洪虎。
洪虎谨慎地回答:“我不懂这些事情,等我爹回来听他怎么说。”
又过了半个月,洪老大回来了。
这半个月来,曹郎中用了灵芝,秦惟的病真的没有继续恶化,一直能自理,所以秦惟的情绪还好,甚至在无聊时能拿起本书翻上几页。每天洪鹰晚上和秦惟睡一屋,白天洪鹰去义学教书,洪家雇的两个仆人轮流陪着秦惟。
天气入了夏,秦惟算着岳夫子和小石头农历二月底离开,走上一个来月,现在是四月初了,应该到了京城。京城将迎来一场政治动荡,就如他是十七皇子时经历过的腥风血雨。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淡然,只能遥遥地祝愿小石头安好,也希望那个与他没有什么情份但有原身血缘关系的许府中,有无辜者能免于灾难。但京城离此真的很远,他关注与否都无济于事,秦惟索性不多想了,只想安静地走过自己剩下的日子。
洪老大是洪家的主心骨,崔氏和洪鹰找了第一时间,将岳夫子和小石头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洪老大听了,沉默不语。
崔氏原来以为自己做的是件天经地义的好事,见丈夫这样的反应,有些忐忑,小声道:“他爹,我让二郎送他们去了京城,虎儿说你早就知道小石头是卫家的人,你难道不想让小石头去给卫家找回清白吗?”
洪老大长年行走江湖,看多了人心的良善和险恶,没有回答崔氏的话,反而先问洪鹰:“你说,小石头那天说不想上学了?”
洪鹰眨眼:“是啊!我还教训了他呢!说他那么有才华,不能荒废了学业。可我也明白他的意思,阿惟哥那时看着不好了,像是要走了。小石头想天天陪着他。大哥带回来了灵芝,这些天阿惟哥比那几天气色还好些。怎么了?”
洪老大又沉默了。洪鹰想了想,愕然道:“爹!您是说岳夫子不想让小石头照顾阿惟哥了?”
崔氏啊了一声,努力理解:“他是怕小石头对阿惟太用心,就不把卫家的事情放心上了?”
洪老大用鼻子哼了一声:“保不定他还觉得阿惟挡了小石头回京的路,想让小石头早日摆脱阿惟呢。”
洪鹰皱了眉——他对岳夫子一向尊重,突然意识到岳夫子有这个意思,觉得有些不能接受。也许是老爹多心了?
洪鹰迟疑地说:“岳夫子,也许是,因为想让小石头赶快去救卫府的那些女眷,才……毕竟,小石头的母亲不知是不是还活着……”他说着说着,反而没词儿了。
那天的事情的确发生得太突然,前脚小石头说不想上学了,后脚岳夫子就把小石头的事儿捅破了。孝道这个名头一压下来,小石头自然马上就得走。可如果阿惟哥病危了,那就另说了——生恩不及养恩,阿惟哥算是小石头真正意义上的父母吧?
岳夫子学识渊博,可也有种大城里来的人傲慢,过去话里话外说过“不该对小孩子太溺爱”,“字不好的人更该学习”之类的话,洪鹰那时就觉得他是在说阿惟哥,但小石头太小,没有听出来。洪鹰觉得岳夫子挺看不起阿惟哥的。洪鹰想起在书里读过,一臣不事二主,这些年小石头对阿惟哥的照顾和依赖大家都看在眼里,岳夫子大概怕阿惟哥病体缠绵,小石头为了阿惟哥滞留不走,或者,万一阿惟哥死了,小石头伤心过度……小石头既然为了阿惟哥都想放弃学业,岳夫子的担忧的确有他的依据。
老爹的眼光就是犀利!我读多少书都不及父亲的见识广。洪鹰眼中露出钦佩。
洪老大低声说:“我把这话放在这里,岳夫子可不是为了小石头的母亲去的。他们这一去,定会给卫家伸了冤情,皇上那里,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许家灭了。”
崔氏不懂朝政,问道:“什么许家?”
洪鹰斜视母亲:“娘!许相啊!”
崔氏惊了:“许相?!那……那可是个特别大的官啊!”
洪老大点头:“当年我们在京城,亲眼看到许家势力滔天,许府的家丁成队在街上走过,气势汹汹,禁军都不敢惹。那时皇上才十六岁,我们在街上听说,卫家想替皇上出头,让皇上掌握朝政,就被许家安了个谋逆的罪名,一家男丁被杀……你想,别说皇帝了,是个人都会被气得半死。现在皇上二十六了,听说许相身体不好,许家也没了兵权,这机会不就在眼前了吗?”
崔氏仰慕地看洪老大,连连点头说:“哎呀,就是这么回事!岳夫子好像也这么说的,他带着小石头一去就能伸了冤,难道我不该让二郎送他们?”
洪老大叹气:“小石头还太小啊!这一去,多少人命就落在他头上了。那些人有的罪有应得,可也有像当年小石头那般的孩子,冤冤相报,若是真有来世,不还得还回去?二郎与这两家有何恩怨?何必去沾染这血腥气!”
崔氏噢了一声,点头道:“你那时在就好了,你会怎么做?”
洪老大摇头说:“我不喜欢岳夫子现在就告诉小石头这事,更不喜欢他带着小石头去京城。阿惟何尝不知道小石头的身世?当初他就对我说,想等小石头长大,我也同意。你看这么多年,我们都不曾说出来。岳夫子如果想给卫家伸冤,自己去就行,此时如果时候正好,他一个人也能办到,为何要让一个孩子掺合在里面?小石头如果是我的儿子,我就是死了,也不会高兴见他在这个年纪就要张罗报仇。这事如果成的话,没他也可以。万一不成呢?他的下场会如何?我更愿他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去牺牲自己……”
崔氏呸了一声:“你胡说什么!”她想了想,感叹说:“你这么一说,若论情份,阿惟对小石头更深。”
洪鹰喃喃地说:“那是当然了,岳夫子只是个夫子,不像阿惟哥,一直宠着小石头……”他是和小石头一起长大的,自然看在眼里。自己的父亲急了就会打自己,母亲也会说两句,可阿惟哥对小石头何止不打不骂,平时还总表扬着,他小时候挺羡慕小石头的。
洪老大起身:“阿惟那孩子心好,我早就知道。我去看看他……”
洪鹰说:“我跟您一起去。”他得好好照顾阿惟哥,别让阿惟哥因小石头离开而觉得失落。
洪老大和洪鹰走了,崔氏坐在屋中,想起秦惟的样子,有些后悔那时被岳夫子一说,就让洪豹护着他们上京了。阿惟自然不会张口让小石头留下,那时该让他们等等自己的丈夫,何必急这一个月的光景?孩子他爹想得深远,他跟小石头一谈,也许就会说服小石头留下,能陪着阿惟到最后。
崔氏心情低落,叫了个雇的仆人来,叮嘱一定要经常去看看秦惟,被褥勤换,有什么事情立即来告诉自己。
就如秦惟所料,岳夫子和小石头已经到了京城。
小石头初到京城,按理该是充满好奇,可是他只在进城门时从车窗看了看京城的街道,然后就不再观望,呆呆地坐着。
这一路,小石头的话很少,完全听岳夫子的指示。他背下了岳夫子写的文字和各种礼仪用语,在客店歇息中,反复练习行礼和走路等姿势。
岳夫子知道小石头猛地离开了他朝夕相处的叔叔,一定难过。其实那个阿惟又不是小石头的血亲,连个忠仆都够不上,只是当初被洪老大顺手与小石头一起救了回来,就赖在这里了。这些年一直病病歪歪的,骨瘦如柴。近来卧床不起,还让小石头照顾,完全是个负担!可小石头为了他竟然想放弃上学!岳夫子是个读书人,认为命都可以丢,书不能不读!见小石头这么不争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得赶快帮着小石头摆脱这个负面影响!
岳夫子于是天天耳提面命,对小石头讲卫家的冤屈,卫老将军的战绩,自己与小石头的父亲卫国关的旧事,以及卫家的女眷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现在都到京城了,岳夫子见小石头依然神态滞涩,知道还是没能扭转小石头的心思,也不责备,只低声道:“我们现在去拜见我过去的师门旧友,他姓孔,你可叫他孔伯父。他这些年对许相虚与委蛇,已成朝中高官,官至侍中,在皇上身边,他定能帮着我们。”
小石头照旧点了头。可是他的心思又飘到了他离开的地方: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他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叔叔。天光的变化伴随着他的掐算:这时叔叔该吃早饭了……喝药了……吃午饭……他的脑海里,总显现叔叔躺在床上的样子,一想到他可能看不到叔叔了……小石头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攥住,使劲揉搓。
离固原城越远,他就知道能见再次见到叔叔的希望越渺茫,这种疼痛变得难以忍受。可也许是物极必反,在他行将崩溃之际,他突然觉得他不该这么想!叔叔曾经说过:“凡事要往好处想!”那他为何不企盼他会再见叔叔一面?他开始坚信卫家的冤案一定会早日平反,而他能奔回去见叔叔最后一面……
就是这种信念,支持着他能用力去记岳夫子的话,反复背诵复习,不然的话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天天流泪哭泣。
现在他们终于到了京城!那么从此后,就该是往回走的路了吧?他过去听走镖的洪大叔提过京城里的繁华,他还曾对京城充满了向往。可现在一见高耸的城墙和宽阔的街道,他心中竟然涌起了一种厌恶之情,很想立刻离开,回到固原小城,去见叔叔……
岳夫子找到了昔日同门的家居之地,在高门处报了名姓马上就被请了进去。
洪豹有些无措地随着仆从去安置人马,岳夫子领着小石头往院中走,小声叮嘱小石头:“你不必自惭形秽,卫家一旦平反,往日家宅必被赐还。你现在衣着平常,那时就不一样了……”小石头在半混沌中想到,他并没有自惭形秽,他只是……只是觉得心腹间像是错了位,怎么都不对劲儿。
岳夫子领着小石头见了孔侍中,老友见面流了泪,孔侍中又问了小石头几个问题,小石头地方口音不重,谈吐有节,思路清晰,孔侍中很满意,让人引小石头去洗漱休息,自己和岳夫子安排进宫事宜。
三天后,小石头就被岳夫子领到了皇宫的一个小侧门外,有太监出来,接了小石头进了皇宫。
小石头走在宫中,那种厌弃的感觉更加强烈,好像这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呼吸。他以为这是自己的紧张,他一再在心中背诵要说的话,告诉自己要镇定。
到了一处宫殿,孔侍中在门边等着,见小石头进门,小声说:“别怕,低头,把该说的说了。”岳师弟对他详细讲了小石头将要说的话,他觉得没问题。现在看小石头虽然是个大孩子,但脸色正常,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心说到底是名门之后,临危不乱,岳师弟教导有方。
知道要见到皇帝了,小石头的心终于砰砰地加速跳了,他的脑子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样。他耳边回响着岳夫子说的那些有关他祖父父亲和女眷的话,他觉得义愤和焦虑,但总欠着一层深厚,好像这是他必须做的一件事,其实他更想去见叔叔……
小石头跟在孔侍中的身后,等到孔侍中说道:“见过吾皇……”小石头忙跪下行礼,也说出岳夫子教过他的觐见敬语。他没抬头,目光的上际只见一袭皇袍的边缘,金光潋滟。
一个声音说道:“你有何冤屈要向朕禀告?”冷冷淡淡。
小石头拿出血书,双手举过头顶,说道:“草民要替父呈上绝笔血书……”接着,他按照岳夫子写的,字字句句地诉说了卫家的冤屈,许家违背皇命对卫家幼子的追杀……想到死去和受苦的亲人们,小石头泪水洒地,语中带了哭腔。
有人将血书取走,小石头说完半晌,头顶上的声音问道:“你又是如何脱身的?”
小石头俯身道:“我被江湖义士所救,被异姓叔叔抚养成人,他……”小石头忽然想向皇帝为叔叔请一份封赏,可那个声音打断了他道:“可见上天不容许府之暴行。你退下吧,卫家之案,朕一定会给个说法。”依然平淡,并没有比方才多一分热度。
小石头忙再次俯身:“谢主隆恩。”他起身行礼,有太监向他示意,小石头按岳夫子教的,退着走了出去。
出了大殿,小石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被湿透了,他有些头晕,抬头一望,才发现这是个太阳高照的大晴天,天空蔚蓝,宫墙内有一两棵树,满是绿意,在红瓦砖墙内,堪称美景。可小石头觉得胸中的压抑并没有消散,他等不及要离开这里。
小石头回到孔府,次日孔侍中就带来了皇帝要重审卫家一案的消息。半月内,各种证据就被承到了皇帝面前——许相捏造证据,诬陷卫家谋反,许侍郎竟然动用家丁,前往追杀皇帝亲口赦免的卫家五岁下人丁……
接着,有关许家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盗国窃民、心存反意、意图社稷……等等告发铺天盖地而来,似是一夜之间,早年权倾朝野的许府就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喊打。就在这关键之处,本来就已病卧在床的许相竟然一命归西了!余下的许家两代人,文武都不出众,没有可支撑门户的顶梁柱。
就在许相死去的次日,皇帝的御旨就到了许府:许家有负圣恩,篡权逐利,图谋不轨……证据确凿,依律斩许家满门男丁,女眷贩为官奴……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惊讶!
与此同时,皇帝平反了卫家的冤案,下旨将卫家被抄的府第退回卫家幸存的长房长子长孙卫启,并追封卫家为忠至伯爵,卫启成了忠至伯。这个爵位没有封地,只能传三代,但是马上就能领到真金白银的年俸,算是皇家对卫家一门女眷的补贴,让她们不至于饿死。
小石头周围的人事龙卷风般飞速变化,他目不暇接。成群的丫鬟仆人拥着他,给他穿衣脱鞋,端茶送水。他在被人服侍中自然又想起叔叔,不知道叔叔现在有没有人在照顾着……
他每天都要见人,许多从前认识他祖父父亲的官吏们前来拜访,对他谈旧讲故。开始他还流泪,可是后来,就有些麻木了——你们这十年干了什么?
当然,他的不耐烦也是因为现在卫家的冤案了结了,他恨不能马上扔下这一切,快马加鞭的跑回固原城去见叔叔。可岳夫子却说他正在查找卫府的女眷的下落,小石头很快就能知道母亲的消息。小石头的确惦记母亲,自然留在了京中。
洪豹到了京城后,一直没走。他想看看这事情的结局,现在见小石头封了爵位,就来辞行。
小石头不想让洪豹离开,洪豹和镖师们好像是自己与过去的一个联系,他让洪豹再等等,待卫家的旧物归还,多给洪豹带回去一些。洪豹没坚持——他也喜欢留在京城。
岳夫子重得官位,但没有回礼部,反而是进了更有前途的户部,他需要去办公了,来见小石头的次数少了许多。
然后就是搬家,小石头随着成群的人到京中一处宅院,相比他在固原城住的,这里简直太大了!里面有许多单独或者相通的院落,甚至有个小湖……
洪豹也跟着小石头到了卫府,虽然屋地荒芜,但是可比固原城里的所有宅子气派多了。他庆幸自己留了下来,思考着怎么向小石头开口,谋份差事。而不等他开口,小石头就让他领着人管管院子,如果有人出府,他还管派个马车。洪豹很高兴。
皇宫赐下的银两到了卫府,卫府中的管家是孔侍中府上过来帮忙的,替小石头接管了钱财,每日向他讨论该如何修缮房屋,让人能住。
小石头觉得这些事乏味无趣,他在对叔叔的挂牵和对母亲的等待中熬着日子,觉得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