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蝴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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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蝴蝶的歌声吗？
不，这不可能。因为蝴蝶只会在很安静的夏夜里，在其他蝴蝶和花朵都沉睡的时候，它才会唱歌，所以没有人曾听过它们的歌声。
那并不是一种真正的歌声，只是一种乐声，像人类用乐器产生音乐一样，不是自己的声音，却可以叙述自己的心情。
据说，黑蝴蝶发出的乐声是最动听的，但没有人能确定，因为从来没有人听过它们的歌声。
所以唱得再好听，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所以，它日日夜夜渴望着有一天重生，成为人类。它就是一只黑蝴蝶。只有它自己知道，能唱出悦耳的歌，只是因为它有梦。每一次睡着的时候，它都会听见梦里有一把声音在呼唤自己，并对它许下十分重要的诺言。
但每次醒过来，它总是什么都不记得。
但它却能肯定，只要飞离这片温室里的花田，它就能找到声音的来源。
所以它一定要离开。
初夏。一阵风芦苇丛吹开。
她就蹲在茵茵绿草间，手里捧着未散开的蒲公英，眼睛却看着毫不起眼的雏菊。
他没注意到她，径直走向宿舍楼。
她也没转头看他，眼里只有绿草和花。
风带走了蒲公英的种子。白色的小伞飞起，粘在了他的发梢，同时将她的视线转向他。于是，他们终于四目相对，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明明是同系生，他们却不记得彼此之间有任何交集。有时候，她会偷偷在人群中注意那双不曾望向她的眼睛。她想看看那双瞳孔后有没有其他东西，是不是它们藏在她的梦里，每个夜晚呼唤她离开舒适的温室。
也有时候，他会注视孤独一人的她。在飘逸的发丝之间，仿佛花苞般优雅绽放的笑容背后，有没有其他东西，如蜜糖般甜蜜，不断召唤他前去采集。
可是他们什么也没看见。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可能看得到。
就这样过了很久。
她软绵绵的手指趴在琴键上，想起刚才从指间滑出的音乐，那是何等的无趣乏味。离开陪伴自己多年的琴，再加上缺乏练习，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懂音乐。
琴房的门被推开，他走了进来。见到她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你也会弹琴？”
她想起自己刚刚失色的音乐，轻轻点头：“会一点。”然后匆匆收拾琴谱，欲离开。
“等、等等……”他慌忙地想挽留她，模样笨拙，但她仍然留了下来。
同坐在琴凳上，他们两人就像都戴上了面具，原本的隔膜却瞬间烟消云散。
合奏吧，他说。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听着他每一个圆润饱满的音符，她说，我不行。
那你可以弹你熟悉的曲子，我给你伴奏，他又说。她小心地抚摸琴键，只觉得十指发软。过度谨慎导致弹出的乐声发颤。她前前后后换了十几首曲子，却没有一首能顺畅地弹完，狼狈的模样就像个初学者。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代她奏乐。乐声悠扬轻快，充斥整个琴房。这就像从前在花田间，她尽情奔跑的快感。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指间又恢复了活力。她很自然地开始弹奏，就像枯叶自然地掉在地上，就像蝴蝶自然地落在花上。
那一刻，她找回了家的感觉。就在琴房里，在他勾起的嘴角和温柔对视的眼里。
后来，琴房成了他们常常相聚的地方。清脆的琴声中，她幻想自己漫步在一大片花田中·。瘦小的手掌如蝴蝶纤弱的翅膀，在黑白琴键间来回移动。她的胆怯就像毛虫冲破的茧，一点一点地褪去。在他面前，她已经可以顺畅地弹完一首曲子。
“我的手又活过来了。”她说。
“弹过琴的手永远不会死。”
他永远看不见，当时她嘴角闪过的一抹苦笑。他不知道，她是如何重生而来，又是为何重生而来。
“你相信，蝴蝶会唱歌吗？这是真的，但它们只会在单独的时刻唱。”
“我可以相信，但我想象不到，蝴蝶是怎么唱歌的呢？”
她笑着，缓缓奏起那首花田间的歌。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导致每一个发出来的音符都在发抖。这种带着胆怯的乐声，就像没有声音，却依然想唱歌的蝴蝶。如果它们会唱歌，也许就是这样的一种声音。
他抬起稳健的手掌，弹起了韵律伴奏。曲毕，他说：“我相信，你一个人的时候弹得更好听。”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蝴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