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小熊的眼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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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先生，还需要我再复述一遍吗？”
负责做笔录的刑警低着头转笔，偶然抬起眼，面前的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子总是笑眯眯地盯着他。
虽然年轻女子的证言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没有可以反驳的漏洞。
就调查看来，年轻女子和薛鸿信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再者，他实在对有这种前科的家伙没有什么好感。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正巧震动了一下，是下属发来的短信：
已取得周姓嫌疑人口供，与目击者提供信息基本一致。
解锁屏幕阅读信息后，刑警将手机塞回口袋，松了一口气道：“谢谢乔小姐的配合，你可以离开了。如果日后还有什么疑点，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乔满月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步向外走。
这局里的椅子可真不怎么舒服，乔满月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再也不要进来了。
走出大门时，庄生和薛鸿信已经在外面等了。乔满月先是看了一眼左臂绑着绷带的薛鸿信，然后以不满的眼神瞪着庄生：“薛鸿信受了伤不便多问，这倒算了，为什么你也比我出来得早？”
“月月，这是看脸的。”
庄生故意笑得可爱，与小时候别无二致的轮廓还能看出白白胖胖的影子。
乔满月抚了抚胸口，按捺住想在警局门口打人的冲动，问道：“维蕾娜呢？”
“还在那里呢。”
离警局大约百米开外，维蕾娜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举着一瓶去了大半的漱口水，像个醉汉似的猛灌。身边坐着的小熊托着一个大玻璃杯，乖巧地接着维蕾娜吐掉的漱口水。
“姐姐，给人下个暗示这么痛苦的吗？你不愿意跟我们去警局，不会是为了能漱口吧？”
“你不知道！咬那种中年大叔，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维蕾娜含着一口水，含糊不清地抱怨道。
嗯，这只吸血鬼，看来还有某种洁癖。乔满月心里的小本本快速记录着。
“而且，我没有身份证，进去了会很麻烦的。”
……还很现实。小本本再添一笔。
薛鸿信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温柔地从小熊手中接过玻璃杯，本想开口说什么。可小熊只是因为手中的东西被拿走，抬头看了薛鸿信一眼后，又垂下大大的脑袋望向了维蕾娜。
纵然有千万句想诉说的话，最后都融合成一声沉闷的叹息。
“薛先生，虽然听来残忍，但这只小熊已经不能算是你的生母了……”
见薛鸿信笑得苦涩，乔满月忍不住提醒道。
“我知道。”
“嗯？”
“你忘了吗？”薛鸿信指尖轻点自己的脑袋，“现在的我，可是有全部的记忆了。”
想起自己曾经闯入人家内心世界耍帅，乔满月顿时尴尬地讪笑两声。
“我母亲死后，依旧放不下年幼的我。凭着保护孩子的执念，灵魂附在小熊身上留在现世……”
薛鸿信并不介意小熊对他漠然的态度，轻轻摸着小熊棕色的绒毛，用手指上的每根神经去记忆这柔软的触感。
“但仅存的一点点现实记忆，敌不过二十年的时间。最后剩下的，也只有执念了。”
“现在的小熊早就不记得我，按理说不再是孩子的我，是无法触发它的执念的。只不过，当年的我为了自我保护，竟然强行分裂了一部分灵魂一起留在小熊身上。因为还是现世之人，所以留着全部记忆，这次也是他带来了小熊保护我……我说的没错吧，乔小姐？”
乔满月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毫无诚意的赞美：“……你很聪明，薛先生。”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维蕾娜终于用完了一整瓶漱口水，但她还是一脸嫌弃。她接过小熊递来的纸巾，擦拭着嘴角的水渍。
“最后为什么停手了？我以为，另一部分的你会因为自责，而三番五次地提醒你记起这段回忆，甚至用噩梦和自杀来威胁……他应该非常希望你报仇才对。”
“不，我之所以想要杀死自己，是因为气自己当年的软弱，也害怕自己会彻底忘掉母亲。”
这话说来绕口，薛鸿信自己也不禁发笑，“而且，如果当时我真的杀死了生父，我不可能逃得过制裁……我的养父母怎么办？我母亲二十年来的执念又有何意义？”
“我母亲当年何尝不恨我生父……”
薛鸿信低着头，喃喃自语着：“可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一句，她是不愿我活在怨恨里呀……冲动杀人再容易不过，可我更应该背负阴影却活得快乐。”
其余三人看来若有所思，没有打断薛鸿信的话。
“我想把小熊带走，可以吗？就算它已经不再记得我，我也还是想和它一起生活。”
过了半晌，薛鸿信自沉吟中抽身，向三人问道。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庄生往前站了一步，红着鼻尖。“你想想，就算它能陪你到老，可你死后怎么办？它的执念只会越来越深，灵魂再也不能从中解脱！”
乔满月感到诧异。庄生可是难得如此说出如此理智的话。
薛鸿信沉默了，庄生继续劝道：“你放心好了，我师父收留了许多类似的灵魂，他会慢慢帮灵魂解除执念的。”
“也对，我不该自私。”
深深地朝庄生鞠了一躬后，薛鸿信恳请道。
“请你转告你的师父，一定照顾好它。”
小熊似懂非懂地看着四人的一举一动，慢慢伸出手，费力地够了够薛鸿信的头。
不知为何，它最后还是决定给这个大孩子一个抚摸。
……
“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薛鸿信案发时一直藏在玩偶服里，为什么最后报案时会有一身血？”
“也许是因为害怕而抱住了母亲的尸体，或者是，母亲抱住了他……除了他自己，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回家路上，本来并排走着的三人一熊，在庄生问过这个问题后就拉开了距离。
庄生一个人落在后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熊牵着维蕾娜慢慢走着，而乔满月不知为何突然加快了脚步。
乔满月走得飞快，生怕维蕾娜随时会记起什么事情来。
但是肩膀上，还是突然被一只小手搭上了。乔满月深呼吸一口气，以最灿烂的笑容转过头面对维蕾娜。
“大人，有何吩咐？”
“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了，那个时候逮住我亲一口什么意思？”
维蕾娜也笑眼弯弯，一只手拉着小熊，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颊。
“哎呀……是这样的，那是‘替身’法。只要留下属于自己身体的某些东西，就可以与其交换位置。”
乔满月企图糊弄过去，却忘了维蕾娜从来不上当。
“那你不能用指甲，头发一类的东西吗！非得用口水！”
眼看维蕾娜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乔满月拔腿就跑，逃命途中还试图和解：“那不是没有时间了吗！姐姐！你得讲道理！”
“不要跑……哎，干嘛啦！”
乔满月冲出五十米后，身后居然没有声音追上来。她大着胆子回头，才发现维蕾娜居然被小熊拦腰抱住了。
“看来它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顿时停下了脚步的乔满月，纯属找死的补充了一句。
果不其然，得到的是维蕾娜气急败坏的怒吼，“乔满月！”
“怎么……咦，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乔满月点满了转移话题技能，这一次连维蕾娜都被骗过了。
“嗯，对，好像真的是。”
被小熊抱起来的维蕾娜，竟然就这么一本正经地思考着。
“叫全名多生疏呀，你可以和庄生一样叫我月月，或者和明天成一样叫我满月。”
为了防止维蕾娜记起正事，乔满月继续扯远话题。
可一向特立独行的吸血鬼小姐从不接受建议，她一偏头，“就不，我不要叫一样的……乔，可以吧？”
“谢大人赐名！”
乔满月故意捏着嗓子，学太监的模样给维蕾娜行了个礼，逗得维蕾娜不停笑。
“哇！”
两人间气氛好不容易缓和，冷不丁后面一直安安静静的庄生一声嚎。维蕾娜吓得抖了一下，乔满月则是头疼般地扶额。
“薛鸿信的母亲这么疼他，可是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庄生努力地吸着鼻子，还是忍不住抽抽搭搭。
乔满月见怪不怪，任是她再心疼庄生，她也深知这个时候不理会庄生才是最好的。庄生只消哭一会儿，马上就又会活蹦乱跳的。
然而维蕾娜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听着庄生哭，自己也渐渐没了笑容。
她的安慰听起来可谓笨拙透顶。
“你，你别哭了……我也没见过妈妈啊……”
庄生的抱怨常常听到，可维蕾娜的还是头一次。
乔满月忽然记起，那一次维蕾娜因为给人下过暗示而昏睡时，模模糊糊说出的两个字节。
她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现在想来，的确是“妈妈”二字。
“维蕾娜。”
这也是乔满月第一次当面称呼吸血鬼小姐的名字，语气听起来莫名认真：“你跟我说过你的父亲在英国，如果你没见过你的母亲，那你……”
维蕾娜不等乔满月表情纠结地问完，红着眼尾，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我是被人类养大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小熊的眼睛（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