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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番外 第七世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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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惟睡着了,外面客厅里别人可没忘了他。
谭巧云对秦念低声说:“你说,人家要是不同意,小惟得多难受啊!”
秦念叹气:“小惟这孩子,有时挺死心眼的,你看当骨科医师这事,全是他自己拿主意,根本没听我的,我很想让他学儿科,国内正缺儿科医生……”
李力在一边说:“小惟条件多好,才貌双全的,哪儿有人会不同意?”
谭巧云发愁:“他条件这么多年一直好啊,也没见有人喜欢他!这是怎么了?!我给他买的衣服都是好牌子的,按照杂志上说的……”
秦念砸下嘴:“这跟衣服有什么关系?要性格气质!”
谭巧云不同意:“可小惟脾气不错啊!小忻的脾气那么大,过去追她的人也不少啊,情书一摞摞的……哦,李力呀!我们对你很满意!”
李力摆手:“她可招人了!我知道!当初我也追了好久!小惟只要去追,肯定能追上!我给他出些主意!”
谭巧云点头:“好好!你帮帮他!小惟这么好的孩子!没人追也就罢了,要是还追不上人,我这心里……”
秦念劝:“你就别难受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管太多……我上网去了。”起来去了书房。
厨房里一声响,接着是一系列东西掉地上的声音,谭巧云和李力忙站起来,谭巧云匆忙地说:“怎么啦怎么啦?!没伤着吧?”
李力跑过去,回头说:“没事!二毛爬到中间柜台上去了,把菜盘果盘撞地上了……”他回头凶巴巴地说:“不是说了不许爬了吗?我……我告诉你妈!”
二毛肚子挂在边缘往下爬,说道:“别告诉妈!”
谭巧云弯腰捡东西,嘟囔着:“能不管吗?能不管吗?……”
李力说:“妈!您让他自己捡!”
谭巧云忙把手里的东西又放地上了:“好,好,让他自己捡。”
李力笑:“妈!”
二毛把东西捡起,举高了往台子上放,大毛过来指挥弟弟:“你去拿那个!还有那个……”
谭巧云把放在边缘的盘子放里挪,又将苹果梨往盘子里摆,一脸忧郁,问李力:“李力呀!你真不担心孩子吗?并不是他们长大了要干什么,而是他们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快乐?”
李力想都不想地摇头:“妈,伤心就伤心呗,谁没有过伤心的时候,过段时间不就好了吗?”
谭巧云叹气:“那我多心疼啊。”
李力说:“我妈就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他呵斥道:“没事别烦我啊!我正忙着呢!”他换回自己的语气:“其实她正在打麻将……”
谭巧云一下笑了,然后叹气:“小惟不像你这么能干啊!那孩子懒,不爱干活。他在学校时总吃面包花生酱,脸都黄了,我还以为他病了呢,其实就是不好好吃饭,说没时间做饭,也没时间出来吃。哎,哪天他有了伴儿,有人照顾他了,我就放心了。”
李力暗翻白眼,心道难怪人说慈母多败儿!小舅子被宠坏了,自理能力差,喜欢上了人,自己的岳母想到的不是让小舅子去照顾对方,反而是让人家来照顾小舅子!当初自己追老婆,鞍前马后,跑断了腿儿,才勉强够上了。当然,老婆是个女中豪杰,不是常人能handle的!得是自己这种有襟怀和技巧的……不过就是平常的女孩子,也都瞪大了眼睛挑可以照顾呵护她们的人!要男的对她们付出!他过去就隐约觉得小舅子这种懒家伙大概没人喜欢,果然!得了,还是找个男的吧!……
秦惟这一觉醒来,又是屋里漆黑,他摸起手机一看:温哥华时间早上三点,北京时间晚上六点——他等于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
反正很快就要回国,秦惟就不倒时差了,开了床头灯,点开手机,先看微信里有没有要紧的短信,许教授马师兄等都没有联系他,秦惟赶快给方洲发了个微信消息:“本来准备周末请你们吃饭,可我临时去温哥华……”他停了下,删去了温哥华三个字,改成:“临时去见父母,下周二才能回去,只能那时约了。你好吗?”
他有点后悔昨天太困了,与父母谈话后心情太松弛,以为大功告成,倒头就睡,临睡前没发微信,方洲那边不会在等他的消息吧?于是赶快又加了一句:“对不起,应该早点联系你,我只是太累了,并没有忘记。”
赵虎把方洲送到了民航宿舍,就开车走了。
方洲心情不好!他一离开了医院,就想回去找秦医生——真荒唐!一上午,胡里八涂地见了三面:拉了他一把,还被他扯着让一个老僧人摸了脑袋,又看到他去救个医闹,而那个医闹先前差点把他推下楼!要是那个医闹推的是自己,方洲如果没一脚把他踹死,也会笑着看他被撞死!还给他治什么伤!
进了宿舍,方洲头一次觉得宿舍里有些憋闷。方洲所在的航空公司是个发展迅速的大型公司,公司福利好,飞行员有单间宿舍,带家具,每月租金低廉。
这些年国家成百上千地买飞机,航校出来的飞行员十分抢手,干上几年,大多就成机长了。国外许多四十多岁的人只熬到了副驾驶,看着中国这帮三十来岁的年轻机长,艳羡的眼神根本无法遮掩。
公司的薪水在同业里算是高的,飞行员除了基本的薪水外,还有飞行的小时费,过夜费等,一旦成了机长,如果飞得多的话,百万年薪不是梦。公司过去还管分房,现在虽然没有了,但听说与地产商挂了钩,要给员工盖楼,在房价高涨的时代,给了人许多希望。
因为这些原因,公司的年轻人花钱随意,小姑娘们有几十支甚至上百支口红都不稀奇,小伙子们则穿名牌衬衣、用最新的苹果机。飞国外航线的人,买起国外的货品更是不手软……
可方洲非常朴素,除了公司的制服,从不穿贵重衣服,手机一直是个华为,简直是一片花枝招展中的苦菜花——他出身福利院,即使有一份好工作,夜深人静之时,也感到势单力薄。飞行员的体力消耗大,国外白人有年纪大些的机长,在中国,大多人只飞到四十来岁,飞到五十岁的人有,但不多。方洲才二十五岁,已经担心自己十几年挣不下四十岁后养老的钱。
刚工作半年,方洲就背着人在郊区买了个小单元,委托赵虎找人装修了,一天都没住,马上就租了出去——公司的房子还没建起来,即使真的会便宜卖给员工,可万一自己生病了不能飞,被公司解雇了怎么办?那不就没地方住了?所以要赶快买房。
他也曾想找个女朋友,可在学校里,他靠着奖学金助学金,交了学费伙食费,还给福利院里的孩子寄些去,手里总没几个钱,买两张电影票他都嫌贵。
工作了,钱又大多给了房子——单元那边虽然收入正好能抵贷款金额,方洲却不愿意负债,三年就还完了一半贷款,他账户里自然总是空空如也。
他刚到公司时,环肥燕瘦的空姐们向他这个小鲜肉靠过来的不少。可架不住方洲一毛不拔,从来冷冷淡淡——他没买房时就不爱花钱,买了房就更手紧了。人家说一起去喝咖啡他都不打算请,自然只能谢绝!
不到一年,大家就给了他个“凤凰男”的名头,背地里说他太悭吝,没人来招惹他了。
方洲本来想等贷款清了,账户里的钱多些,心里放松了,再去挑个贤惠守家的女的,可他又觉得现在房子涨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该在更远的农郊再买个单元?钱还是不够啊……
公司对年轻飞行员管理严格,飞行的日子里环境封闭,就是休假也不能随便外出,需要事先报告。飞行前夜一定要在宿舍过,还有飞行前的准备、开会、学习、考试……
这些花样层出的限制和要求,没给年轻人提供稳定的环境和规律的见面机会,就是不在意钱的人都难处对象。
而另一方面,飞行员们因为对体能有要求,个个身材修长健美,穿上制服后英俊倜傥,不乏女孩子们投怀送抱,有些人索性到处撩女孩子,油嘴滑舌,在不同的城市都有人接应,可没一个长久的……
公司里净是消极的八卦,飞行员有家有室,姻缘美满的并不多。方洲安慰自己:反正他还年轻,还能等几年,以后当了机长,会更容易找人吧?
可今天,方洲想知道那个秦医生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耐住了寂寞。秦医生看着很不错,不知是否已经结婚了?秦医生对人温和有礼,又有稳定的工作,一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吧?方洲闷闷地想:以后等吃饭的时候可以问一句,打着自己的公司里有许多姹紫嫣红空姐的旗号,问他是不是需要介绍一个?……
还是不要吧!一来,方洲觉得自己大概问不出这样话,二来,万一秦医生说可以,他怎么办?他平时不跟那些空姐套近乎,难道真得去问人家没有男朋友?!……
飞行员的工作时间不遵循星期,方洲飞四休二,正在两天轮休中。他回到宿舍后,思绪烦乱,去健身房待了两个小时,还桑拿了半小时,精疲力竭地回屋。睡觉前看手机,那个秦医生竟然没有来消息!他那时不特别积极地要请吃饭吗?怎么现在不言声了?难道他就是那么信口一说?像许多人张嘴闭嘴“我请你吃饭”,其实就等于说“再见”一样?
或者,自己没怎么与他搭讪,那时他说飞行员了不起,自己说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的确这么想的,飞行员是个体力活,吃的是青春饭,有人甚至开玩笑说飞行员跟牛郎一样属于消耗型职业!不像教授或者医生那种,越老越值钱……也许像赵虎说的,自己那么说挺没礼貌的,他表面没介意,可心里不高兴了?不想和自己说话了……
方洲对那个秦医生真的很失望!他一夜没睡好觉,总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妖魔鬼怪,夹杂着秦医生的影子……他在里面干什么?
次日一早,方洲醒来,马上看手机,没有消息。他昨天的烦躁心绪更加恶化了,上午还有个会,方洲去参加了,一言不发。大家都知道这人话少,见他沉默,也没在意。方洲飞行技术过硬,每次考试都顺利通过,身体素质又好,不多话显得人更可靠,他同飞过的机长们虽然觉得和这个闷葫芦在一起有些乏味,但对他比那些话多却让人担心的小年轻满意。
开会后方洲给赵虎打电话:“咱们再去看看王老师。”
赵虎问:“为什么?”
方洲语气焦躁地说:“再给她些钱呗!我觉得昨天给少了。”
赵虎说:“好吧,反正你也没事干,我今天休假,我去接你,正好吃顿晚饭。诶,那个秦医生不是说要请我们饭吗?咱们去找他……”
方洲打断:“出来时给我个短信,我到大门口等你!”
赵虎不高兴地说:“你能不能懂点儿礼貌?不要随便截住别人的话……”
方洲一下按了电话,赵虎气得对着手机咬牙:我怎么小时候没有好好揍他几顿?!方洲极为聪明,是福利院里学习最好的,而且身体也特别好。高中毕业时他竟然通过了飞行员体检!那多不容易啊,光近视就刷下来了快百分之九十的申请人。别人触礁的英文,他也顶呱呱的——那位白人琳达老太太特别喜欢方洲,经常给方洲开小灶。方洲虽然不爱说话,可真到需要时,英文口语标准流利,面试老师肯定刮目相看……高考一过线,方洲就进民航大学成了养成生。
但方洲学习再好,也不是福利院的老大。他的脾气太臭!没礼貌,没气度!谁要是惹到他一点,他要死要活地也得报复回来,如果不是赵虎因为自己学习不好,对方洲挺佩服的,总护着他,方洲早让人合伙收拾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飞行员体检要求人不能有一点伤,方洲能通过,可见自己对他罩得多么瓷实!
算啦,这么多年了,福利院里就他们两个离得近,自己比他年纪大,就忍忍吧。
方洲接到赵虎的电话,就去了大院门口。飞行员要在狭小的驾驶舱里度过漫长的时间,不仅飞行期间,还有起飞前和备降迟延中的等待。方洲早就练出了耐心,可此时却频频看表,很心急。
其实才过了十分钟,赵虎的车就到了,方洲绷着个脸,开门坐进了前排右座。
赵虎一见方洲的神色,哼道:“诶呦!大爷您这是生气了?我欠了你多少钱啊?!你脸皮能再厚点吗?”
方洲知道自己理亏,可还是不说话!
赵虎切道:“也就是冲着咱们是一个院里的!不然谁受得了你!”
方洲咬牙,心里对那个秦医生火冒三丈!说话不算数的人!
他们到了医院附近,许是因为周末,来探访的人很多,本来就拥挤的医院门口简直人山人海。赵虎把车泊得老远,与方洲走着去医院。他们以前来过,熟门熟路地就到了内科病房。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哭有人高声叫喊。
赵虎皱眉:“这听着像是王老师吧?”忙推开围在外面的人:“请让让……”挤了进去。
屋里一个五六十岁的男的,花白的头发老长,人不胖,但肚子鼓起,脸上一层油,指着病床上坐着的老年妇女道:“……你这么多年干了什么?没照顾好我父母,饭做的那么难吃,就生了个女儿,屋子都收拾不干净!还三天两头地病!花了多少钱!你倒是去挣来钱呀!一份破工作,没几个钱!去!你去挣钱,我赖在医院不走,你花钱让我享受享受!”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的在一边哭:“爸,您别说了,这么多人……”
男子一个耳光甩过去:“闭嘴!你爸说话你多什么嘴?!”
有人说:“你别打人呀。”
赵虎紧拉住往前冲的方洲,大声说:“我是警察!出了什么事?!”
男子一听,说道:“警察?!警察能管家务事吗?”可是边说边转了身往门口走,赵虎伸手拦他:“这位同志……”
男子一躲,闪到一个人身后,大喊:“警察打人啦!我去报警!”急走几步出了门。
人们哄笑起来,相互推着:“走啦走啦!警察都来了……”散了。
赵虎和方洲走到病床前,相继叫了声:“王老师。”
王老师匆忙地擦脸,窘迫地说:“真不好意思……”
赵虎和方洲也有些尴尬,赵虎问:“怎么回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王老师穿着被洗得变薄的病号服,脸色枯槁,眼珠泛黄,她叹口气说:“他想让我出院,可医生说最好再住两天,做个检查,他就不高兴了。也是我,没问清楚到底要检查什么,家里的钱也的确不够,我出院吧……”
她身边的女的擦眼泪:“妈!还是检查一下吧,医生说……”
王老师说:“算了,不仅不检查,日后我也不来住院了,爱咋样就咋样吧。”
她的女儿哭哭啼啼。
方洲沉默地掏出了个信封递了过去,王老师低着头接过,说道:“谢谢了!院里,就你们两个来看我,你们是好孩子。当初,我其实没怎么尽心……”
赵虎说:“王老师教课挺认真的。”
王老师摇头:“我脾气急,过去不喜欢教书,也嫌钱少。现在退休了,倒是想回去了,我出院就去打听一下,如果能回去教学,不拿钱都行。”
赵虎和方洲不知道该说什么,王老师看着两个人说:“你们要好好找个人,成了家也能有个伴儿……”可说到这里,她脸色黯然,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也得看人的福气。”
大家都听得出她的话外音:她倒是有丈夫了,比没有还糟糕。
方洲不言声,赵虎点头:“谢谢老师惦记。”
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两个人告辞出来了。
离开病房,赵虎小声对方洲说:“咱们去找那个秦医生,让他帮着问问王老师的医生,看要检查什么。”
方洲点了下头,赵虎说:“你不是有他的微信吗?要不先给他发个消息。”
方洲简短地说:“没网!”
赵虎怒:“你怎么这么小气?飞行员的工资挺高的!而且,这医院有WiFi吧?你连上看看……”
方洲不耐烦地说:“走走!有这功夫都已经找到人了!”我才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的!现在去找他是因为赵虎要问事情,我是不会开口的!
两个人找到骨科前台,方洲果然在赵虎侧后方,一副不打算上前的模样。赵虎跟前台护士打招呼:“请问你们这儿有位秦医生吗?”
赵姐正从里面出来,听言转头一见赵虎,顿时眼前一亮!这小伙子,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样有模样!哇塞!这我得替我女儿问问!她笑咪咪地过来:“找秦医生?他去外地看父母了,周二回来,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给你转达。”秦惟虽然对科里的人大方,但对外很低调,不愿让人知道他有国外的身份,免得惹来人们的非议。科里的人都体谅他,对病人从来不说秦医生“去加拿大了”之类的话。
前台的护士是小李,此时悚然地看护士长——您拿出这副伪装的慈祥面目是为了哪般?
赵虎挺失望地哦了一声:“那什么,等他回来我们再联系他吧。”
赵姐殷切地说:“你把电话姓名留下来,我给他。”顺手就拿起纸笔递给了赵虎。
赵虎扭头看方洲,“秦医生有他的微信了……”
赵姐坚持:“那他有你的电话吗?”
赵虎摇头,赵姐催促:“那你还不写下来?这样他不就能给你打电话了吗?”
小李有些明白了,笑着说:“这是我们护士长,你就写吧,没事的。”
赵虎有些迟疑,但是抵抗不住这位中年护士长年指挥医护病人练出的威严,就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手机。
赵姐一看,眉开眼笑,说道:“我也姓赵!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赵虎摇头:“我是弃婴,那时新海福利院才建成,我是第一个被送去的,姓是按照百家姓顺序来的。”
赵姐的笑容没了,眼睛里露出伤感,说道:“我当妈后最听不得这些……”
赵虎笑笑:“其实没什么,我健健康康的,挺好,我们院里好多残疾的呢……您把这条给秦医生,让他回来给我来个电话,嗯,我有个事问他。”
赵姐点头:“放心,我肯定给他。”
赵虎谢了,与方洲离开。走出好远,对方洲说:“你看人家态度多好!现在的医院真不错。”
方洲难得正眼看了赵虎一下,可还是懒得多说。
赵姐拿着字条,看着赵虎的背影,问小李:“小李呀,你对他没意思吧?”
小李一下笑了:“赵姐!就一愣小子!衣服穿得那么随便!我喜欢年纪大点儿的精英人士。”
赵姐说:“这孩子好啊!眼神正!我可给我女儿介绍啦!你日后别后悔!”
小李挥手:“不会不会!一看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我还租着房子呢,他也没几个钱,日后怎么过日子?”
赵姐叹息:“孤儿啊,他妈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放弃健康的男婴?”
小李呦道:“赵姐!您是关心则乱吧?前两天报纸上还说公园里就发现了个健康男婴呢!我过去在妇科做过,见过好几个生下孩子不要的。有的小女孩不懂事,怀了孩子还指望生出来让对方因为孩子娶了自己呢!抱着孩子没人要才知道遇到渣男了!怎么办?有的扔下孩子就跑了!那时还没实名制,我们都没地方找人去!他要是在新海福利院里长大的,还算是幸运的了。那是挺高级的福利院,好像是对外的样板,院中有外教志愿者呢。比新海差的福利院多了,你知道全国多少福利院吗?有四千多!可收养的孤儿也就是总数的十分之一,没进福利院的可能更惨。”
赵姐惆怅地说:“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小李笑:“我也是因为在妇科得跟福利院有联系才知道的。其实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
赵姐说:“知道了我就能帮把手啦,给些衣服什么的。”
小李拍桌子:“赵姐!我要是个男的多好!就冲着您!我也娶您女儿了!”
赵姐瞪眼:“贫!你要不要个军官?我让我老公带来几个?”
小李忙摇手:“你以前说别找军人,要么放弃事业,要么守活寡!赵姐!我对他没意思!您别补偿我了!”
赵姐说:“你真是的!说话这么直接了当……”笑着转身,把那张纸条攥得紧紧的。
没见到秦医生,知道对方是去看父母了,方洲多多少少舒服了些——他没有父母,觉得去看父母是个老大的事!可赵虎说一起吃个馆子,方洲却没心情了,何况公司的伙食很好,犯不上去吃外面的。他邀请赵虎与他一起进了大院,在食堂里吃了晚饭。
赵虎吃得撑了,拍着肚子说:“方洲啊!你们公司太好了!这么好的伙食,天天吃肯定得胖了。”
方洲没好气地哼了一下——你怎么不说还得训练和健身呢?加上飞行耗费体力,各种日夜倒班不说,飞国际的还得倒时差,没好伙食怎么撑得下去?许多空姐只干几年就会离开,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对身体的摧残。
赵虎对方洲皱眉:“你这脾气得改改!总不爱说话怎么行?”他压低声音:“你看你们这里这么多好看的女孩子,你怎么还没女朋友?”
方洲终于开口:“怎么,你想从里面挑一个?”
赵虎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一个小警察,天天跑东跑西,没几个钱,别耽误了人家女孩子。你比我富裕,可别挑花眼了。有个自己的家多好啊,我就是娶不起,不然早就找了。”赵虎感叹。从福利院出来的都特别想有自己的家,方洲是他们这些人里面条件最好的,人又长得好,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赵虎都替他着急!
方洲又不说话了,赵虎知道他听不进话去,也没辙。
赵虎走后,方洲又觉得不舒服了——秦医生还是没来消息!去看父母难道就不能给个消息说说吃饭的事?那天他管自己要微信的紧张样子,自己还以为他急着要与自己相识呢!可是一分开,竟然两天没音信,这人根本没把自己放眼里!
方洲差点就把秦医生拉黑名单!可又觉得那样……就真再没可能联络了……嗯……算了,没消息就没消息吧!算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那天拉你一把只是做了件好事!又不是想认识你!……!……!……
次日早上就要飞,方洲晚上八点就气呼呼地睡了,又是一夜噩梦。他总是这样,心情一不好,就会梦见黑色的深渊,各种妖魔鬼怪……秦医生又出现了,透明的,带着白色的微光,向他伸手,要拉他离开……他在梦里很感动……可微醒时赶快告诉自己:那是梦!别当真!我要忘记这个人!
凌晨四点方洲就起来了,收拾好了去了机场。
这一天全交代在外面了,不是驾驶舱就是机场的休息室,晚上是外驻,在南边的一个城市过夜。
到了公司的住所,方洲已经没精神了——一大早就起来,昨天还没睡踏实。他洗漱了,无精打采地倒在床上,打开了手机……
秦医生来消息了!
方洲一下就精神了!他点开,读到:“本来准备周末请你们吃饭……”
忽然,方洲的气就消了——你看,秦医生的确是想周末请吃饭的,就说嘛,他那时很着急的样子。
他接着读:“……可我临时去见父母,下周二才能回去,只能那时约了。你好吗?”
方洲心中舒坦:他的确是去见父母了!就像那个护士长说的!人家去见父母是应该的啦!他还告诉了我回来的时间,还问我好……
最后:“对不起,应该早点联系你,我只是太累了,并没有忘记。”方洲心中狂喜——他竟然道歉了!他说对不起?!他说没有忘记!他说累了,那一定是长途奔波吧?也许他家里有急事呢?自己完全不该生气!
方洲马上往手机中输入:没关系……
可接着,又停下来了。喜悦之后,他有种不可置信的怀疑:秦医生怎么会对我这么体贴?我们熟吗?秦医生是个生性和善的人,对差点杀了他的医闹都以德报怨,我拉了他一把,他自然对我很客气!方洲在飞机上天天听空乘甜腻地说:“各位旅客,早上好,欢迎乘坐……”好像对方真给了特别大的面子,来乘坐飞机。空姐们从旅客手里接过垃圾,还得笑着说声:“谢谢!”
表面客套谁不会?但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怕是另外一回事吧?
方洲的情绪低落了,他一下下回格,删掉了自己的回言,决定不回复!——我不爱说废话!这就是我!我要露出最差的一面!看你受得了受不了……喜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