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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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绿色的液体慢慢淌过“米克”的脸颊，沿着他脸庞的轮廓一路滑进衣领中。
但哈德波想象中的画面一直没有出现。既没有出现滋滋作响的白烟，也没有被腐蚀变黑的皮肤，眼前的青年只是闭着眼站在那里，稳稳当当的，仿佛只是淋了一瓶普通的水而已。
他的瞳孔都骤然紧缩在一起，脸上出现措手不及的表情：“怎、怎么可能！他明明……”
“一定是效果太慢了！”
艾里克不动声色地说：“那就再等等。”
哈德波死死地盯着“米克”，企图从他脸上发现一丝痛苦的表情，但依旧只是徒劳而已。
“不可能的！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一定是黑巫女的魔药——”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兰斯的手，却在中途被艾里克抓住。
“大师，您是想出尔反尔吗？”
那双幽蓝的眼眸暗暗沉沉，像是夜色下的一潭幽水，激得哈德波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他迷惘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那种疑惑、怀疑的眼神十分露骨，它们直直地戳过来，如同一根根细小而坚硬的针芒，几乎要刺破他的伪装。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堪起来。
艾里克靠近哈德波，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哈德波大师，黑巫女的魔药，是用在了米克右手上吗？”
“简直放肆！”哈德波愤怒地往后一退，声音越发高昂起来：“你怎么可以凭空污人清白？”
艾里克忽地松开手，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会呢？大师，我可没有说你是做的呀……”他眯了眯眼，虽然还在笑，眼神却毫无温度：“还是说，你在心虚呢？”
他脱下外袍，将“米克”裹住，然后抱了起来：“抱歉，淋了那种药之后，我的朋友可能会有点不舒服，我要带他回去休息了。”
“一群疯子——我不屑于和你们这种人说话！”
哈德波一甩袖子，仿佛是非常愤怒地走向出口——
身后传来那个男人慢里斯条地声音：“哈德波先生，那个赌约，我到时候会向您索取的。”
哈德波的脚步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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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里克，刚刚哈德波那个表情逗死我了——你知道吗，他转头走的时候，脸都绿了但不得不保持微笑的样子简直像吃了一斤屎一样。”莱提斯快活极了，亦步亦趋地跟在艾里克的身后，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可惜米克是个普通人，兰斯必须要装得很难受，不然我当场就可以要他好看。”
恐怕并不是装的。
兰斯从刚刚就一直很安静，直到离开之后，艾里克才发现兰斯在细微地颤抖。
“莱提斯，你真的没有用魔法吗？”
“没有啊……”莱提斯一愣：“兰斯怎么了？”
艾里克用脚踢开房间的门道：“兰斯有点不对劲。”
“什么？怎么可能？”莱提斯慌张地说：“快让我看看！”
艾里克沉着脸，将兰斯放在床上，正要解开袍子时，兰斯却伸出手攥紧了袍子，他低声说：“不要……不要动，让我一个人呆着——”
“你在说什么胡话。”艾里克用力去掰兰斯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兰斯两只手攥得死紧，青筋都鼓了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出了青白的颜色。
两人长久地僵持不下，兰斯仗着压着袍子死活不松手，还到处打滚想要挣开艾里克的手。艾里克气得要死，按住兰斯不断挣扎得手喊道：“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他用力一扯，整件袍子都被撕了开来——
“你到底在闹什么？”
看着将脑袋埋进被褥的兰斯，艾里克气喘吁吁坐在床沿上，他说：“兰斯，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很不对劲？”
沉默了一会儿，兰斯的声音透过被子传来：“没事的，让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这声音闷闷的，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安。
莱提斯听得心悸，这种熟悉的心悸又来了，她犹豫地说：“艾里克，或许我们是该出去一下？”
“我留在这里。”
“……”
“这种药水你也知道，单靠他自己不可能解决的。”
“但是……”
“你先出去吧，莱提斯。”
“嗯。”
等莱提斯关上门，艾里克缓了缓语气道：“兰斯，你让我看一看。”
“兰斯。”
“兰斯？”
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又无力地松开了。
艾里克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轻轻搭上兰斯的腰，隔着衣服的肌肉传来细细的颤抖，还带着一丝的湿意，也不知是因为挣扎还是因为疼痛。
沿着腰部，艾里克将手往前伸，直到指尖触到另一只手的指尖，他微一用力，兰斯就顺着他的力道坐了起来。
兰斯的颤抖越发厉害了起来。
艾里克揽着他的腰，一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却摸到一手湿意。他的下巴抵在兰斯的肩上道：“不要怕，兰斯，我不会看的。”
兰斯点了点头，长长的、湿漉漉的睫毛在艾里克手心滑过，像蝴蝶撩过一般轻微。
艾里克搭在兰斯肩上的手一用力，兰斯就转了过来。
他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下半张脸惨白如纸，连一向温热的嘴唇都在发凉。
“你看一眼我。”
一阵窸窣声后，兰斯听到艾里克这样说。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小心翼翼的抬起视线，透过刘海的缝隙，他看见了艾里克。
一条黑色的缎带绑在他眼睛上，艾里克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触到自己的脸颊。
“你需要先把药水清洗掉。”
艾里克修长的手指搭上兰斯的脸颊，一寸寸地摸过去。
“不是这里。”
“也不是这里。”
直到食指触到紧闭着的左眼，高热的温度让艾里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疑惑地说：“是药水进眼睛了吗？”
兰斯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手指稍微拨了拨，却发现眼皮已经有些粘合住了——祛魔药水接近干涸时会产生一定的粘性，一定要在彻底干燥前洗去。
“幸好还来得及。”艾里克出了一口气。兰斯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艾里克低下了头。一瞬间的接近让他忍不住闭上了右眼，片刻后却感到左眼眼皮上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
兰斯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什么，脸在一瞬间发烫起来。
艾里克的力道很轻，一点点舔舐开药水，当眼皮能分开后，热痛的眼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耳边传来甜腻的水声，透过耳膜与剧烈的心跳声夹杂在一起，兰斯紧紧地抓住艾里克的衣服，一旦松开手，他觉得自己就要滑下去了。
“这药水味道真的挺不好的。”当确定大部分的药水都去除掉了之后，艾里克咧了咧嘴，感觉舌头苦得发麻，气味也恶心得要命。
“还有别的地方吗？”他摸了摸兰斯的脸，却被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兰斯？”
兰斯连忙挣脱他的手：“没有了——没有了！”
“那就好。”艾里克放松下来，伸手就要去扯脑后的带子。
兰斯一个激灵，死死地拉住了艾里克：“不行！”
艾里克一愣：“为什么？”
“兰斯，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兰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转过头，看向了一边的镜子，偌大的落地镜中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高大的金发男人脸上绑着一条缎带，金色的发丝像稻谷一般热烈。他跪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怀中揽着一个黑发的少年。
黑发的少年脸上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惊惶神色，脸色原本是红润的，但这红润褪去后依旧显得惨败。漆黑的发丝吸饱了汗水，凌乱的贴在皮肤上。
少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右眼是幽深的黑色，如同最纯净的黑宝石，干净又透亮；左眼却是触目惊心的猩红色，在明亮的天光下，仿佛有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在其中游走。
这是来自地狱的烈火，是肮脏之物的象征，是恶魔的徽章。
兰斯猛地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地说：“我不能说。”
………………
长久的寂静后，久到连兰斯不安的呼吸都清晰可闻，艾里克轻声道：“是吗？你不能说吗。”
“……嗯。”
艾里克几乎可以从声音的颤抖中想象出兰斯现在的表情。他收回手，当指尖离开兰斯的肩膀时，对方明显地动了动，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是非常重要的事吗？”
“嗯。”
“就连喝醉了酒也不能说。”
“嗯。”
“在梦里也不敢说。”
“嗯。”
艾里克弯起嘴角：“那就不要说了。”
“……”
不等兰斯说话，艾里克的双手按上兰斯的后脑勺，他郑重地说：“兰斯，直到你自己确定可以露出来，谁也不要说。再危机的关头，都要维护住这个秘密。”
“……嗯。”
“我会等着那一天的。”艾里克一用力，毛茸茸的脑袋就安顺地抵在了自己胸口：“到时候，你要光明正大地，理直气壮地，毫不畏惧地告诉我。”
腰腹间传来收紧的力度，兰斯的声音直直地透入胸腔：“好，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光明正大地，理直气壮地，毫不畏惧地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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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走出房间时，一直等在外面的莱提斯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手指都快啃秃噜了，这两人终于平安出来了。
但是当她看清兰斯时，却不由得愣了愣：“兰斯，你这是？”
白色的绷带将他的左眼遮住了，难道是眼睛受伤了吗？
“诶，这个吗？”兰斯比划了一下，“药水不小心进眼睛了，所以上了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莱提斯叉着腰嘟囔道：“你也太不小心了，那可是祛魔药水，怎么能进眼睛呢？”
兰斯干笑了一声，讷讷地说：“我也没想到闭着眼睛都能进去。”
艾里克咳了咳：“大概是我动作太快了，当时一下子脑子发热……”
“唉，你们俩真是……一个个都不省心。”莱提斯抱怨了一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大大的笑容：“既然没事了，那我们来讨论一下哈德波的事？我已经迫不及待看他倒霉的样子了。”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
三人围在一起，讨论了足足一个小时。
“好了——”莱提斯头痛欲裂地喝了一杯水，“现在我们来整理一下最后的结果。”
她用笔点了点面前的羊皮纸，一字一句地读道：“第一，哈德波是个惯于背地里使阴招的家伙。
第二，他在普通人眼中的形象很正派，这是他最大的武器
第三，米克曾被他袭击过。
第四，他绝对不会允许我们探查他的记忆，这里能想到的有两种措施，一种是伪造记忆，而另一种……”
莱提斯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她冷冷地说：“杀了我们。”
“伪造记忆容易出纰漏，毕竟人的记忆是很复杂精密的东西，隔断容易，伪造却难了。”艾里克接过笔，在纸上又添了一条。
“所以，他的选择会是另一种。”
“到时候再找三个人，用伪装类魔法扮成我们的样子，演个戏这事儿就过去了——还能更加巩固他的声誉。”
“艾里克，你觉得会是什么时候？”
“任何时间都有可能。”艾里克在纸上写了个日期，又在上面重重地画了个圈：“在决赛之前都有可能，在那一天，他将不得不出现在我们面前，而那正是他败露的时候。”
“那就让他们来吧。”兰斯托着下巴道：“来一个抓一个，留着当个罪证。”
“没有那么简单。”艾里克摇头道：“谁知道他会不会用毒药或者诅咒之类的东西，这些可不好对付。”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艾里克挑了挑眉：“请问是哪位？”
“先生们，有人要我把一封信交给你们。”
是旅店小侍应的声音，兰斯跑去开门，拿来了一封薄薄的信。
信封是银色的，散发着丝丝的香气，封口的火漆上印着四个繁复的小字——“巧夺天工。”
莱提斯认了出来：“这是哈德波寄来的信？”
艾里克挡住了兰斯的手，严肃地说：“不要乱动，小心里面可能有涂着毒药的弹簧针。万一被戳到就玩完了。”
他小心地将信放在桌上，以极其小心灵巧的手法拆开了信封：“我见过许多这样的把戏，大多都是见血即生效的药——好了，看见里面的东西了。”
出乎意料地是，经过艾里克再三的检查，里面还真的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信纸。
兰斯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艾里克快速地一掠而过，惊奇地挑高了眉毛：“哈德波邀请我们明日去他的府上，他将在明天完成他的承诺？”
“……”莱提斯无语地咧了咧嘴道：“究竟是他傻，还是他以为我们傻？这种明摆着的陷阱就差在旁边差个牌子，上面写着‘这个是陷阱’了。”
最后，她拍板定论：“谁去谁傻。”
“不，莱提斯。”艾里克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得去。”
“什么？”
“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去。”他掸了掸纸道：“他在威胁我们。”
一点细细的粉末簌簌地掉落下来，但只是普通的小麦粉而已。艾里克捻起一点小麦粉道：“你们不要忘记‘米克’了”。
莱提斯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米克”在语言中，代表的正是“小麦粉”。
米克手上的诅咒还没有祛除，就连弗雷德家的阿里先生也只能做到暂时压制诅咒而已，哈德波一定是回到家后发现诅咒的效果还在，于是发出了这封信。
他们不得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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