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边》叶棠

9、第九章

　　临了蛋糕还是剩下了不少，张显宗随手想扔了，于曼丽却一把拦了下来。

　　“我的东西，怎么，你还想扔了？我可不答应。”她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一样，把提蛋糕的手背到了身后。

　　她头一次过生日留下的东西，怎么能丢了，就算是盒子，她也要留着。

　　人就是这样，失去的太多，或是从没得到些什么，乍然得到一丝温暖，便会紧紧抓着不放开。

　　对于曼丽而言，老天爷给她的从不是和风细雨，而是料峭寒风。

　　张显宗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不扔就不扔，你喜欢吃明天再叫店里送到家里去。”

　　“那可不行，吃那么多甜食牙会疼，还会发胖。”她又缩了缩脑袋，打掉了他的手，“你别揉我头发啊，一会儿披头散发得回去像什么样子。”

　　于曼丽从来都像是一只牙尖嘴利的猫。

　　张显宗乐得给她顺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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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时候已经深夜。

　　于曼丽打了个呵欠，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却觉得是真有些困了，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推开房门，于曼丽冷不丁撞到一个人身上。

　　看样子，是那人正想开门出去，而刚好碰上了她进来，还真是巧。

　　那人被她撞得趔趄了一下，却不发一言，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中。

　　“是谁？”于曼丽声音清冷。

　　借着月光，却发现了站在黑暗里的那人是珠儿。

　　“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于曼丽冷冷地问。

　　直觉，于曼丽并不太喜欢这个丫鬟。

　　“我…我在等于小姐回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伺候的。”珠儿唯唯诺诺地说，好像于曼丽的话把她吓到了似的。

　　“可我记得，我好像从来没叫你伺候过我，怎么今晚你倒是殷勤。”这话倒是真的，于曼丽从来不喜欢别人跟在自己身边。

　　好手好脚的人，吃饭穿衣，梳妆打扮都要人从后面亦步亦趋地伺候着总觉得怪怪的，仿佛她是失了手脚的残废，因此除了日常打扫，她这屋很少有人进来。

　　“我…我。”珠儿嗫嚅了半天，却是没说出什么来。

　　于曼丽是站在门口的，门还没关上，夜晚静谧，她却听到了周围不时有声音传来。

　　于曼丽皱着眉头看珠儿，嘴上却笑了，“我当是什么呢，原来珠儿姑娘是在给人望风啊。”

　　“没有的事……”珠儿摆着手，可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我倒要看看是谁选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搭档。”于曼丽说着抬脚往发出声音的书房走去。

　　珠儿见状急得快要哭出来，想要去拉她的衣角。

　　于曼丽回头，食指放在嘴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其实要说于曼丽也真没听到什么真切的声音，只是珠儿那丫头太蠢，头低着，眼睛却一直往书房的方向看，听了她那句话，神情更是慌乱。

　　这要是再看不出有什么猫腻，那于曼丽简直是傻子了。

　　于曼丽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书房的门，倚在门框上往里看。

　　书房里确实有一个人，正伏在案头找些什么，许是太专注了，连开门声都没听到。

　　如此静默了一两分钟。

　　“你在找什么？”于曼丽淡淡出声问。

　　听到声音，那人似乎是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也扔了，忙不迭抬起头来。

　　她在明，于曼丽在暗。

　　于曼丽很不客气地直接打量她。

　　那人上衣下裙的打扮，黑发盘着妇人的发髻，珠翠满头。

　　一副标准的民国阔太太打扮。

　　这是张显宗的哪一位姨太太？

　　那他从前的眼光可真是不怎么样，哦不，是那个什么顾司令的眼光不怎么样。

　　每天看着这样的脸，于曼丽不禁有些暗暗同情他。

　　八姨太咽了口口水，手底下停了动作。

　　“这该死的珠儿是怎么看门的，不是叫她来了人赶紧出点声音告诉她吗？现在弄得她如此慌乱。”八姨太心里暗自埋怨珠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往门口走。

　　她以为来的是丫鬟之类的人，正想教训一下，走近了却发现不是什么家里的丫鬟。

　　门口倚着的是一个十六七的姑娘，浑身上下新式做派的打扮，大衣里裹着旗袍，脚下蹬着细高跟鞋，露出白嫩的足面，一双双凤眼却像是能在黑暗中发出荧绿的光来。

　　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让她陡然打了一个冷颤，仿佛是在夜晚遇到了勾魂的鬼魅。

　　微微一思索，她便知道了，这人怕就是参谋长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爷带回来的小九儿吗。”八姨太抱着胳膊站在于曼丽面前，语气十分不善。

　　她才进张家两个月，张显宗就去青楼里鬼混，还带回来个不知底细的女人，不但如此，还简直是把那女人宠到了心尖儿上。

　　八姨太在心里暗骂张显宗和那顾玄武果然是一丘之貉，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能嫁给张显宗完全是因为顾玄武的原因。

　　于曼丽比她稍微高一些，听了这话到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低头扫了她一眼，接着收回了目光。

　　于曼丽还没开口说什么，单单那个眼神就让八姨太心里头窝火了。

　　那种轻飘飘又不屑的眼神，说起来她也是张府的主人，怎么能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漠视。

　　“小小年纪学了副狐狸精做派，你能骗得了老爷可骗不了我，说吧，你进张府有什么目的。”八姨太染着艳红的长指甲，说话时直直要戳到于曼丽的脸上。

　　于曼丽偏了偏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早就听闻张参谋长娶了位心直口快的姨太太，今天一见，那位就是您了吧？”

　　于曼丽是不太会和人吵架的。可就算这么一句她听上去还算正常的话却让八姨太彻底变成了泼妇状。

　　她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伸着胳膊要去打于曼丽的耳光。

　　于曼丽这些天除了出去逛街，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后花园子里练枪，从固定的靶子到活动的靶子，反应速度早就练的不是一般的快。

　　看着她的巴掌要落下来，于曼丽闪身躲了开来，并且迅速的捏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胳膊反手别到了身后。

　　八姨太的胳膊被拧的生疼，她没看出来，这个看着瘦削的女人手劲儿有这么大，她的手腕子也被捏的生疼，可嘴上还是不饶人，“你放开我，听到没有，不然你等着被撵出去吧。”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声音尖锐刺耳。

　　于曼丽在她背后站着，“八姨太还没有说，你在找什么呢？需不需要我帮你啊？”说着松开了她。

　　八姨太被骤然松开，一时失了重心，身子往前冲去，差点砸到了桌子上。

　　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有些愤恨，“这里是我家，我找什么需要向你汇报？你算是哪根葱？”说着她又习惯性地想要伸出手来指指戳戳，抬头瞥见于曼丽微垂着头的笑容，生生把手收了回去。

　　八姨太逞完嘴上的威风，又生怕于曼丽会主动打她，便从柜子上抽了一本书匆匆离开了。

　　于曼丽盯着她扭着腰身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她乐了。

　　这张显宗混的还真不容易，外有人跟踪，内里还有个不安分的姨太太。

　　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联系。

　　不过经过这一番搅和，就算她想拿出什么东西去，怕也是没得手。

　　于曼丽想着刚才趁着钳制住她时，趁机不动声色摸遍了那位八姨太全身的事儿，忍不住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位八姨太的身材可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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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曼丽想着什么时候提点一下张显宗，可张显宗这两天却是忙了起来，听说是他的顶头上司，顾玄武打算订一批军火，需要他去打点。

　　等到张显宗终于露了面，已经是三天之后。

　　他一回来就兴冲冲地去敲于曼丽的门。

　　“曼丽，曼丽，你在吗？我有事情找你。”

　　于曼丽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抬头看了眼堵在门口风尘仆仆的张显宗，单手拄着脑袋，“我说大少爷，这天儿还没亮呢，您有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