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一世 (15) ...
-
刘侍卫偶尔瞥一眼向他划来的木船,主要极目看对岸越来越远的两个身影。他弄不清是不是希望对方逃得远些——如果逃远了,他不就追不上了吗?他的任务怎么完成?但那样,对方也不会看到他,自然就无法来攻击他,他不就安全了吗?他现在是一个人,真不想出麻烦!
他正纠结,忽然听见背后有声音,草木皆兵的刘侍卫忙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猛地扭头……却原来是个驼背的农妇,低垂着脑袋走了过来。农妇满是泥巴的双手提着个破竹篮,里面有些柴火,看着像是才拾了柴回来。刘侍卫打量了她一下,农妇的头上包了条破旧的巾子,背上耸出驼峰,腰几乎弯成了直角,好在不瘸不拐。
她在刘侍卫身后好远就停了步,还是低着头,很怯懦自卑的姿态,刘侍卫以为这个农妇肯定生得丑陋,所以才不敢近人。
刘侍卫现在眼睛不够用了:既要看彼岸,还要看身后的农妇,间或再看一眼靠过来的渡船。
船橹吱吱呀呀,在水面上传出好远,终于,小船的摇橹声停了,船夫拿起竹篙撑着船靠近岸边,把船停在了几块木板拼成的码头边。刘侍卫也不问价钱,牵着马往船上走。船夫着急地呃呃发声,乌黑的手指一个劲儿地指着船头的一个木头碗,里面有几个铜板。
看来这船夫是个哑巴!刘侍卫掏出了四个小钱扔在了木头碗里,船夫指指马,又指了指木头碗,伸出手掌正反翻了一下,该是表示各要五个钱。
刘侍卫见河对岸的两个人跑得快没影儿,又怕真丢了他们,烦躁地说:“四文钱还不够?!开船!小心老子揍你!”刘侍卫从小家里不富裕,养成了吝惜小钱的习惯,遇到任何价钱,都要付得稍微少点才心里舒服。
船夫被吓到了,低头拿了竹篙站到了船头。农妇深弯着腰,艰难地上了船,刘侍卫从眼角看她,见她从破篮子里面拿出了两支柴火放在了木碗边,权当船资,就近坐在了靠近船头的船帮上。
刘侍卫又去看船夫,船夫已经转过身,再次机械地用竹篙把船从岸边推开。刘侍卫看到了破草帽下船夫的一个侧脸——满脸黑灰色,眼睛周围长了些鼓包,挡住了船夫的眼神。刘侍卫更觉得自己有理了——两支柴火才几文钱?你不说她却计较我?
摆渡是把力气活儿,刘侍卫看出这船夫两臂有力,心中有了丝警惕,他不愿离船夫太近,一手放在刀柄上,另一手握了马的缰绳,站在了船的中间,眼睛时不时地看向船夫。
小船离岸,船头指向南岸。船夫扔了竹篙,向刘侍卫走来。刘侍卫浑身紧绷,握紧了刀柄,眼睛盯着船夫,以防他有异动。可船夫低着头从马匹的另一边走过,去了船尾,不久,吱呀的橹声响起,小船驶向河中心。
原来只是去摇橹!刘侍卫松了气,随着船的转向,转身面向南方。他听着船尾的橹声持续不断,知道船夫在摇橹,并没有接近他,更放下了心,专心地用目光追着南边的那影子——还是不要追丢了吧!罗先生说是为了帮着自己,才给了自己这份差事。方先生是太子殿下的大红人,自己如果真在方先生面前办成了这事,也许就能升一级,那样的话,月钱就会多一些,家中日子就不会这么拮据。……
忽然,刘侍卫注意到摇橹声停了,他又握紧了刀柄,回头看船夫,见船夫伸着手,要饭一样抖动,间或还指向船头的木碗方向。刘侍卫知道他想要更多的钱,心头火大,他当然有那几个钱,可他觉得自己京城来的东宫侍卫,怎么能向一个哑巴船夫低头?!刘侍卫将挎刀哗啦抽出三寸,放开了缰绳,蛮横地走向船尾,要威胁一下船夫,让他好好划船!船夫害怕地缩了肩膀,脸看向河水。
刘侍卫一见船夫这个动作就停了脚步——这是在河里,船夫跳水怎么办?不耽误事吗?先给了钱,到岸再收拾他!
刘侍卫冷哼了一声,将刀撞回鞘中,一手掏了钱,回身往船头走。他走到木碗边,往里扔了钱,回头叫道:“又给了你三文!别不知足!”摇橹声马上吱呀响起,看来船夫满意了。刘侍卫鄙夷地撇嘴,决定下船时给船夫一巴掌!他从紧张中轻松下来,回身见身后的农妇一直垂头弯腰坐着,上身几乎贴在了大腿上,就浑不在意地从她面前走过,要回船的中部自己的马匹旁边……
说时迟那时快,农妇一伸手抓住了刘侍卫的两只脚踝,猛地一提,刘侍卫双手在空中一举,身体直接翻入了河中!
刘侍卫落水的一瞬间,觉得冤死了!方先生让他提防可男可女的十七殿下、瘸腿的中年人,可谁会想到出手的是个驼背的农妇!她也没瘸!
刘侍卫在水中挣扎,他双脚被牢牢钳住,怎么也踢不开,只能用双臂扑腾,脚在水面上,根本无法露出头!
几次三番之后,刘侍卫肺里没气儿了,大口地喝水,手臂抬不起来了,垂了下去。他感到自己被人拉上了船,双手双脚被绑住,一个声音说:“还是该淹死他!”
另一个声音答道:“不用随便惹人命,咱们与他无冤无仇,他只是个办事的。”
这个声音刘侍卫觉得在哪里听过,他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十七皇子的声音!只是与那次他听见十七皇子在东宫宴席上的怒叫不同,这声音的语气平和,带着种他时常在那些读书人身上听见过的优雅。
船橹的吱呀声又响了,刘侍卫晕晕乎乎地想,那个农妇肯定不是十七皇子,那么就是船夫……他从来没将船夫和十七皇子联系起来!十七皇子怎么能干这事?十七皇子是个没经锤炼的少年人,那把子力气哪儿来的?
他自然不知道秦惟憋在屋里做了多少俯卧撑,早就练出了两头肌,虽然不到专业水平,但是在河上两个来回,还勉强能支撑下来。
洪老三把刘侍卫绑了,又将他的眼睛蒙了,才搜他的身上,把他怀中装着银两的钱袋拿出来,打开看了,高兴地说:“嘿嘿!钱不少!”说完又踢了刘侍卫一脚,骂道:“这么多钱还不想交渡资,真小气!”
刘侍卫胸口被喝的水压迫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骂:还说我?京城谁不知道十七皇子是个小气鬼!
洪老三又拿出了一个小竹筒,拔起涂蜡的盖子,抽出里面的油布袋打开,见里面都是些纸张,就又放了回去——洪老三不认识几个字。他起身走到船尾,将竹筒递给秦惟,说道:“公子看看这些,写了什么。”
秦惟大声叹:“您来摇两下,我的胳膊都快化了。”
洪老三笑了,接过了船橹,秦惟坐下读公文,只觉得纸张都有两斤重。他还是练过的!这才摆渡了多久?就浑身酸痛,那船夫的膀子不得跟铁似的了?
当初秦惟让洪老三在出行道路上,要找到能够轻易给对方造成延误的路障,比如可以凿穿的船,可以毁掉的桥梁。这个小码头,勉强可以算是个关口——把船弄没了不就行了?
洪老三和秦惟商量了对策,想用一两银子买下船夫渡船半天,等接到了向东和小木,就让船夫撑船离开。
可是船夫怎么也不愿意,洪老三只好等着左近没人时,打昏了船夫,绑了人堵了嘴,在岸上挖了个浅坑,将人放里面,上面遮了杂草树枝,以保持秦惟要求的南岸一览无余的视野。秦惟庆幸洪老三有武艺,不然他可斗不过船夫的臂力。
当看到北岸追来的人只有两匹马,秦惟和刘侍卫一样,觉得自己的运气不要太好!
他最怕的是大师兄和小木在前面跑,后面二三十人追着。当然,他觉得那种情况不大可能——那个姓方的肯定是想让大师兄和小木带路,那么就不会派那么多人近距离地跟着。听了他的分析,洪老三信心大增,说只要人不多,能杀就杀,如果杀不了,就毁船是了,那样能争取到至少几个时辰。
现在来的只有两匹马,真是太好对付了!没等他高兴够,更幸运的事情出现了——还有一匹马离开了!虽然知道那肯定是去叫人的,但是眼下只要对付一个人,洪老三就够了!原来秦惟还打算帮着打个群架,现在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果然!这次洪老三都没动拳头,就把对方制服了。
秦惟心情愉快,好奇地将油布袋里的东西都读了一遍,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因为有个外人在,他不好说什么,只是很宝贵地将东西重新入袋放进了竹筒里,塞到怀中。
船到了岸,洪老三将刘侍卫面朝下搭在马背上,牵着马下了船。走了十几步,大头朝下的刘侍卫吐出了大量的河水。洪老三怕刘侍卫恢复武力值,皱眉道:“行了吧?别让他倒过气儿来。”
秦惟说:“不把他肺里的水倒出来,他躺那里一会儿就死了。”
洪老三在战场上杀了人,没有秦惟这种行医之人的救生癖,不在乎地说:“那是他的命,我们又没杀了他。”
他们藏船夫的地方就在河岸上,两个人将刘侍卫从马上抬下,放在了船夫的身边。
船夫已经醒了,呜呜地叫,使劲扭动,愤怒地瞪洪老三,可见洪老三农妇的装束,眼里也有一丝愕然。
洪老三拿出二两银子,在船夫眼前晃:“这是给你的!别闹!等我们去了村里,就让人来给你解绳子。”他把人打昏了,就把原来的一两银子翻了倍。
船夫一见二两银子,立刻就不动了,洪老三将银子放入了他的怀里,船夫的神情缓和了。
秦惟对船夫说:“你看你,干吗那么固执!早听话多好!”眼睛却瞥着一边的刘侍卫,好让刘侍卫知道这里的人并非共犯。船夫明白了,又呜呜出声,表示不满。
洪老三叹气:“可惜你不帮着我们,只怕别人也不会放过你。旁边的这个人一定会说你是我们的同伙,你小心点儿!他不仅会拿了你的银子,还会抓你去大牢的。”
船夫立刻瞪了眼睛看刘侍卫,刘侍卫方才被控出了不少水,完全清醒了,眼睛被蒙了看不到,可知道这是借刀杀人之计,急得一个劲儿地从嘴里往外吐水,想说话。洪老三不愿他喊叫,忙用布堵了他的嘴。
秦惟却怕船夫将这人杀了,日后惹祸,就对船夫说:“他后面会有人追来,你别杀人,免得他们不放过你。我们蒙了他的眼睛,只要你不说话,他也不知道你是谁。”
洪老三起身瞪了秦惟一眼,低声说:“公子心太软。”
秦惟用手抠眼眶周边的泥巴,说道:“我们快走吧!”
洪老三将背上当驼背的包裹解了下来,又换下了让他显得不瘸腿却不舒服的鞋,然后牵了白来的便宜马匹,两个人又一次向村落方向走。
接近村子时,向东和小木在路边等着他们,小木拍手:“殿……公子真厉害!能撑船!”
向东也说道:“我当时都没认出来。”
两个人又看洪老三穿着女子的衣服,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包着头巾,都咧嘴笑。
洪老三严厉地哼了一声,到一边解开发髻重挽,脱下了外面的女衫,心说他还同情十七殿下穿了女子的衣服委屈呢,结果他自己就穿了同样的!有什么委屈的!
重回本来面目的洪老三对向东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别进村了,我去村里取马来。”
秦惟等人应了,大家坐在了路旁,相互交流出城经验。
洪老三进了村,到了寄养马匹的农户,付了银子,牵出马匹,又告诉农人去河岸找船夫,另外叮嘱了他别对人说替人养了马。
洪老三骑着一匹马,牵了三匹马回到了路边,加上刘侍卫的马,他们四个人五匹马,秦惟心里特别踏实。
暮色初降,一行人顺着道路往南。
小木的骑术最不好,上马后有些哆嗦。向东帮他牵了缰绳,引着马匹慢行。他们因此无法快速奔驰,怕被人追上,就不敢停下歇息。
洪老三带路,走过了好几个岔路口,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大家都极累了,洪老三才终于找了个林子,下了马,说可以休息了。
小木滚落下马,虽然两腿已经疼得不能动了,还挪着步子往秦惟方向去,嘴里说:“公子,我来帮你……”
秦惟直不起腰来了,下马立刻仰倒在地,说道:“来,躺我旁边吧。”
洪老三前段时间往返了西北,最为皮实,下马后将几匹马拴在树上,对向东说:“你弄个火,我去找些柴草。”
向东也累,可他以前是干重活的,现在还能动弹,就在两个瘫在地上的人附近生了小篝火,找出了干粮和水给他们,又用枯叶树枝铺地铺。
等洪老三回来,小木已经睡着了,秦惟侧身看着篝火,盖着个薄被,看着是强打着精神在等着洪老三。
洪老三放下东西,在秦惟边上坐下,问道:“公子有何吩咐的?”
秦惟说道:“明日我们天不亮就要离开。”
洪老三点头:“好,赶早不赶晚。”
秦惟又说:“领我们去个镇子,买些衣服,穿得好些。”
洪老三没见过十七殿下过去紧巴巴的样子,他接触的十七殿下出手大方,十分败家!听言劝道:“公子,虽然我们从那个骑马的人身上搜出了银子,可还是要省着用。”
秦惟忍不住微笑:“我们走了大运了,他身上有东宫的路引和求助地方官府的令信。”
洪老三和向东都瞪大了眼睛:“真的?!”
洪老三先明白过来:“是用来搜捕公子的?”
秦惟点头:“所以,我们现在是东宫派出来的人,虽是便衣,料子也不能太差,免得被人起疑。”
向东哦道:“公子想冒充是东宫的人……可是他们万一要查是谁用了那路引,我们不就暴露了行迹?”
秦惟打了个哈欠:“的确,东宫丢了路引这事如果满地通报,见过咱们的自然会上报,而且,咱们用路引时还弄不好会被抓个现形……但是我就赌他们不敢丢这个脸!”他嘿嘿笑,闭上了眼睛,长出口气,睡着了。
向东和洪老三想了想,也笑了——太子还没登基,平时巴不得显得自己多能干才对,有错尚得掩盖,怎么能将丢了东宫路引这种小事告知天下?那不平白惹人耻笑!何况追的是十七皇子,也不是什么谋反要犯,更没必要嚷嚷得路人皆知。
他们次日就去城里,秦惟照着FBI的范儿给大家换了装:一水儿的高级料子黑衣,鹿皮靴,外加斗笠脸巾甚至手套!显得神秘而莫测,低调而奢华。
从此他们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是官方人士”的派头,按照已经定下的路线,一路无阻地奔向西北。有需要的地方就露一下路引,还严厉告诫对方不可对其他人提起,连亲朋上下级都不行!否则日后如果走漏了他们的行踪,后果自负!
方临洲在京城终于等回来了刘侍卫一行人。
养马的农人按照洪老三的话,去河岸找到了被绑的船夫。船夫被解开后,知道自己的船被那些人用来坑了身边被绑的人,自己会被拖累,就示意给他松绑的农人别管他旁边的刘侍卫。
船夫将嘴里布条拿出,立刻对农人做口型,让他把自己扶到远处。
两个人离开了躺着的人,船夫才悄声告诉农人那个被绑着的人大概是个官府的,好在是被蒙着眼睛。船夫建议农人最好装没来过,别惹事。农人刚被洪老三嘱咐了一回,现在又被提醒了一次,更加警惕,连忙偷偷摸摸地回了村,连狗都躲着走。
船夫等手脚恢复了知觉,就跑回船,顺流划走了。他是个光棍,如果不是因为拿了钱,本来就不打算在这里了,他准备沿河找个给人运货的事,正好躲开麻烦。再不行,他方才拿的二两银子够他吃喝两三个月,他可以把船藏在芦苇荡,自己去个村子猫冬,官府的人没见到他的脸也没听见他的声音,肯定找不到他。
刘侍卫躺在地上,湿透的衣服寒气透心儿凉,痛定思痛,他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难道在玉佛寺就该回城吗?他难道追踪中间就该放弃吗?他难道一见船夫就给人一刀,然后自己撑船?他难道该不许那个农妇与自己同船?……
夜深了,刘侍卫冻得瑟瑟发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了。终于,他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虽然看不见,他挣扎着将脸往声音方向扭。
回去叫人的那位,骑马回到了他们发现了布条的三岔路口时,犹豫起来:回城的话,肯定赶不上城门了,不如上另一条路追追王二他们?不好吧?那也没几个人,还是回城……
他在那里停留,正好那个单独去了有布条的路径的人回来了——他追了半天,没见到人,就往回跑。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反正回城已经进不了城门了,不如去找找王二,如果一个时辰没找到,就再想办法。
他们上了王二那条路,还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往回走的王二。原来说好王二要追两天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王二骂骂咧咧地:“这条路走着走着竟然就没了!完全进了地里!”
几个人笑了,天已经黑了,王二说道:“还是去找刘侍卫吧,他一个人,大概忙不过来。”其他人又笑了,有人说:“什么叫大概,他是‘肯定’忙不过来!”又一个人道:“怎么选了他领头?这个人我知道,干事儿慢。”
王二哼了一声:“罗先生说这事根本不是个事儿,也不指望他什么,就是让他带着大家出去遛遛弯儿。”
人们调侃着:“真是遛够了。”
他们一路说笑着到了河边,那个来过的人诧异地说:“哎!不对呀,船呢?”
王二不笑了,看着深黑的河水问道:“你肯定是这里?”
“当然啦!就是这条路!”
王二又问:“你肯定当时有船?那船多大?”
那人回答:“有!就是条小船,能渡一匹马。”
王二想了片刻,说道:“我会水,我拉着马游过去,找到刘侍卫,问问他想怎么办。”
其他几个人又笑了:“问他?”“还不如问你呢!”
这次王二可没有笑,脱了衣服裹好,系在了马背上,临下河时对其他三个人说:“你都小心点!这里没了船,有点不对。”
人们不笑了,王二牵着马下水,游到了对岸。他上岸点了火把,在岸上穿了衣服,牵马走了不远,就发现了被绑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刘侍卫。王二忙给刘侍卫松了绑,可刘侍卫被绑得时间太长了,此时动不了。嘴上被堵的布一抽掉,他挣扎着说:“回去……回京城……”他死里逃生,真不想再干什么侍卫了!他上有父母,下面两个人孩子都不过十岁,他死了的话家里怎么办?十七皇子这么狡猾,岂是他们几个人能抓到的?回去让别人来吧!
可回去也不简单,这一片地区是农田庄子,远处的村落里,农人们都睡觉了,没人出来走动,四野漆黑,河上更是无人。可就是这样,河那边的王二放声大喊什么,河这边的人也听不清楚——河水散去了他的词句,人们只见他哇啦哇啦,摇着火把乱叫。
刘侍卫不会水,没办法,王二又游了回来,告诉了大家这个问题。
几个人商讨半天,觉得现在该想办法过河。于是让一个人骑了马,逆着河流往上寻找下一个渡口。这片地域空旷,村庄稀落,夜里路又不好走,马小跑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了个渡口,用银子打动了艄公,顺流下来到了这里。
两个人留下看守马匹,两个人乘船去了对岸。刘侍卫的手脚恢复过来了,勇气并没有。他坚持回京——东宫的路引和公文都没了,还怎么继续往前走?可夜已经很深,城门早就关了,按理该在前面看得见的村庄先过夜,但刘侍卫深怕那里有埋伏,而且他们的三匹马还在北岸,艄公的船每次只能载一匹,要来来回回地折腾,艄公不干,要加钱。
刘侍卫现在归心似箭,又对水产生了恐惧,不想在河南岸待着了,哪怕在北岸露宿一夜,也要现在就过河,天亮回京!
他是领头的,其他人觉得这趟差事办得真没意思,也就都听了他的。
他们坐船回了北岸,也点了篝火过夜,丝毫不知道与他们要抓的逃犯遥遥地火光呼应。
次日天亮,刘侍卫与别人同骑一马,一行人臊么耷眼地回了宾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