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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一世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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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马车在十七皇子府门前停下,府门紧闭。
方临洲让随行的宾客府的太监叫门。大门打开,门缝里往外看的也是个太监,他本是方临洲派来的,见是东宫的人,忙大开了门,
方临洲跨入门槛,一眼就看到满院杂草横生,树木乱长。此时正是秋风已起,万木萧条之季,一院草木,尽成荒凉。
看门的太监知道方临洲来一定是为了看十七皇子住的地方,就在前面带路,说道:“十七殿下过去住后面。”
方临洲缓步走在石板皴裂的小路上,目光扫过路边几幢破旧的房屋,有的窗框都掉了,门扉虚掩,随风微动。如果不是阳光正好,这里可以成为鬼宅。
太监指着一个小院子:“这就是十七殿下住过的。”
方临洲摆了下手,示意跟着他的几个人等在门外,自己走入了院中。
几个太监和随从相互看,不明白方先生为何要自己进去,其实方临洲也不懂他为何要单独查看这个院子,好像他想专心感觉一下,看能不能窥视到十七皇子往日的个性习惯。
结果,方临洲大失所望——不说小院里一如院外般零落萧芜,就是十七皇子曾经生活过的正房寝室书房,也毫无任何可研习的:床上没有被褥,壁上没有字画,书案上没有留下笔墨,书架上没有几本书,八宝架上空空如也,古玩玉器没有,连个不值钱的木雕陶瓷的东西也没有……
好像有人抹去了十七皇子在这里的所有痕迹,方临洲不知道是他让人抄检十七皇子府所致,还是那个奸诈之人有意为之。最后,他站在用做书房的偏厅中,看着落满了灰尘的书案,脑海里,那个少年坐在书案后,神情像那夜般,自信从容,隐约含笑……
方临洲使劲晃了晃头,咬了下牙,他皱着眉头在屋中踱步,仔细看各个角落,甚至书橱后面……忽然,他发现好像有片纸张夹在木板和墙壁间,方临洲费力挪动书橱,可是木头死沉,根本不动,他只好出去,让人进来,把书橱挪开了。
书橱后面积满脏土和蜘蛛网,有张被烧了一半的毛纸,想来该是被风吹起,可看守的人疏忽了,任它飘落在了书橱顶端,又滑落在缝隙间。
纸上的笔迹幼稚不堪,七扭八歪,方临洲知道十七皇子荒于学业,这又是皇子的书房,能在这里练字的只能是十七皇子。他忙凝视一读,却是“夜深忽梦少年事”,没头没尾的一句,写了两行。
这词句虽然简单,却饱含着经历了沧桑后的无奈,方临洲心头一触,似乎瞬间就想起了年少时在山上读书游水的明媚时光……他皱了眉头,坚决不认为这是十七皇子写的,肯定是十七皇子在别处看到,写来抒发心绪的。
他其实猜得不错。秦惟虽然在中小学被逼着背了各种古诗词,可是经年海外和从医,能忘已经都忘了,只记得最浅显易懂的。那天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也记不起是哪里读的了,就反反复复写了一张纸,想起往昔,颇有些世事难测的感怀,然后做了一个时辰的体质锻炼才纾解了心绪。
方临洲却觉得十七皇子这么写是为了不忘幼年时所受的苦,他调查过十七皇子,知道他在宫中饱受先皇后的暗中折磨,连吃食都被克扣,四季衣裳破旧不继,身边的人又都不得善终。出府后,明明已经是可婚配的年纪,但因太子刻意阻断了十七皇子与宫中的联系,皇帝将十七皇子扔在脑后,十七皇子封王无门,婚嫁无望。就是那时不曾见过他,现在看看他所住的地方,也能体会他处境的艰难困苦。想来十七皇子立意敌对太子,该是出于此因。
一时间,方临洲罕见地涌起一丝同情:也许十七皇子并非生来奸诈,只是因为仇恨才变得不讲良心。那时他的确出手救了自己,刘侍卫也说他几次三番不愿伤人性命……
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让方临洲宽恕十七皇子的罪行!方临洲觉得一旦宽恕,那么就等同认可了对方的所作所为!他身负着师门血债,一时一刻的心软都是对恩师和师兄们的背叛!都是漠视了恩师和师兄们的死亡!
方临洲在心中愤怒地谴责自己:你怎么能觉得他有理?!他童年不幸,完全可以向太子复仇,为何要杀与他毫无相关的无辜者?
方临洲义正词严!作为阴谋家,他当然了解需要伤及无辜的战略理由,可当自己为受害者时,他就觉得对方没有人性!他虽然也杀了无罪之人,但那是出于报复……
等等,十七皇子自幼丧母,皇帝也不在意他,他等同孤儿。方临洲自己就是孤儿,深明无家人可依靠的孤寂和对身边亲近之人的重视。养育了十七皇子的宫人全都被杀,十七皇子不也是在为那些死者而报复先皇后和太子吗?……
我怎么能为他找理由?!方临洲狠狠地将纸揉成一团,刚要扔了,又想也许该作为十七皇子的笔迹留着,就将纸团塞入了袖中。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坚定——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参与了谋杀,我就要需要取你的性命为死者偿命!血债必须血偿!
就如他默默地前来,方临洲没发一言地离开了十七皇子府。也许是他早饭吃得匆忙,只觉腹部如铅,耿耿于怀。
秦惟一行人进入西北地域时,已是初冬。西北风带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在秦惟眼中,天地飞花,给荒芜的原野添加了一丝浪漫。
洪老三情绪高昂,每天脸上都带着笑容,他在马上指点着方向,大声说:“那边的山,看到没有?过了那山就快到了。”
秦惟纵马到他身边,眺望着说:“看着好远哪……”
洪老三点头:“望山跑死马,大概还得两三天,然后又是平原,再走上四五天……”他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也变得深沉:“就到了当年洪老将军战死的地方了。”
秦惟知道洪老三的计划,洪老将军全军覆没在那片土地上,侥幸活下来的人散布在左近,那里是洪家真正的根基。
洪老三说:“公子,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那里有当年洪家军的兄弟们!”那些在这里守护亡灵快二十年的人是不会出卖洪家的后人的!那里的城镇外面,地广人稀,就是京城有人来抓十七皇子了,往野外一跑。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除非撒网般清剿,就别想找到十七皇子!相反,外来的人自己反而容易被盯上,人数要是少的人,被收拾了都可能。
秦惟心情愉悦地说:“我来这不是白吃饭的,我会帮着大家的!”他们有马,有路引,他有知识,有医术……还有什么困难吗?当年那些兵士们与自己的外祖舅舅们为国厮杀,后来又将一辈子放在了这荒山野岭,他会对这些人好!
洪老三感动地看秦惟:这孩子这么重情重义!
向东和小木骑过来,向东手里牵着匹驮着行李的马。
两个人都没有到过这么空旷的地方,凛冽的北风将小木的鼻子脸吹得通红。秦惟笑着对两个人说:“把我送到了地方你们就回老家吧。”
向东其实是想回老家的,他一家都与洪家族人在乡下,好久没见到父母亲人了。小木却是玩心很重,说道:“不行,公子说要好好玩玩,我什么都没玩到呢!还没到地方怎么就要赶我们走?”
洪老三笑:“先去那边歇歇,你们不想住再离开。小伙子们还年轻,该在这里好好跑跑!”说完,他长啸一声,驱马向前奔去,秦惟也大叫了一声,放马跟着跑,小木自然不会落后,他的马术经这一路已经练出来了,忙弯身双手操动缰绳,追赶秦惟。向东落在最后,还拉着匹马,嘴里喊着:“你们别跑太快!”
果然就如洪老三所说,他们绕着山脚跑过了山峦的末端,进入了一片平阔的地带。他们一路跑马,每日都路过村落庄镇,虽比不上江南的稠密,在这西北人烟寥落的所在,也算是人口聚集之地了。
走到平原边缘,前面又是山脉起伏。洪老三带他们进入了位于山隘口边的石城。
石城真如其名,城墙高厚,是大条石块垒成,这里明显曾经战火,城下有深堑壕沟,只是看着长年不用,里面杂草丛生,有的地方还堆了杂物垃圾。
城口的兵士只有两个,根本不查看行人,坐在一边聊天。城门处进进出出的人们也神情轻松,车载马驮的货物行商往来不断。
秦惟知道边境已经久无战火,见此情景不以为怪。
入城后,街道是大块石板,两边的房屋也都是石头所建。
洪老三将他们领到了闹市中的一个客店门外,不规则的石头拼砌了客店的外墙,两个柱子上搭了个窄窄的两面坡屋顶,屋顶下一块木板,歪斜地写着“清泉居”,两扇褐色原木的院门大敞。
几个人下了马,牵着马进门,发现里面院落格外宽阔,能站百多人马,客人们熙熙攘攘,洪老三放声喊:“独眼龙!还不过来?!”
有个脸上缠了布盖着一只眼的中年人从人群间挤过来,惊喜地骂道:“是你?!瘸子!乱叫什么?!”
洪老三喜笑颜开,对他说指了下身后的秦惟说:“这是、那个、我提过的、嗯,洪家侄子!”
中年人忙看秦惟,秦惟见他头发上落满灰土,身上穿着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杂色夹袄,样子跟个乞丐差不多,可秦惟知道洪老三认识的人该都是过去洪家军中的人,马上有礼貌地对他举手行了一礼,说道:“晚辈秦惟。”十七皇子不懂事,可是他来了还是学习了一些本地礼仪好不好?
中年人慌忙还礼,方才的蛮横一扫而光,结巴着说:“我……我叫……李大旺。”
秦惟不禁笑了,低头道:“李叔好!”
李大旺简直要哭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无措地说:“那个,你把缰绳,给我吧。”
秦惟将手里缰绳给了他,随口道:“多谢李叔。”他从小嘴甜,所向无敌!
李大旺接了秦惟手里的缰绳,洪老三咧着嘴将自己的缰绳塞给他,小声说:“没脸了吧?”李大旺给了他肩胛一拳,但马上回头看秦惟,见他笑咪咪地看着,咳了一下大声说:“三哥你太不像话了!快带着……去见大哥呀!切!没规矩!”
洪老三哈哈笑,对秦惟等人说:“走,咱们进屋去见头儿!”
向东和小木把缰绳也交给了李大旺,跟着洪老三往正房里去。
李大旺满手的缰绳,可没马上往马厩去,却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那孩子的长相怎么能那么好?眼睛都带着笑,这难道真是洪老将军的外孙?看着可比洪老将军……不,比洪小将军都好看多了!……哦,有点像死在战场的洪家老三,那是洪家的儒将,一身书卷气,温文尔雅,身材消瘦,可在战场上厮杀凌厉,人说他身负重伤还刺死了三个敌人……
李大旺叹了口气,拉着马匹往马厩去,心里打算日后当着这位公子就不大声叫骂了,人家是个皇子呢,金贵得很……
院子里的第一栋建筑是个两层小楼,楼两边都有路径,洪老三对秦惟说:“后面才是住宿的,这房子一层是吃饭的,我们上二层去见大哥。”
秦惟以为既然被人称为大哥,即使有伤残,也该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他穿过的走廊里真的有许多高大的汉子们有站有坐地聊天,可等到秦惟进了屋门,却见洪老三对着个坐在轮椅中老头行礼,恭敬地说:“大哥,我回来了。”
老头该有五十多了,面庞干瘦发黑,头发全白了,鼻两翼有深深的法令纹伸到下巴,目光如鹰。
秦惟马上注意到的是他的轮椅。秦惟离开京城前装了那么长时间的瘫痪,虽然是假的,但是他被关在屋中,对那种绝望和痛苦的境地深有体会。他马上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行礼道:“晚辈见过……”他看向洪老三,洪老三这一路与秦惟日夜相处,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见状说道:“这是我们军中的大哥,也跟了洪家的姓,你叫我洪叔,那就叫他一声洪大伯。”
洪老大听闻刚要阻止,秦惟已经郑重地弯身道:“洪大伯。”
洪老大心中警觉——当初洪老三来给十七皇子铺路时,就将十七皇子想死遁西北的意思对他和盘托出。洪老大是这边退伍将士们的领头人,洪老三没法绕过他去。
洪老大毕竟比洪老三、李大旺那些人大了许多,也比他们多了层思虑,他对十七皇子跑到这边来的动机有些怀疑——这个皇子不是借着洪家的祖荫拉上众弟兄给他去争皇位吧?这样的话,他绝对不会同意!这里留下的人已经为保家卫国赔上了半条命,再去残杀汉人,就不必要了!
现在看着这位十七皇子如此谦和,洪老大可不像其他人一样马上就被收买了,他勉强笑着动了下手说:“别这么叫,你大舅听了可不会饶了我的。”
秦惟直起身体,认真地说:“我大舅肯定没有忘记他的兄弟们。”言外之意他的大舅洪锐不会介意他这么称呼,只是没有直接否定洪老大。
洪老大干干地一笑,问道:“洪小……”他叹息:“洪老爷现在如何了?”已经不是洪小将军啦!
想到自己与前世的父亲只见了一面,日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秦惟眼中露出了伤感,说道:“大舅身体挺好的,我不孝,不仅没能帮他,反而给他惹了麻烦。”他听小木向东讲了他们怎么在洪家的帮助下脱身,知道大舅和舅母出城助攻,真像是与他心有灵犀一般。这一世,在“父母”面前,他再次是个没用的,只有接受,没有回报……
洪老大虽觉秦惟的表情不似作伪,可心里还是不信皇家有性情中人。自从洪老三提了这事,他也曾向京城过来的商旅之人委婉打听过十七皇子,来人无不说十七皇子在京城出了名地小气蛮横,是皇子里少见的无术浅薄之人……他于是想象十七皇子该是个苍白暴戾的少年人,心中还埋怨洪老三揽这种破事,可是他也不怕。这边陲之地,蛮山阔野,人活着不容易,多少人都轻而易举地没了。那个孩子如果自己不强悍却不是个东西,他可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是现在,眼前这温和有情的少年人是怎么回事?洪老大曾经护着洪小将军抢出了洪老将军的尸身,认为自己算是还了洪老将军的救养之恩了,但现在怎么又觉得该替洪老将军、洪小将军好好照顾“洪家后人”?这太不对劲了!
洪老大木着脸嗯了声,扭脸看向洪老三和秦惟后面的向东和小木,两个人也上前行了礼,洪老大客套了几句,说道:“你们远道而来,先去休息吧。”
洪老三知道这位军中的大哥心里多道道,不然也不会被尊为“大哥”,此时并不计较,反正日久见人心,仁者无敌,大哥早晚会被十七殿下征服的!
众人相继拱手告退,洪老大向门外喊了一声:“大虎,带客人去洗漱……”说着双脚在轮椅上动了动。
秦惟惊讶地看着洪老大的双腿,脱口道:“大伯,您没有……”截瘫。
洪老大特别烦别人看他的腿,眼中露出凶光,洪老三忙说:“额,公子懂医,能治病。”
秦惟忙摇手:“不不,只有外伤什么的。”他可不会号脉、开方、配药,当然,要讲到开刀,那他敢说这里没人能与他相比,但是这里没有消毒的条件和适手的工具,他就是开了刀,病人也可能死于感染,秦惟不敢露出太大的骄傲。
洪老三忙说:“大哥,要不,你让大侄子看看你的腰伤?”
洪老大不快地乜了洪老三一眼:我的大侄子?他竟然成你儿子了?
秦惟谨慎地说:“我可不敢说我能做什么……”
洪老三说:“当然,只是看看呗,也不会缺块肉什么的!”他对十七殿下那时下刀剜肉的手法深为佩服,觉得他的殿下是个天才。
洪老大不经意的地说:“再说吧。”洪老三只好道别,领着几个人出了房门。
门外有个三十来岁的大汉,倚着墙站着,只穿着件单衣,吊儿郎当,衣襟都没有系好,露出里面乌青的刺身。见他们出来,大呲了牙,露出牙床说:“我带你们去卧房。”
秦惟知道这该就是洪老大方才喊的“大虎”了,见他不打招呼,自己也就微笑了一下。
洪老三刚刚在大哥那里受了点儿小气儿,马上看着大虎不顺眼,说道:“张那么大嘴干吗?叫人了吗?!”
大汉翻眼睛:“洪三叔好……”
洪老三指着秦惟对他说:“这是我侄子,你要好好对他!”
秦惟觉得洪老三要把自己嫁给这个大汉一样,忙行礼说:“大虎哥多多关照。”
大虎看这礼貌谦和的少年人,虽然脸被晒得挺黑了,还是该归入 “小白脸”的范畴!当然,礼多人不怪,他勉强点了下头,洪老三打了下他的肩膀:“这叫打招呼吗?不讲礼节!”
大虎不能对洪老三叫板,紧闭了嘴转身走,在前面带路。洪老三有些抱歉地对秦维小声介绍:“这是我大哥的一个干儿子,从小贴身照看我大哥,被惯得没个样子!”他将十七皇子的事情与洪老大和李大旺说了,但是没有告诉其他人。洪老大是头,李大旺是自己的过命的交情,自然需要讲实话,但是这事是个秘密,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个大虎当然不知道十七殿下的身份,结果如此无礼!
秦惟倒是觉得笑得露牙床的人都坏不到哪儿去,把大虎归入了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别,他更好奇的是洪老大的腿,轻声问:“大伯的伤是怎么回事?坐在轮椅上是不能走吗?怎么我看他的腿能动?”
洪老三说:“那时他后腰中了一箭,后来拔箭时,一块箭头留在了身体里。郎中说箭在要穴上,他不敢取,结果只在外面敷了药。人活下来,可是遭罪啊,走路疼得要命,不能平躺,坐着都难受,借着轮椅还能动动……”
前面的大虎听见了,扭头说:“没那么糟糕!”
洪老三叱道:“你小子别插嘴!我这侄子是疗伤的神医!”
大虎一下停步,转身惊喜地看秦惟:“真的?!”
秦惟忙说:“假的假的!”谁敢自称“神医”啊?
一直默默地在后面跟着小木也凑上前说:“就是,公子什么时候……”
洪老三恶狠狠地一瞪小木,小木缩了回去,又与向东并肩走,低声问向东:“哥,你听说过公子行医吗?”向东比较稳重,不置可否,可是小木已经从内部拆了台,洪老三气得又回头瞪小木。
大虎看在眼里,鼻子出气,认为自己被骗了!回了身继续走。
向东握了下小木的胳膊,示意他别多嘴。向东也以为洪老三是耸人听闻,想给十七殿下在那个洪老大面前造势。他看出来了,洪老大是这里的地头蛇,有了他的帮助,十七殿下才能站住脚。
洪老三觉得冤枉了十七殿下就跟冤枉了自己一样,沉了脸。一行人无语地下楼,穿过在屋中吃饭的南腔北调的人们,走到了后院。
秦惟看到几排平房,有的前面还用墙围了院子,各种装束的人们络绎不绝。
大虎将他们领到了一个院门前,带着没好气地说:“这是上房了。”
洪老三瞪他,大虎装没看见。
秦惟进了院门,见里面是个十来步的小院落,迎面三间房,墙那边该是另一院客房,有人在大声说笑着。
众人走入了正房,小木来回看,高兴地说:“哇,这里有间浴房呢。”一个偏厅里有个大澡盆。
大虎说:“这客栈里有眼泉水,所以才叫清泉居。山那边就是戈壁了,到了这里的,多是走了远路的,这里不缺水,谁不想好好洗洗?干爹这盘子可兴隆呢。”话语间有种自豪。
秦惟说:“只是泉水?如果是温泉就好了。”他特别爱泡温泉。
大虎横了秦惟一眼:“你倒挺讲究的!小小年纪,别折了寿……”
洪老三厉声道:“什么话这是?!去让独眼龙把我们的行李送来!再去给我们杀几只鸡来!”
大虎撇了下嘴角走了。洪老三对向东和小木说:“你们一间……”
向东马上说:“当然。”他们这一路为了省钱,都是四个人一屋,这还是头一次分开住,向东正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对弟弟说说——别总说想在这里玩,把十七殿下送到地头了,咱们也回乡务农去吧!
小木说:“我不用照顾公子吗?”
秦惟忙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小木不信地看秦惟,秦惟稍微惭愧了一下:他从来没把向东小木看成仆人,可他这一路也没怎么干活,即使不在府中,他该懒还是犯懒,坦然让小木跑腿儿拿东西……
洪老三说:“这样的话,你和公子住吧。”
秦惟又说:“真不用真不用……”
小木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秦惟道:“公子总说自己叫 ‘秦惟’,是哪两个字?”
秦惟早被前世的父亲念叨得背下了自己名字的意思:“‘惟’字是唯一,精纯,希望的意思。”
小木哇了一声:“这么好啊!那公子为何要姓‘秦’?”可说完,他自己脸红了,怕秦惟尴尬,忙说:“我去给公子弄水……”
秦惟知道小木以为自己想“勤快”些,不做解释,嘿嘿了一声,洪老三和向东也笑了。
院子里传来独眼龙的声音:“瘸……来拿行李!”向东立马出去了,秦惟慢吞吞地往外走,表示去帮忙,洪老三拉了他一把说:“你准备洗澡吧。”秦惟心想自己早点洗了,别人也才能洗,就应了一声,去偏厅浴室了,坐实了懒蛋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